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盛夏的晚風帶着白日裏的餘溫，溫和的拂過皮膚。
沈融用腳尖有一下沒一下的點着地，閉眼躺在大陽臺上的秋千吊床上。
昨晚上和他哥鬧得有點晚，現在才十點多，就已經困的不行了。
原本只是打算在陽臺上吹會兒風，但現在半夢半醒，直接睡在了秋千裏。
沈雲斂從樓下上來時看到的就是他已經快要睡熟的樣子，白嫩的臉蛋壓在竹藤秋千椅上，印了一片紅痕。
剛剛還說要喝果汁，怎麽只是他下樓去現榨一杯的時間就睡着了？
沈雲斂平時總一副冷淡表情的臉上帶了點無奈的笑意，随手把裝着果汁的玻璃杯放在了旁邊桌上，輕輕拍了拍沈融的臉。
果汁杯裏加了些冰，剛剛拿着杯子的手指也冰涼，沈融被這抹涼意弄的清醒了些，擡手揉了揉眼睛。
“不要在這裏睡覺，困了哥哥抱你回去睡。”
沈雲斂雙手卡住他的腰，把他往上提了提，讓顯然還沒完全醒過來的弟弟靠在自己懷裏。
他溫聲問道：“還喝果汁嗎？”
沈融慢吞吞的點點頭，但沒去伸手拿杯子，習慣性的等着他哥來喂他。
可是這次碰到嘴唇上的不是玻璃杯壁，而是他哥微涼的唇瓣。
先自己喝了果汁的沈雲斂用這種方式喂了弟弟好幾口。
看着沈融的眼睛因為泛出生理性淚水而迷蒙潋滟後才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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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托着沈融的大腿，另一手扶着背部，像抱小孩一樣把人抱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把沈融吓了一跳，下意識的摟緊了他哥的脖子，腿也環住了哥哥的腰。
沈雲斂并沒有往房間內走，而是向相反方向前進了幾步，把人抵在陽臺的雕花欄杆前。
背後就是別墅的大門和前庭花園，沈融害怕掉下去，往他哥懷裏靠的更近。
“不用害怕。”
沈雲斂安撫的親了親他的臉頰，但眼神卻越過沈融的肩膀，落到了緩緩打開的大門上。
熟悉的豪華轎車緩緩駛入庭院，沈輝和紀沁回來了。
不知道是臨時行程還是想給孩子們一個驚喜，他們并沒有提前告知過要回來。
沈雲斂知道，父母回家第一眼肯定下意識的先向他們房間的方向看過來，那一定會發現陽臺上姿态親密的他們。
這個時候他應該動作快點，和沈融一起回房間裏。
可是他沒有。
他只是看了看懷裏的沈融，背對着庭院，一無所知，仍舊依賴的靠在他懷裏，臉上是和戀人在一起是洋溢出的笑意。
他希望沈融一直如此，而不是像前幾天那樣，終日因為擔心父母發現而惴惴不安。
這些事情他都會解決的，沈融只需要一直開心，一直愛他就好。
微涼的指尖觸碰到沈融的臉頰，他捏着懷裏人的下巴，深深的吻了下去。
他看着父母的車在庭院裏靜止許久，紀沁和沈輝的表情看不清，但無疑是慌張又不可置信。
他們最後還是匆忙慌亂的下了車，車門被甩出很大一聲。
原先在哥哥溫柔親吻下已經快要迷迷糊糊重新進入夢鄉的沈融被驚醒，擡了擡眼皮，又被哥哥輕輕吻了吻眼睛。
“怎麽了哥哥？”
他扭着頭想往下看，但沈雲斂更快一步的把他抱回了房間裏。
抽出條毯子幫他蓋好，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哄到：“睡吧融融，只是打雷而已。”
沈雲斂到樓下客廳時，剛好碰見神色嚴肅上來找他的沈輝。
四十出頭的鋼琴家從來都是平心靜氣不動聲色，鮮少有這麽生氣的時候。
他盡量保持理智，沉聲道了句：“把沈融也叫下來。”
沈雲斂面無表情：“他睡了。爸媽想說什麽，和我說就可以了。”
一家三口沉默的坐在客廳裏，緊張的氣氛充斥了整個空間，似乎空氣不再流動，大家都覺得有些窒息。
最後還是紀沁先開的口，她的嗓音發顫，是完全的不可置信：“你們到底在幹什麽啊！”
“爸，媽。”沈雲斂認真的擡頭看他們，語氣平緩又坦誠：“很抱歉，我和沈融當不了你們所希望的親兄弟，我們在一起了，是互相喜歡，談戀愛那種在一起。”
“是我先喜歡的，我表的白，我追的他。沈融一直在擔心你們接受不了，你們別怪他，生氣就先罵我。”
沈輝的拳頭攥緊，胸口大幅度起伏了一下，帶着怒意低聲斥責道：“他是你弟弟！”
說這話時，他朝着沈雲斂的方向前傾，蹭掉了桌上的白瓷茶盞。
瓷器落到堅硬冰冷的大理石地磚上，摔出了一聲清脆的巨響。
沈融被樓下的動靜鬧醒，皺着眉剛走到樓梯口想看看發生了什麽，但卻猝不及防的聽到了他哥對他們的父母說：
“可他不只是我弟弟，也是我喜歡的人。”
這是在幹什麽？！
