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Chapter 69

第69章 Chapter 69

莊在溪心情好點了, 路上也願意說笑了。只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閉口不提宋博承的大名,每每話題快要涉及到宋博承時,梁呈又會巧妙地把話題岔開。

等到了古侗村, 梁呈因為要去民宿核對材料等零碎事宜, 将她們送到村子口, 轉道去了民宿。

唯一的異性一走, 莊在溪也不裝了,忍了一路的嫌棄終于有機會說出來,“你說誰要他救啊!他就喜歡幫倒忙,現在好了, 還當着那麽多人的面, 這下不知道都在背後怎麽說我和他的關系!”

“在溪,不是我幫宋博承說話,你對他是不是敵意太甚了?平時我不多做評價,今天他也算事出有因, 況且他也是着急救你才造成了意外發生,你就算不感謝他也別這樣說。”

莊在溪煩躁地用手扇風給自己臉上降溫, “你是我的好朋友,不能因為和梁老板現在關系進一步了,就幫他那邊人說話了吧?”

徐朦朦微怔, 被她的腦回路打敗, 笑着說:“那好, 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到底是氣發生的意外事件讓所有人看見了, 還是你對他的感情産生了變化, 心裏不想承認, 所以才煩?”

莊在溪不自然避開徐朦朦打量過來的眼神, 轉身往前走,嘴硬道:“我當然是覺得被別人看見,指不定猜我和他的關系是怎樣,怎麽說也是我的清譽,肯定重要!”

要說嘴硬程度,徐朦朦還是比不過莊在溪的,她從小到大都是屬于不見黃河心不死,非要把事情戳破到不得不承認地步才肯老實。譬如現在。

莊在溪等了許久聽不見徐朦朦說一句,找補了一句:“反正今天這事我頂多謝謝他充當肉墊,別的一概沒有。”

“我也沒說你要和他有什麽吧?”徐朦朦輕嘆一聲,“在溪,你不是經常教我有話直說,不要藏着掖着,這話現在我送還給你。”

莊在溪腳步放緩,停留在原地,腦海中不争氣地掠過宋博承當時不顧一切沖過來救她的樣子,難得在他不正經的臉上看出別的情緒。他現在到底是什麽意思呢?不想見死不救又或是他們當時離得比較近,順手的事?

莊在溪一向不愛想這些,越想越心煩,幹脆擺爛,追上徐朦朦,找了新話題:“對了,你還沒說自己和梁呈怎麽回事?就那麽一會兒時間沒見面,你們倆好上了?”

徐朦朦也覺得進度過快。她和梁呈就是這樣沒有過多的鋪墊,甚至在他告白的前一秒,她還在和他生氣和冷戰,下一秒就莫名其妙在一起了。

莊在溪在一旁催個沒完,徐朦朦拗不過她,把當時發生的事盡量複述一遍,當然梁呈表白的那些話她還是選擇了自我消化,不分享了。

“牛!”莊在溪聽完,豎起大拇指,不吝啬對梁呈的誇獎,“不過話說回來,他這小心機還挺好玩,你說讓他妹妹給你發信息解釋,為什麽不幹脆将錯就錯,就讓你誤以為他對你有意思不就行了?還費這麽大勁兒解釋。”

關于這件事,徐朦朦在去學校的路上是問過的,梁呈的回答讓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回應,就是那種一直以來有個人這麽惦記你,費心思想讓你知道他心意,又怕會引起你不适,只能旁敲側擊向你展露一二。誠如莊在溪所說,是挺好玩的。

“他要夏夏和我說清楚,除了想讓我主動問他一些事之外,還有一個小心思。”

“還有?”莊在溪驚愕,“這梁老板別是八百個心眼子。”

徐朦朦扭捏許久,突然要和好友原話轉達,多少有點臊得慌,支支吾吾道:“他說告白這種事……怎可假借他人之手。”

“我去,梁老板這情話說的,我直呼內行!”莊在溪向她比出一個“6”的手勢,“太六了!”

