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碧波宮給陸緣安排的住所是一處造型頗為別致的小院子。

碧波宮的弟子一日三餐都會送來可口的食物，若不是系統催着他完成任務，他都有些樂不思蜀了。

一日，陸緣終于忍不住問一名送飯弟子，不知青藤夫人何時能召見他。

那名弟子也語焉不詳，說陸緣是貴客，讓他好生在這裏安歇，到時候夫人自然會召見。并且這也是碧波宮的規矩。說到底，這也是為了陸緣好，畢竟他手裏拿着的可是人人夢寐以求的五百年靈芝草，貿然出去，肯定會引起衆人的搶奪。

一直到了第十日，青藤夫人果然就召見了陸緣。

陸緣在去青藤夫人宮殿的路上，果然就看到了十數名碧波宮的弟子在運送一株寒梅。

陸緣以前在景區看到臉盆粗細的梅花都覺得不可思議，可眼見這株梅花卻足足五六人合抱之粗。若是立在碧波宮中，便是在碧波城也能看到這株梅樹了。

碧波宮的弟子見陸緣對此樹好奇，便解釋道：“此樹是我們仙人遍訪三界，為夫人尋的。就是因為這株梅樹，我們仙人跟守護這根仙樹的靈獸打了一架，身上還負了點傷。”

那名弟子雖然說得輕巧，但是青藤仙人神通廣大，能讓他受傷了靈獸，想必也絕非什麽等閑之輩。

那名弟子将陸緣和姜君瑤引到一處暖閣，讓他們先在此處安心等待，他們夫人過會便到。

暖閣裏香煙袅袅，上面擺放着的各種新鮮水果。

在陸緣将一盞琉璃碗中的葡萄吃幹淨後，青藤夫人總算是來了。

大門被推開的一瞬間，跟在青藤夫人身後的碧波宮弟子看到被丢在滿地的瓜皮，眼晴起初是吃驚，似乎是不敢相信陸緣居然會偷吃暖閣裏的東西。随後便是憤怒，吃就吃了，還扔得到處都是。

他剛想發作，就被青藤夫人用眼神制止。

“我有些話想對他說，你先出去。”

那名碧波宮弟子關門的時候，朝陸緣露出一個你死定了的眼神。

青藤夫人依舊是用面紗遮面，周身的氣場像是能把人給凍死。坐在案子之後，眼神只冷冷往陸緣身上這麽輕輕一瞥，陸緣都覺得身上像是被砸了冰塊。

陸緣不自覺地摸了摸胳膊上的豎起的汗毛。怎麽感覺自從這位青藤夫人進來之後，氣溫驟然降了幾個度。

“上一個膽敢偷吃我屋裏東西的人，已經死了。你可知罪？”

我知你奶奶，陸緣心裏暗罵了一句。

“你現在還在我面前裝什麽高冷的青藤夫人。李宋，你還要別人逗你笑，你以為自己是褒姒嗎？”

青藤夫人一愣。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你要是再這樣胡攪蠻纏，我就要叫人了。”

陸緣擺手。要是沒有看到青藤夫人飛揚的眉毛，他就信了。

“擺手，你叫吧。”

陸緣說完，轉身想離去。果然，他還沒走兩步，身後就傳來青藤夫人挽留的聲音。

“請等一下。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位老鄉，是穿書局讓你來救我的？”

得到陸緣肯定的答複之後，青藤夫人竟然激動得掉了幾滴眼淚，站起身上，上前幾步，一把握住陸緣的手。

“我……我還以為組織是嫌沒有完成任務，對我不管不問了，就連一直跟着我的系統也不跟我說話了。不知道是不是嫌棄我了。”

“我……我終于見到老鄉了。嗚……家鄉的一切都還好嗎？疫情結束了嗎？”

陸緣：“役情算是結束了。但是俄烏打起來了，我們公司都受到影響，業績也比之前少了很多。中美的貿易戰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狀态，因此我總結今年的□□勢，比去年複雜了百分二十。對了，流浪地球二上映了，回去之後，你可以看一看。還有，娛樂圈出現地震了，大家塌房都塌習慣了。還有……”

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系統終于忍不住了。

“你們兩個在這交流什麽情報呢，現在最要緊的任務是怎樣幫助李宋完成任務。”

對哦。

陸緣圍着李宋轉了幾圈。

“系統給我的資料上寫着分明是：李寧，男二十歲，職業是一名幼師，可是你怎麽看都是一名女子。”

系統忍不住辯解道：“我給的資料絕對不會錯的，但具體發生了什麽意外，我就不得而知了。”

聞言，李宋一把扯掉臉上的面紗，一張略有些蒼白的面孔出現在陸緣面前。

這張臉的膚色白得不正常，因此嘴唇上的鮮紅也就格外明顯。但這張臉确确實實是一張男子的臉。

“那你的聲音是怎麽回事？”

提到這兒，李宋的臉上不自然升起一絲潮紅，眼睛中還有一絲薄怒。

“還不是我那個孽徒給我喂下了可以改變聲音的丹藥！”