剛剛還迷糊混沌的意識瞬間清醒過來，沈融心髒“咚”的一聲，重重跳了一下，砸的他生疼。瞳孔因為緊張和恐懼而放大，他不明白怎麽睡了一小會兒事情就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但仍舊下意識的快步跑下了樓，站在了哥哥的身前。
沈雲斂在他出現那一刻就微微蹙眉，似乎是有些懊惱還是把他吵醒了。
地磚上的水漬在燈光下反着光，白瓷茶盞四分五裂，碎片到處都是。
以為是父母發怒之下摔的，沈融內心的歉疚更盛。
他抿了抿唇，小聲嚅嗫：“爸爸媽媽，對不起，惹你們生氣了。”
但他的下一個動作卻是握緊了沈雲斂的手，“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哥哥，我們分不開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客廳裏在他來之前的緊張氣氛，沈融嘗試着盡量去緩和他哥和爸媽之間的關系。
“爸，媽。是我主動的，不是哥哥的錯，你們別怪他……”
但他不知道，他哥幾分鐘之前剛剛說過這種話。
紀沁揉了揉額角，眼裏的疲憊和無措分外明顯。
她不明白自己的兩個兒子的關系為什麽會演變到今天這步。
“雲斂，融融，你們真的清楚的知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嗎？”
當了雲輝十幾年的總裁，她沉下臉時，上位者的壓迫感盡數體現。
“你們彼此是一輩子的親人，而不是青春萌動一時興起就可以随便在一起的什麽人。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以後後悔了，要怎麽收場？”
“不是一時興起！”沈融擡頭看媽媽，目光誠摯又堅定，“也不是随便在一起。”
“我和哥哥是很認真很認真的，在喜歡對方。”
沈融說這話時，能感覺到他哥拉着他手的力度變大了些。
他哥也點點頭，只不過看向的是他
“嗯，很認真，不會後悔。”
沈輝和紀沁一時間并不知道應該怎麽去梳理這件事，他們給予不了兩個兒子什麽合理的建議，甚至自己也還想不明白，難以消化。
在客廳裏僵持毫無用處，夫妻兩人對視一眼，最後還是讓沈融和沈雲斂先回去休息。
沈輝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他語氣裏的怒意已經消散，只剩下無奈與困惑：“我和你們媽媽會好好讨論這件事，回去睡吧，明天再說。”
目送着兩個兒子上樓的背影，沈輝和紀沁誰也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兒。
“是不是我們做父母的太失職了呢？”紀沁少有的有些自我質疑。
他們早就應該發現的，卻遲鈍到現在。
而且……
她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雲斂沒有在我們身邊長大，可是就連融融，我們以前也沒有注意到他的性向問題。”
“不要這樣想。”沈輝攬住她的肩安撫：“你是很合格的媽媽。以往我們的确沒有發現過融融對男生感興趣，也許，他不喜歡男生……他只是喜歡雲斂。”
是這樣嗎？
紀沁忍不住回想，兩個孩子的感情的确非常好，早就遠遠超出了一般的兄弟。
她又想到今晚沈融和沈雲斂交握的手，幾乎一樣的在嘗試保護彼此。
她頭疼的想，要怎麽辦才好。
從沈融還很小的時候，他們就在努力嘗試成為一對優秀父母。這不僅是要教育沈融好的學習習慣與學習方法，更多是對他進行人生觀價值觀的正向引導。
他們總是說要尊重，并且以身作則，尊重沈融的個人意願，并且提出合适的建議。
如果強行分開沈融和沈雲斂，他們做不到，也不願意這樣去做。
那他們還能怎麽做呢？
客廳裏的燈亮到淩晨，夫妻兩人時而交談時而安靜。
來自上世紀的古董落地鐘滴滴答答，紀沁像是妥協般的嘆氣
“一輩子裏能夠遇見相愛的人，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事。”
她看着丈夫：“我希望融融好，希望雲斂好。除此之外，也沒那麽重要。”
沈輝點點頭，但仍舊皺緊了眉頭：“可他們畢竟都是男生。”
他從幼時學鋼琴，四十多年來一直在藝術圈子裏，認識的同性戀人數不過來。
他本身反對一切方面的歧視，包括性向方面。遇到同性戀者，他也會一切如常的交朋友，為他們或她們的愛情送上祝福。
可正因為他見到太多，他更能直觀的了解到小衆群體在當前社會背景下所要遭受的各種在明在暗的傷害。
部分人的歧視與厭惡，得不到法律的保障，無法誕育後代……
他敬佩同性朋友們走上這條路的勇氣，可現在站在岔道口的是他的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