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探究

探究

011/楚天江闊

荊國王宮。

王後百裏榮華躺在榻上閉目養神,貼身侍女跪在塌邊為她捏腿。

今年的碳不好,煙大味道嗆,百裏榮華秀眉蹙起,禁不住咳嗽了起來。

她踹了一腳跪在塌邊的侍女:“你去內務府問過沒有,今年的紅羅炭什麽時候供上。”

“娘娘,奴婢問過了。徐總管說,王上前幾日剛剛頒布了禁伐令,要養林。”

侍女跪在塌邊回話。

“所以今年沒有紅羅炭了,現在燒的白碳已經是內務府能拿出來的最好的碳了,像純妃元美人她們燒的都是黑炭,黑煙滾滾的。”

百裏榮華起身親自打開了窗戶,冷風魚貫而入,她将身上的披帛裹緊了幾分。

轉身,百裏榮華走到了炭盆旁,她的手指在披帛的絨毛上輕輕摩挲,看着升騰而起的白色煙霧,她一腳踹翻了炭盆。

“去,告訴徐有全,今年我要是看不到紅羅炭,我就把他的腦袋扔進炭盆裏燒。”

侍女吓的渾身顫抖,捂着胸口退了出去。

侍女才出去,百裏榮華的貼身太監李德玉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跪在地上急促呼吸。

“跑什麽。”百裏榮華睨了他一眼:“我讓你辦的事辦好了嗎。”

李德玉的額角急出了冷汗:“娘娘,這事辦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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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麽事了?”百裏榮華神色晦暗,她坐到了梳妝桌前,拿起豔紅色的蔻丹塗抹在指甲上。

李德玉瞄了一眼百裏榮華的臉色:“娘娘,您有所不知,往生門門主和晏楚公子是舊識,而且關系匪淺。我今早才去往生門下令,這往生門門主便親自前往淩寒閣把這件事告訴給了晏楚公子。”

“你怎知往生門門主親自過去了?”百裏榮華輕挑了一下眉,淩厲之色悄然流露。

“我是在暗香樓聽見的。”李德玉道:“去下完追殺令,我就在暗香樓等消息,誰曾想幾個玉面小生一進來就喋喋不休的聊了起來,他們說自己從淩寒閣出來的時候,看見往生門門主和晏楚公子碰在了一起。”

“我特意去打聽了一番,那幾個小生說,兩人應該是舊識,碰在一起聊天的距離和語氣都非常親近,關系看起來也甚是要好,似結交已久。”

“怕他們騙我,我又去往生門走了趟,接令的人已經得了消息,直接拒了咱們的追殺令,他還說“晏楚公子是他們門主的朋友,誰動殺誰”。”

百裏榮華放下蔻丹,淡聲道:“好一個誰動殺誰,他閻烈一個江湖人誰給他的狗膽。”

“娘娘,話可不是這麽說的。”李德玉小心提醒:“祁國王後可就是他殺的。”

“呵。”百裏榮華冷哼一聲:“自然是沒忘,可閻烈能殺他還不是有晏楚做幫扶,如今在我荊國地界,就算他是本國人,也沒有第二個晏楚幫他了吧。”

百裏榮華吹了吹指甲:“去,換一家,晏楚既然不能為恒兒所有,那就必須要殺了,絕對不能讓他成為別人的助力。”

“是,”李德玉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奴才這就去辦。”

***

淩寒閣,談楚晏見完楚清漪和楚亦零便回來睡覺了。

一來他的身子确實有些累了,二來他喝的藥有助眠的功效,想不困都難。

他這一覺睡的時間很長,睜眼時,太陽雖然還懸在天上,但距離日落也就一個時辰左右了。

而此時,被他支出去辦事的天寶已經回來了。

天寶趴在桌子上小憩,一聽見床榻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立刻站了起來。

“殿下,你醒啦。”天寶走到床邊,替談楚晏撩開了窗簾,又趕快替他披上厚實的衣服。

談楚晏伸手手指拽了拽衣襟,擡眼看了一下窗邊擺着的紅梅,問:“我叫你辦的事辦好了嗎?”

“辦好了!絕對沒問題!”天寶拍着胸脯道:“為了演的逼真一些,我還特意去象姑館雇了幾個長的和我一樣幹淨、帥氣的小唱一起去暗香樓演戲,其間,還有人特意上來問呢,我給他唬的一愣一愣的。”

談楚晏誇贊道:“事辦的不錯。”

天寶很受用,他跪在榻前,胳膊沒規沒矩撐在榻上:“殿下,我不懂,閻烈為什麽偏生趕在今天過來啊,前幾天他幹什麽去了?”

“他今日是特意過來找我的。”談楚晏道:“你不了解閻烈,此人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他要是真想見我何必等到今日,前幾天哪日不可以。”

所以說,閻烈是今日特意來見他的。

而閻烈是幹什麽的——殺手,那麽能牽動閻烈親自走一趟的事,除了“有人買他的命”這件事,怕也再無其他了。

畢竟淩寒閣與之有交情的,也就只有談楚晏了。

不過,談楚晏那時猜測,買他命的人是五殿下楚亦恒,可他不曾想,買他命的人竟然是王後百裏榮華。

為什麽是她,難道真如閻烈所說,楚亦恒是個榆木腦袋。

但閻烈又是如何知道的?

