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江賀,□□總裁,整天不茍言笑,下屬見了說話都不自覺小心翼翼。生意場上的人都對這位年紀輕輕接管家族企業的總裁有所耳聞,見到都客客氣氣地叫一聲“江總”。

外人面前的高冷霸總,就這樣在大街上叫了他這輩子最不想聽到的三個字。

江賀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假裝不在意,似乎語氣不變,問:“林晚意,你一個人坐大街上幹嘛?”只是,怎麽聽都感覺是咬牙切齒。

在大街上遇到自己最讨厭的人概率有多大?

林晚意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既然遇見了,想起之前受的氣,再加這人還膽敢打擾自己睡覺,根本不想理他,眼睛一閉,決意任他怎麽問都不回答。

林晚意與江賀勉強算青梅竹馬,從小一塊兒長大,雖然三天兩頭吵架。

如今兩人都是成年人,自然不會還記着小時候的恩怨。但林晚意想起上個月發生的事,難免對江賀産生怨怼。

更何況現在,她的情緒被酒精支配着,微小的情緒波動被捕捉放大,摧滅早就所剩無幾的理智。

被曝曬了一天馬路,散出熱氣,挑撥人的耐心。

林晚意獨自一人坐在街邊,似乎是真的睡着了。剛剛擡起頭,臉頰通紅,不知道是熱的還是什麽,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樣。

要不是剛才開車路過,往外看了一眼,距離近,還真就那麽過去了。

不遠處的的垃圾桶散發出的異味也在挑戰江賀的耐心。

一時間江賀不知道該誇她心大還是罵她蠢,一個人喝多了就在街邊這麽一坐,選得位置真好,旁邊就是垃圾桶,空氣挺不錯。

他們兩個人以前是相互看不慣,但江賀也不能見死不救。

江大總裁決定不和她計較,把這個醉鬼送回家。于是,屈尊拍拍她的肩膀,想把人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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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醒一醒,你這是喝了多少?”

誰知,對方絲毫不領情,還把這當成騷擾。林晚意伸手打開他的手,在江賀的手背上留下一片黑灰。

有潔癖的江大總裁,頓時渾身一個激靈,誰知道她是在哪兒蹭到的灰,立即從口袋裏拿出手帕仔仔細細地擦幹淨。

江賀吸取教訓,不拍她的肩膀,靠近了一步,“林晚意別睡了,我送你回家。”

林晚意裝死。

江總裁繼續,锲而不舍地絮叨,“喂,你趕快起來。這裏這麽髒,你也坐的下去,快起來不然我走了。”

終于,林晚意火了,“走開,別煩我。”只是她的話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兒殺傷力。

和以前無理取鬧相比,現在簡直是和風細雨。

可能是小時候見多了她炸毛的樣子,江賀竟然覺得她喝醉的樣子可愛多了,也不生氣,只覺得新奇。

膽子也變大了,爪子摸向林晚意的頭頂。

放在以前,林晚意可沒有這麽乖。

周圍看了好一會兒熱鬧的大爺突然開口道:“小夥子,和女朋友吵架了吧,趕緊哄哄她。”

江賀這一身行頭,站在大街上醒目異常。那大爺出來散步早注意到他,見他直直走向坐地上的女孩,兩個人拉拉扯扯,不是鬧別扭的小情侶還能是什麽?

江賀還沒得逞的手僵住了,摸也不是,收回去又太可惜這麽好個機會。

“害,多哄哄就好了,年輕人脾氣來得快消得也快。別拉不下臉,我當年也是……”那大爺以為自己說中了,搖着蒲扇得意洋洋。還怕他不好意思,貼心地走遠了,走之前還在念叨:“多哄哄就有經驗了。”

