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時棠葉影重重
那時棠葉影重重
助理過來敲了敲針灸科的門:“葉老師,上個月制作的敷貼已經賣完了,有熟人在問什麽時間補貨。”
葉在衣看了一下行程表,明天是周六她得去宿城大學講課:“那還是下周吧。”
助理離開前又提醒她:“對了,這次除了電視臺還有幾家自媒體預約前來拍攝制作過程,您如果安排好了,我去回複他們。”
葉在衣微凝眉點點頭,她拿過桌上的座機撥通了葉家老宅的座機,等了一會兒也沒有人接聽。
她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這個時間葉詢不在家裏便是和吳師傅去了河邊釣魚。
越人齋的敷貼制作需要葉詢莅臨指導她需要和葉詢商量,葉在衣放下座機後,又給葉詢發了信息。
這次,葉詢倒是很快回了她:[我會找人看日子,下周再通知你]
老一輩的敷貼制作不光講究工序,還講究良辰吉時,這是參與制作的第一步。
葉在衣:[請您盡早告知我時間]
這一條消息之後,葉詢沒回。
葉家的敷貼便是膏貼。因其療效聞名于宿城一方,更早些年時慕名而來學習的人很多,越人齋的傅主任便是其中之一。
傅主任是葉詢在十八年前收的徒弟,如今四十歲正值盛年,他是越人齋的主力,也是市針灸協會的副主席。
若是說起葉詢的衣缽傳人,葉在衣認為是傅主任更合理一些。
葉詢的兩個孩子都不喜歡學醫,加之那些年葉詢身體抱恙,故對傅主任傾囊相授。
待傅主任學成後,葉詢又考慮到葉家日漸凋敝,後來還是讓孫女也跟着學了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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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來的送貨員從走廊裏走過,在針灸科的門口停下,他不敢敲門,便在針灸科的窗口前喊了一聲:“葉醫生。”
他親自來送貨也有三次了,可他并不知道這個葉醫生是誰。
正當他因為無人回應焦急的時候,一只手拿過他手上的送貨單。
那雙手,瑩白之中透着淡淡的粉,十指纖纖又骨節分明,連手指頭都帶着晶瑩剔透的美感。
傅拾壹愣了半晌,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看一看這女子長什麽模樣。
他透過針灸科的窗口,看到那人長眉入鬓眼眸若畫,清冷中帶着些許倔強與銳色。
她蓋了章,取了收貨單的後兩張彩色的紙,将白色那一聯遞給他。
傅拾壹機械的接過,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又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的。
可女人已離開座位去和科室內等候的病人說話。
他在走廊外站了一會兒後從越人齋出來,将他的面包車開走。
等回到了他的門店,這時店員小跑過來對他說:“傅老板,你表姐來了。”
傅拾壹頓時吓了一跳,他一個孤兒,是被表叔一家帶大的,說起表姐也只有那一個表姐。
因為表叔和表嬸離婚很多年了,他這個表姐當初是跟着表嬸走的,少說也有四年多沒見過了。
再說表姐不去找表哥,為什麽專程來這裏找他。
傅拾壹擦了一把汗,讓店員先将面包車開走。
他走到販賣機取了兩瓶果汁,進了辦公室。
女人坐在沙發上,半翹着二郎腿,玫紅色的中長裙微微遮住粉白的皮靴,上穿一件蓬松的粉色高領毛衣,褐色的發微有些卷,妝容精致,唇色鮮豔欲滴。
好似春日裏甜膩的風,迎面而來是一股香甜感受。
“表姐。”傅拾壹笑着走過去,心情舒暢了不少,他将果汁放在她的面前,“什麽時候回來的,表嬸回來了沒?”
傅拾壹兩歲大被表嬸鄭琳接來宿城,表姐只年長他兩歲,兩人小時候算是一起玩到大的。
傅拾壹是打心底感激鄭琳的,如果不是表嬸接受他,他那個情況就得在孤兒院長大了。
“聽說我哥升職成越人齋針灸科的主任了?”鄭有娟看向傅拾壹。
傅拾壹不知道她這麽問的意思,呆了一瞬,點點頭。
“你也在給越人齋送貨?”
