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志氣

志氣

009/楚天江闊

十萬兩。

還是黃金。

談楚晏只覺買他腦袋的人瘋了,用這十萬兩黃金做什麽不好,招兵買馬屯糧修馬道,幹什麽都比買他這個腦袋有意義。

“找你的人是誰?”談楚晏問完,不等閻烈說話就打斷了他:“算了,這事一會再說,我先進去看看那兩位金貴的主。”

閻烈的話卡在了喉嚨中,面具後的臉憋出一聲笑,自覺給眼前之人讓了路,跟在他身後調侃道:“誰還能比我們晏楚公子金貴。”

“天潢貴胄啊。”談楚晏雖生在王室,但他從不覺得自己是王室中人,素日裏的待遇還不如王後宮裏養的狗。

“天潢貴胄算什麽,”閻烈不屑的輕嗤了一聲:“叫我看來,還是你更金貴些。”

“金貴又如何,是人早晚都得去見閻王。”談楚晏回頭看了他一眼,淡聲道:“我活着,只是為了給自己掙口氣。”

話音落下,他快步走向迎客廳。

天冷,廳門挂着厚重的簾子,燕長風很有眼色替他将簾子掀了起來。

待談楚晏踏進去,燕長風看了一眼閻烈:“門主不進去嗎?”

“我進去做什麽?”閻烈靠在了牆邊,漫不經心道:“跟他們搶人嗎?”

“……”

您這麽個殺神要是進去搶人,估計沒一個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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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往生門門主出劍必血濺三尺。

燕長風當場噤了聲,轉頭去給談楚晏準備今日的藥湯子。

料這位爺在這,也沒有誰敢擅闖。

***

屋內,熏香袅袅,楚清漪和楚亦零分庭而坐,之間的界限畫的泾渭分明。

二人一見談楚晏進來了,紛紛拜見,将身份放的極低,以彰顯誠意。

“晏楚公子……”楚亦零率先開了口,卻直接被談楚晏打斷了。

談楚晏恭敬的對着二人行了一個大禮,直言:“我知二位來者何意,但是二位都請回吧,我暫時沒有入仕的打算。”

他必須這麽說,只有傻子才在面對兩個人的時候擇主,不然當場就得被記恨上。

雖說日後也會被記恨,但那時的他早已有了準備。

見談楚晏拒絕的如此果斷,二人也沒有逗留的意思,畢竟出身王室,大家都是恨不得長八百個心眼子的人。

楚清漪和楚亦零對視了一眼,在雙方眼中看見同樣的算計——既然是暫時,那就繼續拜,還需得對方不在。

***

雖說這遭人沒求來,但卻見着了聞名天下的晏楚公子,已叫二人十分欣慰。

晏楚公子的名聲,是五年前自淩寒閣在情報機構中獨占鳌頭以後傳出來的。

自從晏楚公子接手淩寒閣以後,這淩寒閣就以驚人的速度開遍了天南地北,吞并了大大小小無數的情報機構,發展的可謂是如日中天。

不過,淩寒閣表面上是做拍賣、搞經商的商行,只有內行人才知道這是情報機構。

天下大事淩寒閣雖說不能掌握十成十,但掌握七八成也是足夠的了。

而若是得到這個助力,各國動向哪怕不能一清二楚,卻也可以摸得七七八八,早做準備。

所以,晏楚公子來到荊國游厲的消息一出,荊國王儲如洞中冬眠的蛇,能出洞的全都出來了,不能出來的……那只能繼續在洞中窩着了。

如七王子楚亦憐至今一面未露,只能遠遠觀望。

他不能露面,也不敢露面,本就在宮中度日如年,若是在被人記恨上,他哪裏逃得了,只能淪為刀俎之肉。

而楚清漪和楚亦零就不一樣了,一個是嫡出公主,一個是母妃正受寵愛的得勢王子,誰人不想争一争王儲之位。

至于五王子楚亦恒……怕是有自己的打算,才沒有這般堅持。

而那個買他腦袋的人,就是楚亦恒。

談楚晏心想。

***

二人又和談楚晏寒暄了一會兒,見人咳嗽起來,深知不能再繼續打擾了。

晏楚公子身體不好這事人盡皆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他都在閉門養病,拒絕見人。

要想在淩寒閣見上他一面,哪怕是遠遠的望一眼都難如登天。

“晏楚公子多加休息,”楚亦零拱手拜別:“我就不多叨擾了,一會兒我叫人來給公子送些宮裏的補品來,都是塞北進貢的。”

說罷,楚亦零就搖着手中的折扇走了,他并沒有走遠,出了門便了停下來,着耳聽着屋內的動靜,免得裏面又說些悄悄話。

見楚清漪也要說些什麽,談楚晏靠在扶手上,懶懶的先開了口:“公主若是也想送補品就免了吧,我不缺這些東西。”

“我知公子不缺這些,”楚清漪道:“送這些庸俗的東西無異于貶低公子,我只是想告知公子,我依舊會日日拜訪,直至打動公子。”