看那大爺走遠,江賀終于把手按到了她腦袋上,啧啧兩聲,以前那麽橫,現在還不是乖得像個小貓一樣。

江賀得逞後,也不在意她剛剛的态度,收了逗弄她的心思,心想,直接把人帶回去。

于是打算把人拉起來,誰知剛一動,她的懷裏傳出一聲貓叫。一只髒兮兮的小奶貓冒出頭,在她懷裏蜷縮着。

他非常有理由懷疑,這只小貓是從旁邊那個垃圾桶裏爬出來的。頭皮發麻,天知道有多髒,就敢抱懷裏。江賀對林晚意的認識又被刷新了。

一人一貓對視着,最終江賀敗下陣來,鼓起勇氣,才伸出手把小貓咪輕輕從林晚意懷裏拉出來。

真是欠了她的,江賀這樣想。若是明天讓她知道,肯定不會感激,只會收獲無情嘲笑。

江賀把人抱起來,朝自己停在對面的車走去。

走了兩步,回頭一看,那小奶貓眼巴巴地跟在後面,可憐兮兮的發出軟軟地叫聲。

江大總裁面無表情,得了,撿個大的還要贈個小的。

夕陽将墜,把馬路上的影子拉得極長。

林晚意臉貼在他硬挺的西裝面料上,被蹭得很不舒服,又聞到他身上的香水味,揉揉鼻子,打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大噴嚏。

……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果然只要遇見林晚意就沒好事。

把人和貓安頓好,江賀坐上駕駛位,看看自己的手和衣服,滿是嫌棄。

今天剛出席一場重要的商務會議,江賀談了一大筆生意,正心情舒暢地下班回家。路上突然想起去買個東西,就繞路走了這裏。

誰知道,一瞥路邊,坐着個熟悉的身影,下車一看果然就是。還真是孽緣來了擋都擋不住。

江賀看了眼副駕駛頭發散亂不省人事的女人,恐怕這個時候還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

把人送回林家?

前幾年她和林父鬧的挺兇,早搬出去了。也不知道她現在住在哪兒。

江賀懶得問,問也問不出什麽,索性把她帶到自己在市中心的公寓,直接丢在客房。

-

第二天林晚意醒來時,整個人臉朝下趴在地上,地上鋪着羊毛有地毯,還是渾身硌得痛。

緩緩坐起來,室內一片漆黑,據厚厚的遮光窗簾縫隙中透出的光來看,外邊已是大亮。拉開窗簾,屋子裏一下亮堂起來,四周陌生的陳設,再一低頭,身上只套着一件襯衫,林晚意才後知後覺地有點慌。

她揉着隐隐作痛的腦袋,回憶昨天發生的事情。

是了,昨天被人灌了好些高度數的白酒,然後撞見趙總在,送鹿夕回家後一個人往回走……坐在街邊,似乎是見着了江賀,再然後腦子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

渾身酸痛,像是和人幹了一架。

揉柔酸痛的肩膀,林晚意出門,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高樓林立,聚集着大型企業總部,城市風光盡收眼底。裝飾低調而奢華裝飾,她确定就是江賀的房子。

林晚意和江賀兩人一起長大,但從小就看不順眼。偏偏那時兩家關系不錯,大人在桌上吃飯,氣氛融洽,他們倆在桌下鬧別扭。

到了中學,江賀是別人家的孩子,各門功課幾近滿分。再看林晚意,一會兒去組樂隊,一會兒學攝影,反正是除了學習什麽都做,因此江賀就成了林晚意被指摘成績不好時的對照組。

要是僅僅因為這些,林晚意還不至于看不慣他。

初中時,林晚意其他科目基本能混個良好,唯獨物理離及格總是差幾分。江賀成績好,林媽媽首先想起了他,讓江賀給補習物理。補習就補習啊,但誰給人講初中物理從古希臘亞裏士多德開始啊?總是一副,“這都不會”、“不是剛講了嗎,你怎麽又忘”的臭臉,林晚意差點懷疑自己的智商有問題。從此對物理産生了深深的陰影,高中當即選了文科。

從那個時候開始,她明白了,江賀這個人真是太讨厭了,除了自己事多龜毛潔癖,還喜歡裝B。

高考後,林晚意離開家,兩人大學去了不同的城市,幾年來基本沒見過面。直到上個月,才因為工作偶然碰面。狡猾的成年人不會再把情緒寫到臉上,林晚意對待昔日的“敵人”也能職業微笑。