面具之下究竟是誰?

明明說了不在乎,卻總是忍不住去想這件事。

談楚晏真是覺得自己魔怔了。

他閉目揉了揉眉心。

見狀,天寶吓了一跳,直起上半身:“殿下,你頭疼了嗎?”

“沒有,”談楚晏倚靠着榻柱:“想事情想的有些不順罷了。”

天寶松了口氣,重新趴了下去,繼續問:“哎,我想事想的也不順,殿下說了這麽多,我還有一件事沒弄明白,殿下為什麽讓我主動把你和閻烈的關系捅出去呢。”

談楚晏耐心的解釋:“我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将駐留于荊國,但淩寒閣沒有專業的護衛隊,武功高強的人也不多,所以我要借閻烈的勢,為自己的安危多增添一份保障,畢竟王儲之争向來都是殘酷的。”

其實,談楚晏早就想借閻烈的勢了。

長時間駐留是一個原因,王儲之争的殘酷是另一個原因。

而他和閻烈關系密切之事一旦暴露,不僅他在荊國多了一層保護傘,就連淩寒閣在荊國也多了一層保護傘,甚至他選擇輔佐的人也多了一層保護傘。

至于祁國的淩寒閣,早在他知道和親之事時,就已經安排暗中轉移了。

所以他和閻烈關系匪淺這事就算是捅出去,引得談鴻運勃然大怒去抄祁國的淩寒閣,屆時也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抄一個空殼子罷了。

不過,暗香樓在祁國的分樓依舊可以開,畢竟淩寒閣與暗香樓一明一暗,世人皆知晏楚公子是淩寒閣的閣主,卻不知晏楚公子同時也是天下第一大樓的掌櫃。

因此,一直苦于如何“名正言順”的借勢的談楚晏,如今逮着機會自然不能放過,而且他還要第一時間傳出去,以便不拖延他後續的抉擇。

要想傳言走得快,人流必須翻一翻,因此人流量極大的暗香樓,便成為了不二選擇。

看着天寶依舊半懂不懂的困惑臉,談楚晏拍了拍他的腦袋:“實在想不明白就別想了,別為難自己。”

“好吧。”天寶聳拉着腦袋蔫蔫的,又一次覺得自己太笨了,總是跟不上談楚晏的思路。

“公子,”燕無雙忽然敲響了房門:“你醒了嗎?”

“醒了。”談楚晏起身,讓天寶為自己更衣:“稍等片刻”

在天寶面前,談楚晏可以懶散,因為他們一起長大,與其說是主仆,不如說是親人,天寶了解他的一切。

但在燕長風和蕭玉堂面前,他必須儀态端正,雖然他以叔相稱,可其中關系還是沒有那麽純粹。

若是某一天他做了有損暗香樓和淩寒閣的事,這兩人會即刻反水。所以,與其說他們效忠的是他談楚晏,不如說他們效忠的是這兩股勢力。

換好衣服,談楚晏端坐在桌前:“燕叔,進來吧。”

天寶為燕長風打開了門,請人進來。

見人端坐在桌前,燕長風拱手行了一個簡禮,道:“公子,您着我查的事,已經有結果了。”

淩寒閣的辦事速度從來沒有讓談楚晏失望過,不過半日就查出來了。

談楚晏擡眸看了他一眼,看他風霜滿身,着天寶給他倒了一杯熱菜,方才問道:“說說看。”

“多謝公子。”燕長風接過茶,道:“今日往宮裏送貨的時候,我親自跟過去了。一路打聽,所有宮女、太監的話術都一致——楚亦恒是明君。可這一致的太過分了,每個人說的話幾乎一模一樣。”

“等送到王後宮裏時,我見王後的貼身侍女哭着從屋裏出來,就暗中給了她一筆銀子,詢問此事。果不其然,這事兒有鬼!”

“什麽鬼?”談楚晏漫不經心的問。

燕長風道:“五殿下哪裏是什麽胸有抱負,學有所成的明君,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纨绔子弟、色令智昏的暴君!”

“他身邊的侍女沒有一個是幸運的,就連王後身邊的侍女他也敢碰。而宮裏宮外之所以這麽傳,全是王後着人營造的。”

為什麽這麽做,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一國儲君怎麽可能讓這樣的人做,所以王後為了楚亦恒能夠順利成為儲君,自然要為他營造正面形象了。

這事倒也不怪談楚晏疏忽,這謊言連荊國王上這個身處宮內的人都能騙過,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宮外之人呢。

可話又說回來,閻烈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莫非他是王宮中人,會是誰?

談楚晏不爽的喝了一杯涼茶,暗罵自己有病,竟然又去探究起那個讨人厭的家夥了。

殊不知,封馳烈同樣好奇他的身份,面巾下的人究竟是誰,才能對祁國王宮的地形了如指掌,又能輕而易舉的弄到秋獵的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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