不是說青藤仙人已經仙逝了嗎，也就是因為這位恩師的意外身故，在青藤仙人心灰意冷的時候，才遇到青藤夫人。

陸緣嗅出了八卦的味道。

“等一下。”

片刻之後，陸緣手裏便多一把瓜子，陸緣邊說邊磕。

“嗯。你繼續說，你那孽徒對你幹啥了？”

李宋：“……”

李宋咬着牙道：“其實還沒幹什麽？”

陸緣上下打量他一眼，“不可能吧，他都為你烽火戲諸侯了。不僅讓你當了宮主，他屈身當副宮主了。甚至為了能和你明正言順在一起，都能編造你假死的謊言。”

李宋也照樣上下打量陸緣，“為何你對這件事情如此淡定，跟你在一起的那個是不是聞人語一直在找的小師弟。你們不是死對頭嗎，為何關系如此親密？”

陸緣差點兒被瓜子殼嗆到。

“你知道我是誰？”

李宋道：“不就是魔尊孟無涯嗎。別的小輩或許沒見過這張臉，但是我的資歷在玄門雖然比不上各位掌教，宗主。但是在江湖上也算得是能排得上名號的，恰好有緣見過孟無涯一兩面。怪不得聞人語只是對你有些懷疑，昔日的孟無涯可是打個噴嚏都要讓整個玄門抖一抖的人物，居然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他這副模樣，咋滴了嗎。

陸緣萬萬沒有想到吃瓜能吃到自己身上。連忙去解釋，卻發現李宋似乎是在跟什麽人對話。

這種情況陸緣有過，一般出現在他跟系統對話的時候。

果然，李宋的臉上先是出現激動，似乎是不相信系統居然又跟他說話了。其次看向陸緣的眼神便有些意味深長。

片刻之後，李宋開口，說的卻是陸緣最不想聽的話。

“原來你是用這種方法騙得姜君瑤團團，真是缺了大德。我曾在其滿月酒見過其一面。他當時被純陽宗的宗主李存善抱在懷裏，向我們炫耀這個孩子尚在襁褓便能自行引靈力入體，将來必定可以帶領整個純陽宗走上巅峰。但是我抱那孩子的時候，才發現姜君瑤身上的經脈似是被人用靈力強行打開，這樣嬰兒可以在襁褓時就自行修煉，到了十四五歲時，修為自然要比同齡人高出許多。但是其承受的痛苦，也是絕非常人能接受的，即便是成人往往也承受不了這麽大靈力沖擊，心智稍有不堅者，便會死無葬身之地。何況他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

“我将他抱在懷裏，即使他渾身靈脈都是傷痕，看到我的時候，還沖我笑了笑。”

陸緣喉嚨一梗，想說些什麽，卻最終什麽話也沒說出來。

李宋像是察覺到陸緣的心思。

“所以我才說你缺了大德，你當時為了保命，哪怕說你是救過他命的兄弟，他也絕不會見死不救。他自從懂事起，就開始修煉，他很少從師父那裏得到愛意，因此別人稍微施舍那麽一下，他就珍惜得不得了。當日百花宴上，我看那小子滿心滿眼都是你，若是有朝一日，他恢複記憶，知道他全心全意付出的都是假的，這對他來說無異于是滅頂之災。”

陸緣的心頓時覺得像是被針紮了一下，有點疼。他此時突然多麽希望，李宋說的是錯的。可腦子裏卻不斷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他幹了一件缺德到姥姥家的事。

“可是那些純陽宗的弟子到處都是在找姜君瑤的蹤跡，而且外人還說，聞人語是姜君瑤最疼愛的小師弟。姜君瑤小時候的生活，不可能像你們說的那麽苦。”

聞言，李宋冷笑。

“聞人語和姜君瑤之間感情到底如何，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旁邊也無從置喙。但是純陽宗的那位宗主，我卻是最為了解不過，當時看到姜君瑤的眼神，眼神裏可全都是貪婪。這麽一件寶貝丢了，可不得動整個宗門的力量去尋找麽。”

“姜君瑤應該不是第一個用靈力強行打開經脈的嬰孩，但應該是最後一個。那些修士常常以仙人自居，但是自古以來飛升者寥寥無幾，因此不少修士便打起了歪主意”

陸緣心中頓時升起一陣不好的念頭。

“你是說他把姜君瑤當成……”

李宋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這就要看你怎麽想了，純陽宗的宗主是把姜君瑤看成宗門未來的希望，還是當成他日後飛升的希望，畢竟這一切都是我的猜測。”

再聊下去，就涉嫌劇透了，于是系統又很熟練地出來打斷二人，話題又強行扭轉到李宋的身上。

陸緣又找到了熟悉的吃瓜感覺。

李宋在這個世界的身份是玉汝峰的峰主。系統分給他的任務便是拯救反派男主。

李宋起初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還覺得小菜一碟。當時，疫情肆虐，幼兒園都關門了，他被困在家裏無聊，因此系統找來的時候，他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