江賀小時候不可愛,長大後還是這麽不讨喜。

林晚意還是昨天中午吃了一點兒,現在腹中饑餓。在客廳內轉了一圈,也不和江賀客氣,自己去煎了個雞蛋,熱一杯牛奶。江賀的高級公寓可比她住的地方舒服多了,她這樣感慨。

突然,有什麽毛絨絨的小動物蹭到她的腳上,林晚意吓了一跳。

低頭一看,渾身雪白的小貓,用清澈的藍眼睛看着她。

“喵~”

江賀穿戴整齊出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清早太陽光透過巨大的窗戶爬進來,被镂空的窗紗篩成了細碎的光斑與圖案,印在純白的地毯、藤籃、綠植與相框。另一邊餐桌上旁,長發披肩的女人懷裏抱着一只幾個月大純白的小貓,聽見聲音一起回過頭看着他。

這副畫面,江賀想他的父母之間的相處,平淡卻溫馨。

但江賀回憶起昨晚的事情,急忙停止這奇怪的聯想。那一人一貓都和他有仇一樣,被人咬了一口還不算,還被貓抓了一爪子。今天下班得去打狂犬疫苗。

即使內心煩躁,但他表面上還是一貫高冷讓人看不透的神态。

“貓糧在哪兒?”林晚意瞥了一眼正要出門的江賀,一如既往的撲克臉 。她可不怕他這表情,毫不客氣地問。

“沒有。”江賀在鞋架巡視一圈,挑出一雙舒适而不失正式的德比鞋換上,就要出門。

林晚意一聽怒了,“江小胖,你對我有意見就對我來,怎麽拿小貓咪撒氣?”

江賀轉身來,一挑眉,“我對你能有什麽意見,林大小姐?”想到昨晚好一通折騰,甚至夜裏也沒睡好,剛剛刮胡子一個走神還見了血,江賀臉上的表情差點維持不住。

林晚意見他說完後,面色黑沉,像是想到一件極為煩躁的事情。他眼下青黑,想是昨夜沒睡好,下巴處還隐隐有個牙印。她想不起自己醉酒後幹了什麽,但是見他這模樣,莫名有點兒心虛。

而且,要不是昨天他帶着自己回家,說不定現在她還躺在馬路邊。

林晚意将自己的情緒先放在一邊,放緩語氣問:“不是你養的小貓嗎?也不怕餓壞了她。”

回過頭,江賀聽此,萬年不變的臉上終于有了波動,“林晚意,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到底是誰的?”

嗯?

“什麽意思?”

“昨天有人抱着垃圾桶不撒手,從裏撿了只小貓,不記得了嗎?”他雖然是問句,但語氣很肯定,看不出一點兒開玩笑的意思。

林晚意腦子懵了,不記得發生了什麽,但直覺自己做不出來這麽離譜的事情。他的語氣又那麽十分正經,林晚意還是有點兒懷疑,只下意識反駁,“怎麽可能?”早不如剛才底氣十足。

江賀斜靠在門邊,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忽然悠悠地說:“那你也不記得,昨天晚上自己幹了什麽是嗎?”

被他這麽一說,林晚意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穿着,質問:“我?你做了什麽?我的衣服呢?”

難得江總面上終于有了波瀾,笑道:“你現在倒打一耙,怎麽不想想是你喝醉酒趁機輕薄我呢?”說着,指指自己下巴上,清楚且新鮮的牙印,時間不超過一天。

在場除了江賀就只有一個活人,是誰幹的不言而喻。林晚意本就心虛,這下立馬就啞火了,但還是嘴硬,“怎麽就是我了?誰知道是不是你出去鬼混。再說要真的是我,肯定是你意圖不軌,不然我怎麽會無緣無故咬你?”

昨晚,江賀扶着林晚意進電梯時,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對着又踢又打,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人制伏。一個沒注意,還被人在下巴結結實實地咬了一口。幸好當時電梯裏沒有其他人。

真是,狗咬呂洞賓。

第二天早上還再被咬一口。

“看來有人真的是不記得了,可惜沒拍下來。”江賀摸摸下巴,一臉可惜。

見他這種奇怪的表情,林晚意內心升起不妙的預感,難道真的幹了什麽丢臉的事情,試探着問:“我幹了什麽?”

江賀故意笑而不語。

!!!

