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搜查
搜查
“那人傷勢太重,我已将他先藏在了永興橋下。”傅長青抹了一把額前的汗,“那沈崇就是個瘋子,趁着現在他們亂着,我們趕緊離開!”
“傅叔,不可!如今我有裴宴安庇護,沈崇不敢拿我怎麽樣,但若是我無故失蹤,才真的會引他們懷疑。”連錦焦灼地四下回望,“你快些離開,等晚了他們反應過來,只怕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說着也不管傅長青是否答應,連錦狠了狠心便把窗戶關上了。
另一頭,裴宴安重新回到火場,正碰見陸展灰頭土臉地找他。
陸展滿面和雙手都是濃煙熏灼的黑漬,一看就是火場裏剛出來。他一見裴宴安便急忙湊上前,壓低聲兒道:“頭兒,石秉德怕是不成了。”
說着,就引裴宴安到一旁空地上,指着地上被白布罩着的一具屍體道:“他被關在死牢最裏側,差役們發現的時候,已經被燒成了這樣。”
裴宴安蹲下身掀開白布,屍體已經被燒的面目全非。莫說樣貌,就連周身的皮膚都沒有一寸是完整的。他将審視的目光投到屍體身上,随身的衣物在這場火中已被燒成了碎片。
裴宴安從他身上撕下較為完好的一條衣服碎片,仔細觀察了一番,突然發現,手掌中殘留了些許白色粉末。他放在鼻前嗅了嗅,竟是磷粉的味道。
顯然,是有人在石秉德的身上抹上磷粉,将他僞裝成被大火意外燒死的模樣。诏獄空間密閉,一旦起火,氣溫驟升,磷粉遇熱自燃。這就能解釋,為何死牢重重防固,此番卻被燒的如此徹底。
先是人犯中毒,現在又是诏獄着火……一切都太過巧合了些。
裴宴安再次仔細檢查石秉德的屍骨,卻突然發現了一處異常。石秉德是個養尊處優的商人,但這具屍骨手足關節磨損嚴重,看着竟像是常年習武之人。
似是想到了什麽,裴宴安突然下令:“陸展,馬上去請仵作來。其他的人,立刻封鎖靖察司所有出口,清點所有人犯數目,包括殓房的屍首,也要一應清查。”
陸展問道:“頭兒,你是擔心有人趁亂逃跑?”
裴宴安篤定道:“這屍首不太對勁,只怕是有人李代桃僵。”
果不其然,清查之後,部下匆忙來報:“石府那個偷貢品的盜賊屍首不見了,還有一個叫寇洪的死囚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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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夜色已深,烏雲遮蔽了半個月亮,灰蒙蒙的光影映照着裴宴安面無表情的側臉,顯出一絲令人凜然的冷漠:“看來,是有人想玩金蟬脫殼。屍首也好,人也罷,必定都還在靖查司內,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搜仔細了!”
這場火燒了足足一個時辰火勢才算控制下來,但那個消失的人犯屍首和那個死囚,卻一直不見蹤跡。靖察司的侍衛們聲勢浩大查到後半夜仍沒個結果。
靖察司內各處都已經仔仔細細清查過,只剩下連錦所在的廂房和大都督袁敘的辦公之處。
這日袁敘還在外地巡察,他的房中無人。裴宴安想,賊人若是趁亂躲進去,差役忌憚都督,未加翻找,倒也有可能。
思及此,他便要往袁敘的房中去,黑色厚底皂靴踏上石階,他突然留意到腳下幾步之外有一處可疑的黑印,像是半個腳印,方向卻指向連錦的廂房。
他心中頓時生了警惕,對身後随行的部下道:“你們在這兒等着。”
他只手握住腰間的環首刀,一步一步慢慢逼近,傾身到門邊,仔細探聽。
忽然,屋內響起什麽東西打翻的聲音,廂房的燭火瞬間熄滅,緊接着傳來連錦的一聲驚呼。
裴宴安心中一沉,當機立斷破門而入,卻見連錦穿着單薄的中衣,露出白皙瘦削的半邊肩膀,俯身在撿什麽東西。
她肩頭觸目驚心的燒灼痕跡在屋外火光的映照下毫無掩飾地映入裴宴安的眼底,他驚怔的目光猝不及防撞上她不知所措的慌亂眼神。
裴宴安如夢初醒,立馬轉過身去,滿懷歉意道:“方才聽到房中異響,情急之下,冒犯了。”
“大人不必介懷!”似是生怕裴宴安生出些沒必要的想法,連錦急聲搶白。
她匆忙間将中衣攏好,又從一旁的榆木桁架上取下外衣,迅速地将自己裹了起來:“方才我正在上藥,一時不慎将油燈碰翻了,平白讓大人誤會了……”
說着,她将油燈重新點燃,局促地站到一旁的衣櫥之前。
昏黃的油燈映照下,連錦披散着一頭青絲站在那兒,顯得愈發單薄。裴宴安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看見了地上碎裂的藥罐和撒了一地的藥粉。
“這是我自己随身帶的藥,方才黑燈瞎火的,将藥罐子也碰翻了。”連錦努力地攢出一個笑來,“讓大人見笑了。”
裴宴安沒有應聲,目光忍不住再次回到連錦的肩膀和手臂上。
之前從火場中救她出來的時候未曾注意,但方才那一瞬他卻看的真切,血肉模糊的一片,對于一個柔弱女子來說,該是無法承受的附骨之痛。
連錦察覺到裴宴安的目光,下意識捂住肩膀,輕聲征詢:“大人可是要搜查犯人?”
“咳咳,正是。”
連錦的話提醒了裴宴安,他對着廂房內各處環視了一圈,最終将目光停留在連錦身後的衣櫥上。
這廂房是專供證人暫居之所,衣櫥是為了方便證人随身衣物的放置。
方才點燃油燈後,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擋在衣櫥之前,雙手亦不自然地交握着,顯然,這裏有令她感到緊張的東西。
裴宴安繞過她,剛要伸手打開衣櫥,連錦忽然摁住他的手,冰涼的觸感令他驀地一怔。
“裴大人,這衣櫥裏并沒有什麽值得看的東西……”
連錦一反常态的反應更令裴宴安确認自己的想法。
他徑直将櫥櫃打開,裏面空空蕩蕩放着一個金絲紋繡的香囊,底下的流蘇挂穗和繩結都被火燒斷了,繡面也被熏黑了,只剩右下角還隐約看得清個“裴”字。
這是他母親留給他的香囊。
他幼年雙親俱喪,這是他僅有的幾件家人遺物。
“方才大人救我時落下的香囊,我原想修補好了還給大人……”連錦聲若蚊蠅,顯然,私藏男子貼身之物,實在是件難以啓齒的事情。
這樣回想過來,裴宴安突然理解了她方才的緊張。為了避免她的尴尬,裴宴安将香囊交回她手中:“那就有勞了。”
連錦驀地擡起頭來,清澈的眼眸中滿是驚訝,繼而綻開溫潤的光芒:“大人放心,我一定将它修複如初。”
裴宴安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再做停留,走到門檻處時,他頓了頓:“等會兒我會讓人護送你去官醫署,好好處理你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