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走水

走水

沈崇将手掌攥成拳:“來的正好!”話落,冷冷剜了連錦一眼,就将審訊室的門鎖了上去。

原來,就在連錦被關到了诏獄之中不久,暗衛就向裴宴安報了信。

他捧着裝有血竭的錦盒,跟着報信的侍衛雖然一路快馬加鞭,仍耗了不少時間。當他一路風塵剛趕到靖察司門外,正撞見沈崇帶着幫人堵在那兒。

裴宴安的腳步驀地頓住,眼中隐隐壓抑着怒意:“讓開。”

沈崇擺出分寸不讓的架勢,一臉陰鹜:“裴宴安,你還有膽子回來?你……”

話未說完,就被裴宴安單手反制,堵在牆邊:“你最好快點把連錦放了。此前的事,我既往不咎。否則,人命關天,你擔待不起。”

“人命關天?”沈崇冷笑,“分明是你濫用私權,草菅人命!今天那女大夫替你下毒行兇,被我人贓并獲逮個正着,你以為我會将證據送到你手上,讓你毀屍滅跡?可笑!”

裴宴安兩道長眉凝起:“你說那人犯死了?”

“裝什麽蒜,可不就是你下的手嗎?!”沈崇不耐煩道。

話沒說完,裴宴安已從腰間刀鞘裏利落地拔出環首刀,徑直架上了沈崇的脖頸:“我裴宴安若要殺人,便是在這裏直接抹了你脖子,也沒人敢吭一聲,何須遮遮掩掩,大費周折!”

他克制了一會兒自己的情緒,松開鉗制沈崇的手,将裝有血竭的錦盒扔到他跟前:“你看清楚這是什麽!有人給犯人下了毒,支開了官醫。我找連錦是為了讓她給犯人解毒!這就是解藥的藥引!”

“這不可能!”沈崇見到血竭的一瞬有片刻動搖,但很快就斬釘截鐵地反诘。

“你是覺得靖察司混入了內鬼不可能,還是你被人利用了不可能?!”裴宴安神色冷肅,步步緊逼,“你我私怨現下我無暇和你計較,但我現在必須馬上見到連錦!”

兩人正僵持着,忽聽見府內傳來呼天搶地的呼喊聲,诏獄方向升騰起了濃濃的黑煙。

差役們慌亂地四處取水救火,驚呼着“快來人吶,诏獄走水了!诏獄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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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宴安徑直揪住沈崇的衣襟,眼神仿佛要殺人一般:“這火是怎麽回事?!”

這火來得着實蹊跷,沈崇還停留在詫異的情緒中,被裴宴安一瞪,才回過神來,煩躁地道:“你瞪我做什麽?又不是我放的!”

裴宴安一思忖,推定連錦應該還在審訊室,立馬松開了沈崇,沖向火場去。

整個诏獄此時已是沖天的火光和漫天黑煙,差役們一盆一盆水往火勢猛烈的地方倒。有部下看到他來,急急地跑過來對他報告:“大人,火勢目前還是很大,不過犯人們均已轉移。”

“死牢的呢?”

“這……”

裴宴安面色沉了下來:“犯人的生死自有律法公斷,絕不可死在靖察司的疏忽之中。”

侍衛們領了命,即刻去救人。

裴宴安正欲前往,忽在救出的犯人堆中草草瞥了一眼,并沒有看見熟悉的那個身影,不由心中一緊,随手逮住一個差役問:“沈崇今日抓回的那個女大夫在哪兒?”

差役渾身打了一激靈:“好像還關在……審訊室裏。”

裴宴安二話不說,迅速從就近一個部下手中接過一盆水,往頭上一淋,徑直向着兇猛的火勢往诏獄裏面去。部下們萬想不到他會親自去,試圖阻攔,卻沒攔住。

靖察司诏獄之中,火勢正在蔓延。通往審訊室的門被人落了鎖,裴宴安發了狠用力撞了好幾下,門才被撞開。過道裏濃煙滾滾,嗆得人睜不開眼,他用袖子捂住口鼻,閉上眼睛,憑記憶摸索了一會,很快就找到了連錦。

此前,獄卒見連錦是弱女子,便沒有用鐐铐,而是用繩索草草将她捆住。連錦同傅長青學過些手藝,待獄卒一離開,便自己掙開了繩索。但當她想按計劃逃出去時,卻忽然嗅到一股奇異的香氣,随後就失去了知覺。

當她醒來,只覺得手腳被灌了鉛似的,沉重地擡不起來,審訊室四周都是濃煙。

連錦的意識有些模糊,幾近昏迷癱倒在地,她感覺到有人在一邊輕拍着急聲呼喊着她的名字,她用力睜開眼,看到裴宴安緊蹙的眉峰和焦灼的神情。

“裴大人?”

“別說話了,火勢太大,我們先出去。你現在能走路嗎?”

連錦點了點頭,勉強起身,兩人剛走到門檻處,連錦忽看見裴宴安身後的一道燃着火的木梁砸落下來。

只是瞬間,連錦的腦中已閃過數個想法。

那木梁體積并不大,若被砸中,亦不會致命,但若是她因此負傷,或許能分散裴宴安的注意,替傅叔争取一點時間。

電光火石之間,連錦算準了角度撲了過去,将裴宴安推開,用自己的身體擋了那一下。肩和背霎時間傳來鑽心附骨的燒灼之痛。

裴宴安大驚失色,立馬将連錦騰空抱起,逆着火勢往外沖。

途中間或有火苗和火星四濺,他小心避開,一路受阻,終是帶着她安然逃了出來。

他将連錦安置在東側廂房後,便有差役來尋他,顧及火勢還未控制,他對連錦知會了一聲,便準備重返火場。

正要離開時,連錦忽然叫住了他:“大人,人犯沒救回來……抱歉。”

裴宴安頓住腳步,平素凜冽的目光此時卻含着安撫,緩聲對她道:“我已知道了。此事與你無關,是我牽連了你。”

他的神色真摯,連錦微微一怔,心中頓時生出一絲複雜的情緒,那些情緒像是無形的韌絲,将她的心纏住。

她将真實的心緒掩蓋住,猶豫地問:“人犯出事,大人會受罰嗎?”

裴宴安視線拂過她面龐,目光定了一定,回道:“不會。我定會把真正的罪魁禍首找出來。”

裴宴安剛走出門口,連錦突然發現,桌角遺落了一只金絲紋繡的香囊,底下的流蘇挂穗和繩結都被火燒斷了,繡面也被熏黑了,只剩右下角還隐約看得清個“裴”字。

這是裴宴安的?

連錦若有所思将香囊撿起,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她在房中端坐,注意力卻一直在屋外。算算時間,傅叔應該救到人離開了。她只需在這房中呆上整晚,到了天亮再去傅叔彙合便可。

不一會兒,後窗傳來幾聲異響。

連錦敏銳地上前打開後窗,只看見傅長青穿着一身靖察司的胄甲,急切地對她道:“連錦,快跟我走!”

連錦急道:“傅叔,你怎麽還沒離開,那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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