其實林晚意更在意的是,有沒有在他面前幹了什麽丢臉的事情,被他抓住把柄。

江賀看一眼手表,說:“好了,我要去上班了。等會兒讓人給你送衣服來。”出門時又補上一句,“哦,還有貓糧。”

人走後,林晚意在屋子裏找了一圈,沒有找到自己的衣服。好的,現在她确定了,一定是被江賀給扔了。

此人自己龜毛潔癖不說,以前還妄圖用自己近乎潔癖到變态的标準來要求別人,現在這臭毛病還沒改掉。

過去一夜,手機早已關機,林晚意充電開機後,才開始檢查消息。

一大串未讀消息。

攝影部門的總攝影師唐恒,打了兩個電話,看起來有急事。又發了一連串的消息,說自己馬上要進別的組拍攝了,恐怕未來時間安排不過來,要解約。

其實她在手機開機時,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昨天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裏,明眼人都清楚這不僅是撤資,還得罪了投資人。她一個新人導演怎麽拼得過華慶投資總裁的人脈。

郵箱裏還躺着兩份其他投資方解約的通知與文件。

唉,耗時半年融資,在集齊資金的那一天被打回了起點。

昨天去聚餐幾個部門的人都發了消息來,有安慰的,還有幫忙找投資方的。

鹿夕也發了信息,說自己想清楚了不會放棄,同時也在替她擔心資金。

剛剛看到唐恒老師離開的消息,林晚意內心确實是有些低落,但一看見鹿夕與其他人鼓勵的、幫忙的話,內心十分感動,連忙回消息感謝。

林晚意回複鹿夕:

小鹿,你不用擔心,資金的事情我會想辦法。既然之前我能坐到,那現在不過是再來一次。

除此,還有華慶的人——那個男助理。

張助理:醫生說,要是位置再往下一點甚至可能影響生育功能

張助理:趙總他昨天晚上痛得一夜都沒有睡着,他要我轉告你,以後你別想拉到一分錢

林晚意回憶了一下,她在氣頭上,自己也沒注意到底踹在哪兒,看來是位置偏了幾分。

真是可惜了。

至于後面的威脅,她一點兒也不當回事。華慶投資能有多大能耐,壟斷影視投資行業嗎?她并不把這些當回事,是趙總不做人事,她也有證據。于是,懶得回複,直接把張助理的號碼拉黑。

-

林晚意拿到江大總裁讓人送來的衣服與貓糧,內心啧啧,這效率簡直了。

紙袋上有點兒陌生的logo,她以前在林家時經常穿的牌子,只是搬出來後再也沒穿過了。一開始是買不起,後來買得起了反而不在意穿衣品牌,一頭紮進工作中了。不過六七年,要不是剛才江賀叫她“林大小姐”,她都要快忘了自己以前的稱號了。

來送東西的人是一位帶着圓圓眼鏡的女生,看起來年紀不大,像剛入職沒多久的新人,開門後見到林晚意,眼中閃過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難道以為自己是他們總裁的情人?也是哈,大早上的來總裁家裏送全套的女士衣物,誰不會想多。

江賀那個人看起來人模人樣,面無表情,其實都是裝出來的,此人龜毛潔癖,有時候幼稚的要死,誰看上他誰眼瞎。

林晚意內心惦記着剛剛在江賀哪兒吃癟,于是和那個小姑娘聊了幾句。打聽到對方去年畢業入職的公司,是江大總裁五個助理之一的助手。談話間,林晚意一不小心說漏嘴,洩露了江總裁不太行。

小姑娘聽得一臉震驚,不敢相信公司裏只可仰望的高冷之花竟然……

“不要告訴別人哦。”林晚意對她眨眼,說出了這句經典的臺詞。

“嗯嗯。”小段再三保證,絕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臨走前還和林晚意加了聊天好友。

這邊小段還沉浸在剛剛得知颠覆觀念的大八卦中,神情恍惚。一出電梯,遇到了剛旅游回來的江媽媽。

小段入職時間不長,但還是見過自家總裁的母親,恰好對面也對小段有印象。

恍惚間,什麽都交代的清清楚楚,還好僅存的一絲理智沒把那個大八卦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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