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風月
風月
062/楚天江闊
出了明光殿,天已經黑了,瑩瑩的月光照亮腳下前行的路。
談楚晏和封馳烈背着月光回到了百裏承志給他們安排的偏殿,果不其然,這裏的守衛也全都變成了聽命于鳳鳴鳶的大內侍衛,錦衣衛全都藏了起來。
不得不說百裏承志這一招障眼法用的漂亮,他讓鳳鳴鳶以為自己是為了鞏固皇權才救下他們,遠比讓鳳鳴鳶以為他是為了推翻大庸才救下他們要好上太多。
而且,以鳳鳴鳶今日的态度來看,她肯定還不知道昭國的秘密。
這事說來也可笑,明明是血脈相連的親生母子,卻各自做着不同打算,哪怕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也不例外。
但這似乎是皇室最真實的寫照,親緣淡薄,唯有利益。
哪怕是拓跋柔那般受寵的人,也終究難逃命運的安排。
夜越來越深,談楚晏喝完調養身體的藥、泡了藥浴以後遲遲沒有休息的打算。
封馳烈坐在他的身邊,懶散的趴在桌子上陪着他。
看着談楚晏寫在信上的內容,封馳烈問:“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跟我說說?”
“明日讓魇把這個給公主送過去。”談楚晏收了筆墨,将信裝進了信封,而後又問:“好奇我的安排?”
“當然,”封馳烈坐直身子接過信,将信收好,他将下巴搭在了談楚晏的肩上,又勾起談楚晏披散下來的頭發,貪婪的嗅着上面的藥香氣:“從未見過誰打仗用稻杆的。”
隔牆有耳,談楚晏怕自己的計劃提前洩露。
于是談楚晏側頭看向封馳烈,他眼尾輕輕下壓,吻了一下封馳烈的唇,問:“二選一,要我還是要答案?”
封馳烈的眸光瞬間幽深,他将桌子上的東西全都掃開了,而後将談楚晏抱了上去:“自然是要你。”
***
太後寝宮。
鳳鳴鳶還沒有睡,在等暗衛過來傳消息。
不晃多時,暗衛回來了。
鳳鳴鳶問:“打探到了嗎?”
暗衛跪在太後榻前:“回太後,屬下失職,并未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鳳鳴鳶十分想知道談楚晏的計劃,她以為談楚晏會在她離開以後和皇帝、或者和封馳烈說,因此就派人暗中盯着談楚晏。
暗衛雖然這麽回,但鳳鳴鳶并不願意相信談楚晏沒有任何動作。
“把你看到的、聽到的一五一十的都說出來。”
“是。”暗衛一一細數,說到談楚晏和封馳烈寫信時發生的事頓了一下,道:“談楚晏寫了一封信,叫封馳烈明天給人送出去,然後二人就開始行風月之事。”
鳳鳴鳶的臉色僵了一下:“他們行什麽?”
暗衛重複:“行風月之事。”
鳳鳴鳶有些接受不了這個答案,哪怕她早已直到那二人之間的各種糾葛。
“下去吧。”
鳳鳴鳶的好奇被一句風月之事沖散了七七八八,但暗衛臨走前她忽然問了一句:“那封信是寫給誰的?”
“談楚晏沒說名字,”暗衛道:“只提到了公主二字。”
公主,那這個人只能是楚清漪了。
雖然隔得遠,但因為百裏榮華是荊國的王後,鳳鳴鳶知道的事很多。
只是,自打荊國被崔元慶攻占以後,百裏榮華那邊的消息就斷了。
時至今日,她都不知道百裏榮華是生是死。
***
百裏榮華目前還活着,但活的不怎麽好。
崔元慶來勢洶洶,她和楚亦恒連跑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崔元慶給活捉了,其中裝瘋賣傻二十幾年的純妃做了許多貢獻。
任百裏榮華想破腦袋都沒有想到,純妃的瘋傻竟然是裝的,她可真是好演技!
當年為了确保純妃确實是瘋了,她派人盯了好幾個月。
盯着純妃的下人告訴她,那女人舉手投足都透露着癡呆的意味,吃飯流口水,大小便失禁,傻子會的純妃都會,傻子不會的純妃也會,看起來真的瘋了。
慢慢的,百裏榮華就相信純妃确實是瘋了,可誰曾想她的瘋傻竟然是裝的,而且還在暗中聯系上了崔元慶,給了她如此致命的一擊!