徐朦朦剛想讓她小點聲,別咋咋呼呼了,讓人聽見了不好。結果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乍一看到來電顯示上忽明忽暗的備注,她還沒反應過來。

莊在溪腦袋湊過去瞄了眼,大驚:“你還不趕緊接,這比老徐還有金女士的電話更吓人好吧!”

徐朦朦聽她誇張語氣,側眸吐槽:“那還是金女士的電話更恐怖點。”

她還在糾結要不要接,莊在溪手快地點了下接聽鍵,八卦心作祟順手把免提點亮,賊頭賊腦緊緊貼着她偷聽。

“聽說你去嶺原了?”

“不是嶺原,是古侗村。”

“不在嶺原地界?”

徐朦朦好無奈,這就是她威震四方的小叔,不僅能力超群,把天聊死的本事也不賴。

“……在。”

“你應該知道我給你打這通電話是什麽意思,明天過來找我吃飯。”

“我這邊坐車不方便。”

“我安排人去接你。”

徐朦朦原本不想問的,不過現在大概猜到這通電話是誰授意打來了,硬着頭皮問:“小叔,你現在在哪兒?”

“你說呢?”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下個星期才過來嶺原嗎?”

“上面的安排,你有意見?”

“沒有,沒有,堅決相信國家,相信黨的安排!”

電話那頭傳來短暫的笑聲,卻也救了徐朦朦的命。

她微微喘氣:“小叔,其實飯……”

“明天見。”

嘟——

莊在溪朝徐朦朦豎起大拇指,“要我說還是你不怕死,連你小叔都敢拒絕,他老人家什麽身份,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徐朦朦白她一眼:“他年紀也沒七老八十,你用老人家這個詞形容他也是夠可以,明天吃飯你陪我一起去。”

莊在溪雙手交叉抵在胸前,明晃晃地拒絕:“你想讓我消化不良,提前早死,就狠心帶我去吧!”

“正因為如此。”徐朦朦微微一笑,“有福同享的好機會,我怎麽舍得不帶你。”

她們回到小院時,剛好碰見阿成。徐朦朦早上是和阿成一起去孚山的,經過一戶人家,老人家正忙着收拾家裏不要的東西,他中途下車幫忙去了。這會兒遇見他,她還挺詫異,“阿成,你搬個梯子打算去哪兒?”

“姐,你回來就好了,周姨說剛才打到了老鼠,說是一溜煙借着院牆竄到屋頂上去了,怕死在上頭不吉利,要我上去看看,正好把你們小院的鑰匙拿給我了。”

“老鼠那麽靈活,周姨還挺厲害,最近腿腳不便都能打到老鼠!”莊在溪打心眼裏佩服。

徐朦朦彈了下她的腦袋,“動動腦子,很明顯是吃了老鼠藥,但是藥性沒反應完全,能打到的概率很大。”

阿成點頭笑出聲:“姐,你真聰明,周姨就是這麽說的。”

徐朦朦開了鎖,阿成扛着梯子進了院裏,把梯子架在院牆上,試了試穩定性後擡腳往上去。

徐朦朦看着眼前不能說多結實的梯子,還是不放心地站在一旁用手扶着幫忙穩一下,擡頭問他:“你要不要什麽工具?我讓在溪給你遞個掃帚吧!”

莊在溪聽話做事,找來了院子裏的掃帚給阿成遞去,不忘囑咐:“注意安全。”

阿成慢慢往上擡腳,等視線與屋檐齊平時,仔細觀察周圍是否有異動,上面的确沒有老鼠的影子。他又利落地下了梯子,“估計跑別的地方去了。”

徐朦朦和莊在溪都怕老鼠,軟體動物怎麽看都覺得難受,說不上來的感覺。确定不在她們屋頂上是再好不過了。

“阿成啊!哎喲!看到你就好了,棗叔家和蓋房那夥人吵起來了,你趕緊過去千萬別讓他們打起來了!”

