第15章 章

第 15 章

是夢吧,不是夢的話,又會是什麽?

不管是什麽,都是她沒法對付的,更不用說她現在全身上下除了一套睡衣和一雙拖鞋外。一無所有。

“啊——”灰原薰低下腦袋。

拖鞋掉了一只下去,如同流星滑落天際。

要是誰被砸到,肯定不止輕傷。

抱歉。

只是到達了這足以令腎上腺素飙升的高度,伴随着驚恐的,卻是想感嘆美景的心情。

真是不可思議。

月亮比在地上看去大了好幾輪,幢幢矮屋和農田一同鋪陳,在幽白光線中好似畫般靜谧。安眠中的人們做着怎樣甜美的夢,會不會也和她一樣,夢見自己飄在天上。

飛了一會兒,高度下降,真琴好似一片羽毛,随風落至地上。

腳踩地面的這刻,灰原薰才察覺到她是怎樣愛着這片土地,要她趴下去将它們擁抱也不是不行。

但現在沒空他們這種事。

“真琴真琴真琴真琴!”她對着少女大叫,要将她喚醒。

真琴依舊毫無反應,眨眼間就和灰原薰拉開了距離,躲開了灰原薰要按住她肩膀大力搖晃的手。

灰原薰不得已跟着真琴跑進林中,第一步就因斷枝差點兒崴腳,回頭才見,兩人是在真琴告白的那間神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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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穿着一只拖鞋,最好是立刻回绫鳥家,告訴所有人這件事,大家一起來找真琴。

但可能她也将這一切當成夢了,醒來後一切就會結束。

是夜晚給人不真實感,還是她在自欺欺人,灰原薰沒有去想。

她還是追了上去。

以為自己跑得不算慢,卻是三年前的事了。

此刻她要拼盡全力,才能看到真琴的背影。

這路實在沒個準,一會兒向上一會兒向下,九曲十八彎,足以讓方向感最好的人失去判斷。她還提着一只拖鞋,頭發蓬亂,要是被人看見,定會被當成夜半在樹林裏游蕩的鬼怪。

累到一定限度,灰原薰覺得,她好像沒法把這一切當成夢了。

她撐着膝蓋停下,大聲喊道:“到底在搞什麽!不管是誰給我出來!”

一只飛鳥都沒有被驚起,林中生物好似死絕。

真琴也沒有停下的意思,身影消失在坡上,灰原薰只能撥開黏在臉邊的頭發,重新邁開步子,氣喘籲籲地往上爬。

剛攀到頂,她就一腳踩空,徑直下滑,和田裏的泥鳅似的接連翻滾了好幾下。倉皇中她拉住紮了深根的樹枝,穩了兩秒,枝條就承不住人,“咔擦”一聲斷開。

等到終于停住,腦袋裏全是星星打轉,連吃痛聲都是過了一會兒才發出的。

她迫使自己睜開眼睛,道道的白光随着她一開一合的眼皮,刺激着所有的神經。

總算坐起身,渾身上下都在作痛,灰原薰按着腦袋看向光線最熾熱的地方。堪比月球的明亮落進了她眼中,似乎有人敞開了天堂的大門,要将她迎接。

她情不自禁地站起,邁出步子。

一陣水波湧過她的腳下,是溫熱的。

真琴就在不遠處,立在這一汪湖泊正中,仰着腦袋,望着上方懸浮的人影。

月光照耀湖泊,湖泊反射光芒,正中一片全都集中在人身上。

“有村……?”灰原薰嗫嚅着嘴唇,擡手遮住了一只眼睛

——幽暗綠色頓時若狂風朝她襲來,張開大嘴要将她吞沒,驚得她往後退了一步。

和前日相比,這份力量大上了百千倍。

操控着真琴的那一簇,不過是一根發絲罷了。

不過,眼前的場景像是劇場的正中,比起害怕,更感驚奇。

“你到底是誰?”灰原薰的手心發汗:“放真琴走!”

對付狂暴只能憑力量,可若能通人言,哪怕沒有力量,也有取勝的可能。

誰說的,是岸邊先生還是夏油傑,想到後者,她的胸口就隐隐發緊。

無論是誰,現在都沒法幫到她。

她只有自己。

有村沒有回應,灰原薰淌過水朝真琴走去。

湖泊的水只到她的小腿位置,她來到有村的下方,叫道:“喂,說話!放了真琴和有村!”

面色白淨的少年雙眼緊閉,這才睜開一雙細長雙眸,低下腦袋盯着她看,似是在将她細細打量。

灰原薰同他對視,在她的瞪視中,少年終于開了口:“啊,她已經沒用了。”

話音剛落,真琴的身體就好似被抽去了骨頭,軟趴趴地朝後倒下。

灰原薰一個箭步上前,總算接住真琴。

湖面靜到同水銀般,她沒掀起一絲水花,腳倒是在水下扭得酸痛。

“真琴,真琴!”灰原薰大聲叫道,仿佛想讓聲音穿透這個夢。

可懷中的少女歪着腦袋,還好身體雖是涼的,有氣息,就像真的是睡着了。

灰原薰咬牙站起,抱住真琴的腰,讓真琴的腳離開地面些。

她比真琴高些,但重不了多少,勉強踉跄走出了幾步,剎那間她被拖着腳踝離開湖面,整個人倒挂在了天上。

“真琴!”灰原薰眼睜睜看着真琴掉進水中。

好在,腦袋依舊在水面上。

側旁身影無法忽視,灰原薰被迫轉向有村,見他臉上笑容擴散,倒着看萬分詭異。

“你是什麽?”她問。

“啊,這個時候才做自我介紹是晚了些,我要怎麽說呢?”少年又笑了,黃澄澄的眸子在發亮:“我是神,衆人稱我為龍神,我因人的祈願生出,也就将以吞吃人為代價。不過現在,你來了,你終于來了。”

……你得付出代價才行,一個聲音說。

“你不記得了嗎?”少年歪了下腦袋:“我們約好的,可就在我要得到你的時候你卻逃走了。真的,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不記得了不記得了,只是覺得害怕,只是覺得絕望,所以答應了它,才說了“好”。

水一樣的綠色,血紅,嘶聲,黃色的眼睛。

同學複活,哥哥沒有受傷,她得以存活,都是因為——

“你呼喚了我,我和你結下了咒縛。”少年說:“還是說,我要變成這樣,你才能想起來?”

有村的身體開始改變。

他像是蛻皮的蟲。頭發全都散落,皮膚一片片剝開,眼珠擠出眼眶,若泥水般化去了。消失的部分又在同時生長,重新将空蕩的地方填滿。

短短數秒,少年便不再是有村,他擁有了另一番模樣。

風吹得樹林作響,令人毛骨悚然,又像是奇跡。

灰原薰張開了嘴,一個字都沒發出來。

是有聲音的,要從她喉嚨裏吐露出什麽字句,淚水卻更先一步湧了出來。

她心心念念的人,她留存在記憶中永不會忘記的人,她無論如何呼喊都不能回頭看向她的人,她再也沒法拉住手和他一同回家的人。

“……哥哥……”

“怎麽樣,你都記起來了嗎?”眼前的“灰原雄”擡起了手,用手掌面對她,笑意盈盈:“薰,我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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