天光大亮,純妃身着華貴的衣衫踏進了荊國的監牢。
監牢守衛給純妃引路,帶她前往了關押百裏榮華的地方。
見百裏榮華蓬頭垢面的樣子純妃十分解氣,她站在牢門外問:“我的好姐姐,牢獄的滋味好受嗎?”
“少在我這耀武揚威,”百裏榮華倚靠在牆角裏,連個眼神都沒分給純妃。
純妃不以為意,她擡了一下手,示意守衛把門打開。
監牢守衛全都換成了崔元慶的人,他對純妃的使喚熟視無睹。
純妃也不慎在意,她着人給守衛塞了一錠銀子,和顏悅色:“通融一下吧,我就和她說幾句話,敘敘舊。”
看着白亮亮的銀子,守衛的眸光閃爍了一下,他四下看了一圈,接過銀子,打開了牢門,皺着眉道:“快點。”
“多謝。”
純妃踏進了牢房,她走到百裏榮華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姐姐,你可曾預料到這日這副場景?”
“滾。”百裏榮華閉上了眼睛。
“少在我這裏裝腔作勢,”純妃給了侍女一個眼色,侍女立即抓住了百裏榮華的頭發,沖着她的臉狠狠地抽了下去:“身為階下囚,你就應該有階下囚的覺悟!”
百裏榮華的臉瞬間腫了起來,頭發也淩亂的散下來一些,她紅着眼睛看純妃:“呸!賤婢!”
純妃的臉瞬間黑了下去,對着侍女道:“打,給我打的她說不出來話為止!”
純妃對自己的出身非常敏感。
她并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女兒,而是先王後的陪嫁媵妾,後來有了孩子,楚明翰就看在先王後的面子上,随手給她封了個妃。
其實做媵妾這種事原是輪不到她的,大多是由庶出的親姐妹來做,但因為封家只有封傾嬈一個女兒,又沒有旁支,所以那時還尚在的老夫人征求了一下她的意見以後,就将她認作了幹女兒,作為封傾嬈的陪嫁媵妾一起送進了宮。
之所以選她,是因為她是封傾嬈的貼身婢女,從小和她一起長大,兩個人親如姐妹。
當然,封老夫人也希望她可以在宮裏和封傾嬈做做伴。
但礙于身份的原因,純妃最開始覺得這樣日子已經很好了,可當她的孩子随着封馳烈前後腳生下來以後,她一點點變了。
憑什麽封馳烈一出生就受千人疼萬人愛,滿月宴也大操大辦,二她的孩子卻無人問津。
所以純妃不甘心,她動了歪心思,聽了百裏榮華的蠱惑,對先王後下了手。
百裏榮華那時對她承諾,只要她殺掉先王後和封馳烈,大庸就會助她成為新王後,助她的孩子日後登上王位。
誰料事成以後百裏榮華當即翻了臉,她借助母族的勢力,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新王後,還試圖把她逼瘋。
純妃那時又恨又悔,但事情做都做了,她後悔也晚了,只能自己受着。
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純妃忍辱負重,為了讓百裏榮華相信自己真的瘋了,什麽惡心的事都做了。
等百裏榮華不在關注她,她悄然觀察着荊國王宮中衆人的一舉一動,又暗中聯系上了崔元慶。
和崔元慶合作也是萬般無奈之舉,她是下人出聲,從小就被家裏人賣到了封家做丫鬟,根本不存在母族的力量。
而那時祁國還不成氣候,她看不上,昭國更是沒有出現,連個選他的機會都沒有。
至于大庸……算了吧,她不相信百裏榮華背後沒有那位太後的支持。
思來想去,崔元慶是最好的選擇。
世上沒有錢辦不成的事,她買通了徐有全,在他的幫助下聯系上了崔元慶。
崔元慶願意和她合作,但提了一個要求,讓她做他在荊國的眼睛。
純妃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自此,荊國的許多事崔元慶都一清二楚,算是做到了手眼通天。
……
……
……
純妃陷入回憶這段時間,百裏榮華的臉已經被抽面目全非了。
而純妃今日來也沒有什麽大事要做,只是單純想折磨她一下,然後告訴她一個好消息罷了。
氣出了,純妃擡手,讓下人停了下來。
她蹲到百裏榮華面前,笑問:“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兒子現在怎麽樣了?”