阿成顧不得梯子的事了,火急火燎跟在阿蘭嬸後面往外走。

徐朦朦和莊在溪相視一眼,兩人也跟着出去了。

還沒走近,争吵聲不絕于耳,男人們的吵架聲粗粝沙啞,個個似乎都鉚足了勁,說兩句話必夾雜着罵人的髒詞,聽得人不禁皺眉。

“我說棗叔,咱們給你家蓋房又是貼人力又是貼物力,合着咱們現在兩頭不落好,你要實在不行另找別人給你蓋,媽的!這破院子哥兒幾個還就撂挑子不幹了!”

“你們幾個也太不講理了,把我院子弄成這樣,我當初要的是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回頭曬稻子,你們不和我商量就把院子蓋成這樣,還私自把我家院子劃小,讓地給隔壁院,你們當我看不見還是怎麽?”

虎子向來行事為人不知低調,跟在沈從後面做事,在村子裏耀武揚威慣了,被人指着鼻子罵的事就沒有過,腦一熱,直接上手把人推倒,正好撞在牆上。

棗叔疼得半天起不來。

徐朦朦見狀,沖過去直接推開眼前仗勢欺人的男人,“他一個老人家,你不尊老愛幼就算了,還動手推他,要是……”

“哪兒來的小娘們管閑事管老子頭上來了?”虎子回頭和身後弟兄猥瑣一笑,“這老東西說我們偷工減料,還誣賴我們收了隔壁院的錢,讓地給人家,自己說話沒證據,我推他算輕的!”

“那你有沒有?”

虎子被問得一愣,反應過來,兇神惡煞道:“有你媽!老子比你衣服下的二兩肉都清白,還敢問我有沒有,信不信我連你一塊揍!”

阿成已經打完電話,眼看形勢不對,立馬上前來攔着點,打圓場道:“虎子哥,你別和她們計較,她們就是來古侗村游玩的客人,過不了幾天就走了,你和她們計較什麽!”

一聽是外來人,虎子臉上的表情愈發嚣張,推開擋在身前礙事的阿成,極不尊重的眼神直勾勾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大城市來的啊!難怪長得俏,打哪兒來啊?”

莊在溪一把拉過徐朦朦,“你放尊重點,少在這兒嘴裏說不出一句人話!”

“哎喲,這還有個美女,還是個烈火性子,哥還就喜歡你這樣!”虎子伸手想要摸摸眼前細皮嫩肉的臉。

莊在溪用力揮開他惡心的手,“你知道我們是誰嗎?我勸你放尊重點,要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靠!”虎子接連被怼,本就不大痛快,手上力道沒個輕重,直接把人往懷裏拽,“老子今天不收拾你,還能讓你這小娘們猖狂了!”

阿蘭嬸急得不行,家家戶戶去敲門叫人。

徐朦朦眼見莊在溪要被欺負,環顧一圈找到一根細木條,沖着虎子一身肥肉抽去。

虎子吃痛松開,捂住被打的肩膀,怒目圓瞪,“老子今天非要讓你嘗嘗厲害!”

阿成上來阻攔,虎子像吃了瘋藥,不僅是阿成,連身後跟着幹活的幾人也攔不住,拖拉硬拽還是讓虎子脫離了轄制。

他一把奪走她手裏的細木條,高高舉起,照着徐朦朦的臉劈來。

“朦朦!”莊在溪驚呼。

徐朦朦下意識側身,擡起手臂想要減輕木條直愣愣劈下來的劇痛。

她感覺肩膀被一根尖銳的硬物輕輕劃過,沒有意料中的疼痛。

當擡起頭,看梁呈右手緊握那根木條,硬生生掰斷,她僵硬的腿不由一軟。幸而他察覺到她的異常,迅速接住她。

“沒事了,我來了。”

“……梁呈。”

她緊緊揪住他的衣服,指尖冰涼微微顫抖。

梁呈切實感受到懷裏的人被吓得夠嗆,溫柔安撫:“別怕。”

他示意另一邊吓得臉色蒼白的莊在溪過來接管徐朦朦,自己則起身走向始作俑者,陰翳的眼眸如鋒利的刀直逼對面的虎子。

“我給你兩個選擇。”

“一,向她道歉,直到她肯原諒你。”

“二,我讓沈從親自過來處理你。”

虎子不禁後脊發涼,粗聲道:“從哥才不會對我們兄弟下手!”