屋外的楚亦零聽見這話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楚清漪這不拐彎抹角罵他是個俗人嗎。

楚亦零冷哼了一聲,一甩玉扇就走了。

生怕自己被氣死了。

屋內,談楚晏的眼尾輕挑了一下,潋滟之色不經意間流出,他忍不住輕笑:“公主擡舉我了,我一介草民哪裏值得您日日登門拜訪。”

“值得的,”楚清漪險些被這雙眼睛勾了魂,她定了定神,繼續說:“晏楚公子這四個字值得最高的禮遇。”

晏楚公子不僅讓淩寒閣在所有情報機構中一騎絕塵,他本人也是算無遺策的謀士,通古今曉天下,得之便如虎添翼。

楚清漪身為女子參與王儲争奪本就舉步維艱,雖然荊國王上默許了此事,但朝中一幹老臣反對的聲音從未停止,個個都想用三綱五常将她圈禁住,不許她參加這場看起來只屬于男人之間的争奪。

楚清漪不服氣,越是不讓她參與王儲之争,她越是要激流勇進。

她要向所有人證明,女子亦可為王!

而沿途的坎坷,意味着她比任何人都需要晏楚公子。

她需要一個能給她出謀劃策,搏擊反對之聲的人。

但她真的不确定自己有多大把握可以得到晏楚公子,畢竟她是女子,輔佐一個公主遠沒有輔佐王子獲得的收益大,而“人言可畏”四個字也是一道坎。

晏楚公子不僅是謀士,他還是商人。

商人怎麽可能不考慮自己的利益得失。

在結果尚未有定論之前,她絕不認輸。

楚清漪心想。

***

目送楚清漪出了屋子,談楚晏伏案猛的咳嗽起來,似要把肺從嗓子裏咳嗽起來。

他确實不舒服,荊國的冬天太難挨,他和親之前又作了一把死,身體至今都有些虧空,一直在喝藥。

因為咳嗽,生理性的淚水從眼角溢出,難受的快要窒息的時候,一只輕輕的扶上了他的背,替他順氣。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柔弱不能自理。”閻烈一邊替談楚晏拍背,一邊氣人。

緩過來一些,談楚晏推開了閻烈,他抹去眼角的水痕,銀月匕首從袖中滑出,抵在了閻烈的胸口:“雖然柔弱不能自理,但殺你仍綽綽有餘。”

端着藥進來的燕長風差點把手裏的碗扔出去,他家公子剛剛說殺誰?

好像是殺閻烈吧。

這是誰都能殺的人嗎?!

看着那抵在閻烈胸口的刀尖,燕長風穩住心神,他并沒有感受到殺氣,相反更像是熟人間的相互嬉戲。

不知為何,嬉戲二字會竄上他的腦海,但似乎确實是這樣的。

閻烈用指尖勾起了銀月,細細打量:“你的匕首和你的人一樣精致。”

“我瞧你就是皮癢了,想讨打。”談楚晏收起匕首,示意燕長風把藥放下先出去。

燕長風混跡人群多年,早已成為人精。

他察覺出談楚晏和閻烈之間的關系似乎極為親厚,所以該說的不該說,他一概沒說,撂下藥碗轉身就走了,相當的有眼色。

看着面前的藥,談楚晏皺了皺眉,還是拿了起來,一口飲盡。

他不喜苦,但該吃的藥他一樣也不會少吃。

閻烈隔着面巾看着他喝藥,将尊臀撂在了他的旁邊,并排而坐:“你何時把面巾摘了,讓我瞧瞧。”

“那你得先把這吓人的玩意拿下來。”談楚晏放下藥碗,拍了拍他臉上冰涼質感的面具,又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坐遠點,你身上的味熏死人。”

凡事都講究一個過猶不及、恰到好處,往日閻烈身上是淡淡的松香,叫人聞了很舒服,今日則是撲面而來的花香,熏得他頭都疼了。

至于血臭味,那是談楚晏自己的問題。

“事精兒,”閻烈坐到了談楚晏對面,不在逗弄他了,将追殺令放到了桌子上:“猜猜看,找我買你腦袋的人是誰。”

“五殿下楚亦恒。”談楚晏猜了他。

“沒想到還有你晏楚公子猜不中的時候,”閻烈笑了起來。

“我是人,不是神。何必為難自己做一個事事都料事如神的人呢。你要是在拿這由頭噎我,我就幫你算一算死期,這個還是能算準的。”談楚晏瞥了他一眼,眸光水潤,毫無威脅可言。

“兇死你算了。”閻烈适可而止,說回正事,不屑道:“從我這裏買你命的不是楚亦恒,他那榆木似的腦袋可想不到這一層,找我買你命的是王後百裏容華。”

怎麽是她。

談楚晏皺了皺眉,擡腳就将香味四溢的閻烈給請了出去,還不忘讓他把燕長風叫進來。

可謂是人盡其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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