百裏榮華一驚,抓住了純妃的衣服:“賤人,本宮警告你,不許動他!”
“不許動?”純妃看了一眼侍女,侍女把一個滴着血的袋子扔到了百裏榮華面前:“你說不許動就不許動嗎?我偏動了你拿我怎麽樣?”
百裏榮華打開袋子看了一眼,“啊”的一聲慘叫了出來,面目猙獰的朝着純妃抓了過去:“賤人!李素然你個賤人,本宮要殺你!”
“殺了我?你拿什麽殺?我不殺了你就是寬宏大量了。”純妃起身,一腳蹬開百裏榮華,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淡聲道:“從今以後你就在這裏孤獨終老吧,至于你兒子,你放心他死不了,現在應該正在和別人颠鸾倒鳳呢。”
離開時,純妃又塞給守衛一塊銀子:“看着她點兒,別讓她自殺了。”
我要讓她從今往後只能活在痛苦當中!
看在銀子的面子上,守衛應下了,但百裏榮華站在這幅不人不鬼的樣子還是令守衛有些震驚。
他有點好奇,純妃到底給百裏榮華看了什麽,竟然叫她受了這麽大的刺激。
待純妃離開,守衛把袋子拿起來看了一眼,瞬間□□一涼,緊接着他又想起純妃剛剛說的話,股間随之又是一緊。
宮裏的女人好可怕!
守衛暗道。
***
純妃來監牢的事不日就傳進了崔元慶的耳朵裏,他不甚在意。
百裏榮華對他并沒有什麽重要意義,是死是活都無所謂。
如果換了別人來想這件事,肯定覺得他留下百裏榮華的命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牽制鳳鳴鳶,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留下百裏榮華只是為了給純妃那個可憐的女人作踐罷了。
鬥了這麽多年,崔元慶實在是太了解鳳鳴鳶,這位太後擁有天下最恨、但也是最柔軟的心。
為了重新統一大庸,鳳鳴鳶可以犧牲所有能犧牲的一切,而為了保護好百裏承志,她也可以獨自抗住任何壓力。
所以說,拿百裏榮華威脅鳳鳴鳶根本不可能,她完全不會買賬。
而留下百裏榮華給純妃折辱也相當于他動手了,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和純妃是盟友。
當然,要不是他沒時間,他真想自己動手,這樣不僅折辱了百裏榮華,也折辱了大庸皇室。
但崔元慶沒料到純妃那個女人竟然拖了這麽久才動手,只能說膽子還是太小了。
他們兩個要是換一換,他一定會第一時間動手,把這口在心裏憋了二十幾年的惡氣一口出掉!
晚是晚了點,但崔元慶對純妃的手段還是很滿意,夠狠也夠羞辱人。
崔元慶着人打聽了一番,純妃找人閹了楚亦恒,而後又把他那肮髒的玩意送到了百裏榮華面前。
當然,閹了并不算完,純妃知道楚亦恒尤為喜愛和漂亮的姑娘颠鸾倒鳳床,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就派人把楚亦恒賣到了象姑管,并囑咐那裏的男媽媽幫他多攬點客,越醜越好。
雖然這件事不是崔元慶親手做的,但他仍然覺得解氣。
可這口氣還沒解舒服,就有人急匆匆的闖了起來。
“報!”士兵滿頭大汗的沖了進來,吓了崔元慶一跳。
“冒冒失失的做什麽!”崔元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要吓死咱家嗎!”
士兵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連忙磕頭:“大總管饒命,饒命!”
“行了行了,”崔元慶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發生什麽事了,這麽着急?”
士兵松了一口氣,指了指靈江的方向,道:“回大總管,靈江那邊……那邊出大事了!”
崔元慶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出什麽事了?”
士兵不敢耽誤,道:“靈江守衛來信,大庸那邊派人把靈江大橋給炸了!”
炸了……
炸了……
炸了……
崔元慶腦子裏不斷盤旋這幾個字,他額間的青筋瞬間報了出來,一把掀了自己眼前的桌案,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