梁呈輕輕點頭,“你會為你的選擇後悔。”

他當着虎子的面撥通了沈從電話,“五分鐘後如果你沒有來棗叔家,我會讓你和你兄弟知道坐警車是什麽感覺。”

電話挂斷。

周圍的空氣仿若冷到了極點。

五分鐘時間不長,卻牽動在場所有人的心。

阿蘭嬸叫來了幫忙的人,他們過來後只瞧見兩方對立,誰也沒動手。一時摸不準要怎麽幫忙,只能幹看着。

沈從是騎着車過來的,臉上還有急色匆匆趕來的汗漬。看眼前的陣仗,顯然是他手底下的人惹事了,否則梁呈輕易不會聯系他。

虎子見到大哥來了,一改剛才強勢不講理的兇狠樣,狗腿地跑過去接人,指着徐朦朦說:“就是這娘們先對我動的手,不然我也……”

“再敢指着她,我現在就廢了你手指頭。”梁呈冷着一張臉,語氣森然,“沈從,既然你來了,這事也好解決,道歉外加當着她的面讓我們好好看看,你沈從平時是怎麽收拾底下不聽話的人。”

“梁呈,我才剛到這兒,事情原委都還不清楚,你上來就說……”

“不用搞清楚,她說被人欺負了,我就一定要讨回公道。”

沈從臉色極難看,“梁呈,別欺人太甚。”

“你懂什麽是欺人太甚嗎?”梁呈輕嗤,緩緩走到他面前站定,“你舅和你在嶺原市那些房怎麽來的用我細說嗎?還是說那些錢不是你欺人太甚得來的?”

仿若蛇被人捏住了七寸,沈從恨不能将眼前的人撕碎,“梁呈,別太過分。”

“更過分的我還沒說。”他傾身以身高優勢向他施壓,“現在你只有一個選擇,拿着那根木條做你該做的事。”

他們兩人的對話聲音很小,周圍的人聽不清,只能通過各自的表情勉強推斷出誰贏誰輸,不過現在看來,沈從快要滴墨的臉,足以說明了這場較量的結果。

沈從看到地上被折斷的細木條,心裏有主意不敢表露,在周圍找了一圈看到一根粗度尚且不錯的木棍,這種打在身上疼痛稍微好點,換作那種細木條抽在身上疼不說,還會落下一道道紅痕。

梁呈懶得戳破他那點小心思,鞋尖勾起地上折斷的細木條踢到沈從面前,“用這根。”

沈從陰狠看着他,無奈撿起地上那根木條,“過來!”

虎子看這陣仗很明顯是針對自己,剛被那根木條抽了一下,到現在肩膀還疼,“從哥,你怕他做什麽,要我說這小子……”

“閉嘴!”沈從窩着一肚子火正愁沒地方發洩,再看身邊小弟沒一個省心,害他今日當着村子裏這麽多人的面被梁呈死死拿捏,“老子讓你過來!”

虎子磨蹭許久才走到沈從面前,知道這頓打少不了,眼神示意他哥輕點。

沈從只當沒看見他那點小心思,梁呈盯着,他剛才想耍點小聰明都被發現了,現在更別指望能在梁呈眼皮子底下放水。

唰——

當細木條抽在虎子背上的瞬間,狼嚎似的慘叫震得整個村子的地都在抖動。

徐朦朦愣愣看着面前剛才還氣焰嚣張的虎子,此刻乖順地像拔了虎須,疼得嗷嗷叫。梁呈站在他們面前,雙臂環抱,閉口不言只是盯着沈從替她“出氣”。

一下又一下地抽打聲。

伴随着虎子越叫越嘶啞的喊疼聲。

“停。”梁呈驀地出聲,側眸朝徐朦朦看來,“夠嗎?”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齊齊向徐朦朦投來,她有點慌,仿佛這一刻能決定一個人生死似的,喉嚨幹啞忍不住吞咽兩下,“夠……夠了。”

她說的聲音不大,但梁呈還是聽見了,轉頭凝視眼前停了手的沈從,“讓他們以後見了她繞道走。”

沈從扔了手裏木條,“梁呈,你非要撕破臉是吧?”