傅拾壹不知道她是不是剛才他不在的時候問了店員,也不敢隐瞞,又點點頭。
鄭有娟摸出包裏的煙,輕緩的說:“葉在衣這個人你認識嗎?”
傅拾壹猛地皺了一下眉:“這是越人齋針灸科的葉醫生。”
“她是不是結婚了?”
傅拾壹一臉問號:“我哪知道。”他也是今天才看清那葉醫生長什麽模樣。
“不過她手上沒有戴婚戒。”這一點他可以确定,因為他盯着葉醫生的手看了有一陣,那十根手指上都沒有戴戒指。
鄭有娟勾唇一笑,像是明白了什麽。
後知後覺的傅拾壹反應過來,問她:“表姐你問這個做什麽啊?”
“有人說我朋友結婚了。”她說着點燃煙,吸了一口煙,又很快放下掐滅了。
她的母親鄭琳和洛弈的母親魏薇是好友,她說的朋友是洛弈,不是葉在衣,而傅拾壹以為她說的朋友是葉在衣。
傅拾壹笑着撓了一下頭:“原來是這樣啊,不過我确定葉醫生手上沒有戴戒指哦。”
鄭有娟并沒有聽他說什麽,而是突然想起三年前的事。
魏薇在三年前做那場決定生死的大型手術前,曾經拿過一個戒指試探她。
魏薇說那個戒指是她的丈夫送給她結婚二十周年的紀念,她想留給未來兒媳,還問她好不好看。
她又不是傻子,很快明白了魏薇的意思。只是她不清楚這是魏薇的意思,還是洛弈的意思?
說實話她心裏知道這位伯母有多疼愛她,甚至她去意大利學廚藝時,都是伯母給她出了一大半的學費。
她的工作還是洛弈安排讓她去京城時家名下的酒店上班。
于仁義她即使撒謊也該讓魏薇開心一些的,可是那個時候她心裏喜歡的人是時文曳。
至于如今為何她會出現在宿城,還是和時文曳有關。
因為一個月前,時文曳當面拒絕了她的告白。
她向酒店請了假,開啓了一個月的旅途,旅途中她仔細想過,她與洛弈是少年相識,她确實對洛弈更有好感。
可是那時喜歡上時文曳又不是沒有原因的,時文曳比洛弈要“溫情”太多了。
而洛弈在任何時候都是“冷”的,突然之間出現一個像太陽一般的時文曳,況且論容貌二人還不相上下,她自然更喜歡時文曳多一些。
那個時候,時文曳确實給她一種他對她很好的假象啊。
可直到現在她才明白時文曳對誰都很好,而內心深處還是更在意洛弈。
可是回了宿城,她隐約知道一些風聲,有同學告知她洛弈已經結婚了,結婚對象是宿城越人齋葉老中醫家的孫女。
宿城的醫藥世家,在宿城小有名氣。
她聽過這個人的名字,那個年長她許多有血緣卻不怎麽見面的親哥是葉在衣爺爺的徒弟。
于是她找來了她表弟的門店。
人的不甘心是一時而起的,況且是在她覺得人生最失意的這個時候……
還同時失去了兩個鐘意的人。
鄭有娟覺得內心苦悶,但她又有些不相信像洛弈那樣一個清冷性情的人,他真的會結婚嗎?
接受不了他的清冷的人,會很快和他分開吧。
他啊,本身就是一個無趣、乏味的人,這樣的男人也很難對人動情。
“表姐……你打算在宿城呆多久啊,真的不回去看一看表叔嗎?”傅拾壹還是忍不住問了這個他最想問的問題。
而且此時他仔細看她,發現她的精神狀态顯得很疲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很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我請了長假,至少會在宿城玩一個月吧。”
她确實請了長假,将這三年沒請的假全都請了。
那個時候為了時文曳她幾乎不想放假,誰讓他就住在她工作的百花酒店。
也正因為這些,這個男人給她許多錯覺,錯覺他真的對她有些心思。
“不打擾你了,我還約了人,先走一步了。”她說着,起身離開他的辦公室。
傅拾壹追出幾步:“啊,表姐,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啊。”
“不必了。”鄭有娟打斷了他,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