後來事情發展和李宋想的一樣順利，李宋按照系統的指引，順利在冥界找到正在被一群npc欺負的男主，也就是現在的青藤仙人，随後還為無名無姓的男主起了個叫岑元九的名字，并收其為徒，帶回了玉汝峰。

“冥界？”陸緣聽到了關鍵詞。

“對啊。”李宋回道：“男主是前任魔尊和人間女子的私生子。因此，男主實際擁有人族和魔族的血脈。”

“看開點！李宋擺了擺手，“這種設定挺常見的，比如明教教主張無忌，主角的身世不坎坷還配叫主角嗎。”

小元九長得很可愛，悟性也很高，別的師兄師妹要學五遍乃至十遍的內容，小元九往往一遍就能學會。

李宋雙手一攤，“我真的是在授業解惑的同時，還努力扮演一個高貴清冷的師尊，對他和別的同門弟子也并無二致，我真的并不明白，他為何會對我産生這樣的情愫。”

陸緣道：“你說對他與別的弟子并無二致，有可能只是你的一廂情願。那我問你，你沒有說過，他是你最特別的一位弟子？”

李宋心裏一驚，仔細回憶半晌，仍舊有些不确定道：“應該是有的吧。”

李宋回憶道：“那時候他問我，為何他拜師之後，我就沒有再收新的弟子，是不是因為他比較特殊。”

“你當時怎麽回答的。”

李宋不确定道：“我當時應該是點了頭了的，畢竟我的任務就是幫助反派男主成長嘛，對于我來說他當然是特殊的。”

陸緣一拍手，“問題就出現在這裏。那後來事情怎麽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無論是在小說中，還是在現實世界中，喜歡自己的師尊都是□□。雖然說這種以下犯上的禁忌背德蠻爽的，身為弟子，一旦有這種見不得光的想法，首先便會有道德方面的壓力，只敢把這份喜歡藏在心底。

李宋臉有些紅，又有些難以啓齒。

“我是聽到他在我睡夢中喊我的名字才知道的。”

陸緣立即了然，他也是個男人，自然知道男人在何種狀況時，會情不自禁喊出心愛之人的名字。

“後來，你怎麽處理？”

李宋語氣堅定道：“自然是要跟他攤牌，我和他之間是沒有什麽好結果的。但是沒有想到攤牌之後，這小子越發肆無忌憚。他以為我是因為師父這層關系不願和他在一起，就瞞天過海編了個我已經離世的謊言，可憐我先前收的那幾個傻弟子，趴在那個假屍體上哭得昏天暗地，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元九的陰謀。不僅如此，他們還被元九憑空捏造出來的兇手，耍得團團轉，滿世界要為我報仇雪恨。”

“本來任務最後一步，岑元九是要殺妻證道，絕情絕愛，從此成為三界中站在最頂端，俯視一切的……”

“打住，打住。”

陸緣指了指自己，“你确定你沒搞錯劇情，三界之中操翻一切大反派的那個人，不正是我嗎？”

李宋語氣裏有一絲連他都察覺不到的自豪。

“孟無涯已經是過去式了，你以前确實厲害，但只要我徒弟殺妻……不，弑師證道之後，孟元涯只不過是他單刷路上的一個稍微大點的boss。”

陸緣總算明白了，特媽的配角沒人權，哪怕是最厲害的配角，都是用來給主角刷戰績的。姜君瑤刷完，就輪到岑元九刷了。

“也就是說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卡在最後這一步是嗎？”

李宋點頭，并道：“這些年相處下來，岑元九好像明白了我的身份，也知道我的目的，他是絕對不會對我動手的。”

陸緣道：“說到底，他還是沒有得到你。依我看，你就從了他吧，說不定他過兩年他就膩了。”

“你在開我玩笑嗎？”李宋道：“那他萬一不膩咋辦？”

陸緣倒沒有想到李宋的關注點是這個。

這就有點難辦了，直男和彎男之間，注定是沒有愛情的。

突然，陸緣腦海中靈光一閃，想到了姜君瑤以假亂真的幻術。

“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收拾你那個以下犯下的逆徒。只不過需要姜君瑤幫忙，到時候，你幫我打點掩護。”

此時岑元九正在給移植過來的那株寒梅輸送靈力，一名碧波宮的弟子靜靜侍立一旁，彙報李宋和陸緣見面時的狀況。見岑元九輸送完靈力，趕緊将手端着之物奉上。

“宮主，這便是你吩咐弟子尋來的藥。”

岑元九額頭上滲出一層冷汗，不動聲色将瓶收入袖中。

“夫人見過那人之後，真的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

那名弟子點稱是。

“弟子雖然被夫人關在門外，但是卻能聽到裏面發出來的陣陣笑聲。想必是和夫人聊得甚歡。”

岑元九眼中立即泛現出一股笑意，轉身便朝李宋的寝殿走去，看來今天師尊的心情很是不錯，那麽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是不是就可以被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