“我對你也沒有過好臉,不必現在套近乎,我怎麽說,你照辦就行。”梁呈瞥了眼被他扔掉的木條,隐隐變形,“你倒是挺會大義滅親。”

虎子聞言,瞧了眼被打得變形的木條,咬着牙不再喊疼。

沈從吆喝其他人把虎子帶走,臨走前伸手指了指梁呈,意思很明顯,這件事不會就這麽算了。

梁呈不為所動,讓阿蘭嬸把附近圍觀的村民再送回去,交代阿成帶莊在溪先回去,徒留徐朦朦一人坐在石階上沉默不語。

他蹲下,與她平視:“能走嗎?”

徐朦朦輕輕晃了晃腦袋,“腿軟。”

他眉頭緊蹙盯着她許久,彎腰将人打橫抱起,“以後還要不要随意出頭了?”

“要。”

“要?”

她有點累,雙手環抱着他,頭靠在他肩上,背誦課文似的,一字一句:“願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裏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她話音落下,微微擡頭望着他緊繃的下颚,伸手輕輕摸了摸,“我很重嗎?感覺你好像很累?”

他低眸睨她一眼,嘆:“我在想連魯迅先生都被你請來當救兵了,本來想說你幾句,看來不能說了。”

徐朦朦低聲笑,窩進他懷裏蹭了蹭,“但今天讓我更加确定。”

他等着她往下說,卻遲遲等不來,不禁低頭瞧她一眼,“什麽?”

“我的選擇沒有錯,梁老板可以保護我。”

他勾唇,想說這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低頭的瞬間,薄唇上傳來短暫的溫熱。

她像偷腥的貓。

“這是不是梁老板初吻?”

“不是。”

徐朦朦笑容減淡。

他惡作劇成功般,說:“初吻不是瞭望塔下?”

徐朦朦方知被耍,學着他平時的樣子去捏他的臉,“套路,都是套路。”

梁呈手上力道重了幾分,手臂稍稍往上一擡,将她完全擁入懷裏,像是怕她會跑,下颚緊緊貼着她的肩後,“不套路你,怎麽追的到?”

濃情蜜意的畫面對比另一邊殺豬般的慘叫,實在是讓人不敢進門去。

彪子接到電話說梁呈找他兄弟虎子的麻煩,當時那叫一個氣,抄起家夥準備去要個說法,後又聽說下手的人是沈哥,愣在原地問了好幾遍電話那頭的人,确定是沈哥動的手,盯那位新人的事也不做了,直接回來。

剛踩腳進門,屋裏撕心裂肺的叫聲聽得彪子心顫,這是下了多大的狠手?

“你一天天除了給我惹事還會做什麽?”沈從氣不過,指使抹藥的人手上力道重點,“讓他長長記性!”

“大哥,這是怎麽了?”彪子進來後先瞧了眼趴在涼椅上喊疼的虎子,“你這是又做什麽惹大哥生氣了?”

沈從喘着氣兒,看他過來,眉頭皺起:“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讓你盯着他?”

“我這兒不是聽說梁呈找事,怕人手不夠就回來了,要是那小子敢動手,我肯定沖在大哥前面!”

沈從喝了口涼水,一肚子的火滅了幾分,“這臭小子沒事要去動梁呈女人,嘴上沒個幹淨就算了,還動手,梁呈能饒了他?”

彪子疑惑道:“梁呈平時見到咱們不都挺客氣?怎麽今天……”

“客氣個屁!”沈從一想到今天被村裏其他人瞧見自己向梁呈低頭,剛被冷水澆下去的火又蹭蹭冒起,“這小子會裝得很,平時說話做事滴水不漏,今天為了個女人直接和咱們撕破臉了!”

“那娘兒們還有這本事?”彪子眼瞧着大哥臉色越來越難看,怒道,“媽的,我這就去找那娘兒們去!”

“回來!”沈從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杯子裏的水溢出些許,“還嫌不夠亂?還是你也想讓我抽你幾棍子就清醒了?”

虎子上好了藥依舊趴在涼椅上等藥水幹,側着臉看正座上陰沉着臉的沈從,問:“大哥,平日裏你說沒把梁呈當回事,今兒怎麽他才說幾句話,你就聽了?”

屋子裏的小弟們集體噤了聲,紛紛向沈從投去疑問的目光,又怕老大生氣,偷瞄了幾眼後不敢再看。

沈從陰森道:“是不是這十棍子沒把你打服?”

虎子艱難地爬起來,光着膀子坐在涼椅上,不似以往恭順,“大哥,既然你說大家是兄弟,有你一口飯吃就絕對有兄弟們一口飯吃,既然是這樣,不如你也和兄弟們說說到底是因為什麽事你才肯聽梁呈話?你是不是有什麽把柄落在那小子手裏了?”

當時虎子距離他和梁呈有一段距離,按理來說是不可能聽見他和梁呈談論的話題,這臭小子平日裏看起來蠢笨,倒是沒想到也是有心眼的狗東西。

沈從眯了眯眼,警告性地看着他:“虎子,說話要憑良心,這幾年你們跟着我身後做事,我有虧待過你們?”

“虧待倒是沒有。”虎子把衣服穿上,起身往沈從那兒走幾步,“但兄弟們也沒賺多少。”

涉及金錢方面的話題總歸是敏感的,更何況這些年,他們跟在沈從後面做事,的确賺的不多,說沒有怨言那是假的。

沈從不悅瞪他:“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想實話實說。”虎子指了指彪子和其他人,“哥幾個現在賺的還不如那個阿成,聽說現在都存到錢了,老婆本都快有了,咱們幾個什麽情況,大哥不清楚嗎?”

仿佛是戳到了最痛處,其餘幾人看向沈從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埋怨。

彪子眼瞅着不對勁兒,出來打圓場:“虎子,大哥平時待咱們也是不錯的,你別因為今天的事對大哥有氣,這都是梁呈那小子故意想要分離咱們,讓咱們兄弟幾個離心!”

沈從附和道:“彪子說得不錯,虎子啊,你以為我真想聽他的話?那是因為梁呈那小子威脅我,他說如果我不給個交代就送你去警察局,你想啊,被警察帶走能是什麽好事嗎?弄不好他再使點手段,讓你在裏面遭罪,到時候你就是喊救命都沒人聽見!”

虎子半信半疑:“大哥說的是真的?”

“你要不信現在就去問梁呈!”沈從故意道,“我這人雖沒有什麽學歷,但對兄弟那都是憑良心,今兒但凡是換了別人,你看我會不會多說一句?我接到梁呈電話,一聽是自家兄弟有事,立馬就趕過去了,看見我褲子的泥了嗎?騎着車過去,路上還跌了一跤,我就怕梁呈趁我不在欺負了你們!”

言辭懇切,句句似是掏心窩子的話。沈從假模假式地擦了把眼,“太寒心了!”

其他幾人聽完,心中動容,都給虎子使眼神讓他趕緊去道個歉服個軟。

彪子看他遲遲不動,推了一把,“快去。”

虎子走到沈從身後,不情不願說了聲:“大哥,是我誤會了。”

沈從懂得有臺階就下,見好就收的道理,轉身委以重任似地拍拍虎子肩膀,“兄弟,你在我身邊做事這麽久了,哥雖然帶你們掙不到大錢,但平日裏只要你們開口要的,我能幫都幫,阿成那小子你別看他現在掙了點錢,那不過是梁呈可憐他做事,從牙齒縫裏摳出來那麽點,就跟打發要飯子一樣。”

彪子幫腔道:“大哥說得沒錯,哥幾個現在好不容易能在古侗村說上話,以前村裏那些人不都瞧不上咱們?現在跟在大哥身邊做事,你看村子裏那些拜高踩低的人,誰見了咱們不客客氣氣?”

三兩句話說到虎子心坎上了,年輕時候失手給人打傷住院了,沒錢賠償,只能被帶去坐牢,等出來後,大城市一聽說他是坐過牢的,又沒學歷,說什麽都不肯要。回來村子後,那些村民見了他也都是指指點點,那時候也就沈從沒嫌棄他,還讓他跟在後面做事,賺點小錢。不過他一個大男人到了年紀,家裏也催得急,成家立業他更是沒錢。

也是他在外面盯民宿時,偶然聽別人問起阿成現在工資多少,有沒有存款,他當時聽到金額那叫一個羨慕,這筆錢要是他的就好了,娶媳婦絕對不成問題。這才錯了主意,想着從旁的地方撈點油水。正好棗叔隔壁院的三寶家也想擴充院子,奈何使用地小了點,便給他塞了點錢讓他給棗叔家蓋的時候,挪點位置,方便他家後面蓋院子位置大些。

虎子原本不打算幹的,畢竟這事捅破了鐵定是要吵翻天,奈何三寶家給了兩千,晚上又去送了不少東西,都說見錢眼開,虎子當時看桌子上一摞的紅鈔,到底沒扛住,還是收了錢辦事。結果也可想而知,被人發現,出了今天這事。

要說他被打,被罵,說白了都是自找的。只是沈從當初說以後跟着他混,誰都別想欺負他。就是這句話讓虎子二話不說就跟着沈從幹了,沒想到今天卻當着村裏人的面讓他下不來臺,心裏較着勁兒,說話也沒客氣。

“大哥,今天梁呈當着村裏人的面打咱們臉,這事就這麽過去了?”大華一直沒吭聲,這會兒子看兄弟團因為梁呈起了龃龉,心裏頭不痛快,“要我說,反正他那民宿快開張了,咱們去給他送份大禮,也好叫他知道得罪哥幾個別想有好果子吃!”

春生一聽來了勁兒:“大華說得對,大哥咱們這次太窩囊了,村裏那些人指不定以為我們怕梁呈了,以後哥幾個在村裏做事還怎麽拿出架勢來?”

沈從沉默不語,半晌,幽幽道:“你們想怎麽做?打傷人可是犯法的,那小子是什麽職業你們不清楚?”

彪子心裏有了主意:“既然他想把民宿做好,咱就在他最在意的事上動手。”

沈從盯着他一時無言。

大華急色催促:“彪哥,咱們一夥人裏除了沈哥就你點子最多,快說吧!”

“如果在民宿開張當天出了意外,他這生意還能做成嗎?”彪子意有所指看了眼大華。

“彪哥的意思是制造點意外?可是我聽說梁呈為了建這個民宿花了不少錢,就算是制造意外,也不能讓人察覺,他還雇了新人在裏面看着,咱們就是想動手只怕也不太容易。”

彪子輕哼,擺明了沒把看守民宿的人放在眼裏,提議道:“咱們這麽多人還怕不能解決?到時候安排一個人把他叫走,謊稱有事找,再進去做咱們的事。”

沈從沉吟片刻:“既然是新建的民宿,這房子設施要是出了問題,別說是生意做不成,負責人也得被帶走。”

彪子心領神會,朝沈從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大哥,還是您有辦法。”

沈從把兜裏的煙分給其他幾人,借了火,繼續道:“動別的設施只怕鬧出來不小的動靜,我瞧着正廳吊扇就不錯。”

“大哥的意思是要咱們去把吊扇動個手腳?”春生有話直說,“萬一鬧出人命,到時候……”

彪子對準他後腦勺一巴掌招呼過去,“那是意外嗎?那是梁呈自己請人辦事不力,吊扇沒安裝好才出了事,能怪到咱們身上?”

春生忍着痛不再多話了。

大華吸了口煙,挑重點說:“那裏面有監控,咱們就算把看門的人支走了,監控怎麽辦?”

虎子大腿一拍:“要不咱們直接把電閘拉了,沒電那監控還有個屁用!”

“不成!”沈從厲聲阻止,“電閘關了一來咱們沒有足夠時間把吊扇處理了,二來等開張當天,也得是讓吊扇運轉才能出事,沒電一切都是白搭。”

“大哥說得對。”彪子認真道,“依我看,咱們今天就把吊扇處理了,民宿沒開張這些東西都沒人用,就算有人用了,發現了,咱們每天都蹲點,看扇頁轉動立馬錄屏,到時候把視頻交給村長,讓他給領導看看,這生意鐵定是做不成了!”

“彪哥你真是厲害啊!”春生崇拜的眼神快要從眼眶中滿溢出來。

沈從認可道:“這樣也算兩面都有着落,不管是在前還是在後,咱們都穩賺,不過這個監控的事……”

大華拍拍胸脯作保:“哥,忘了我以前是做什麽的了?”

幾人笑聲震天。

沈從倒是真忘了大華以前幹的就是安防技術類的工作,不過因為只有大專學歷,當時跟着一個師傅後面學,進不了正規的大公司,但在一些工作室忙活還是綽綽有餘。要不是家裏實在沒人照顧,他也不會回來。

哥幾個商量好後從沈從家出來。彪子平日裏最會做人,俗稱笑面虎,拍拍虎子笑着說:“兄弟,今天的事別放心裏去,大哥也是擔心你又進了局子,現在不是想出來辦法替你出氣了嗎?”

大華跟着點頭:“彪哥說的對,虎子哥你今天做事有點太沖動了,梁呈要是真報警了,那是鐵定要被帶走的,畢竟咱先……”

“行了!”虎子不想被人知道拿錢的事,瞪他一眼,“當時在那兒沒看你們吭一聲,事後在這兒充老大?”

春生膽子最小,聽他們決定要幹的大事,心裏頭還是有點犯怵,總覺得這次要出事。這會兒沒有沈從在場,他猶豫許久還是說出口,“這事咱們真要做?”

走在前頭的三人紛紛回頭看他,他們知道春生一向膽子沒芝麻大,遇到點事基本上都是他們打頭陣,他跟在後面應景哼兩句。

虎子想罵人,被彪子攔下了,“春生啊,這人呢不能做什麽事都慫,第一次人家當你沒經驗,第二次人家當你再練練就好,第三第四次可就叫沒出息了。”

春生在兄弟團裏面話語權幾乎是沒有,別人說什麽他做什麽,從中撈的油水也是最少的,好比沈從讓他去挨家挨戶收田地管理費用,他心裏清楚,這些無非都是平叔安排沈從去要的,只是平叔不出面,壞人都是沈從來當,但他身為老大,總要有點派頭,這要田地管理費用的事就會移交給他們辦,他每次收上來的錢是最少的,甚至還有賒賬。起初沈從還以為是不是他私吞了,後來知道是他性子軟,單純做事差勁而已,交到他手裏的事越來越少,自然能撈的油水不能和另外幾人比。

大華走過來勾住春生肩膀,雖說是調侃但句句充滿了對他看不起的意思,“春生啊,咱們這幾個人裏面,論體力你不如虎子,論智力你不如彪哥,論技術你又不如我,你說以前村裏的人笑你是廢物,也不算冤枉你是吧,哈哈!”

彪、虎二人笑得大聲。三人完全沒将春生當個人來看。

春生雙手緊緊握成拳,看他們三人自顧自走在前後,恨不能沖上去一拳放倒一個。可他很清楚,自己鬥不過他們也找不到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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