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全蠍

全蠍

“馮信的事,已經有人告訴我了。”裴宴安将連錦扶上了馬車,“禁衛想必很快會追到這裏,我們得先帶徐壽離開,其他的容後再說。”

“那馮大人呢?”連錦不由問道。

裴宴安漫不經心地向馮信所在的馬車掃了一眼:“交給我吧。”

接應徐壽從那輛馬車離開後,裴宴安将馬車調轉了個方向,手執馬鞭,狠狠一下揮在馬背上,馬兒吃痛,便用盡全力向前奔去。

随後,三人乘着新的馬車,直奔西郊巷口去。

在馬車裏,徐壽問出了一直揪心着的問題:“連大夫,我兒子究竟怎麽樣了?”

連錦下意識看了裴宴安一眼,得到他默許的眼神後,鄭重回道:“我懷疑,你兒子……中了一種慢性毒藥。”

徐壽駭然變色。

“你先冷靜,聽我把話說完。”連錦連忙道,“此前,在紅雲山救下你的孩子時,我在現場發現了一些黑色粉末,因為暴露在空氣裏的時間比較久,粉末的氣息和性狀已有了一些變化,我隐約能辨別出當中有幾味是治療咳疾的常用藥物,但還有成分不明的藥物氣息濃郁,屬性極烈,絕不适用于孩子。我聽裴大人說起,你的孩子曾用過一種秘藥,不知是什麽藥?用了多久?”

徐壽憤然道:“那藥是兩個月前劉文升給的,說是南朝來的,具體是什麽藥我也不清楚。當時,我兒子吃了那個藥,咳疾立刻就有了好轉,但如同你所說,藥一停他的病情就會加倍嚴重。”

連錦忙問:“那你手頭可還有存着藥?”

徐壽想了想:“對了,此前我将孩子交給幹果鋪的夫婦幫忙照看時在他的随行包袱中也放了一瓶藥備用,後來他就被劉文升擄走了,現在,那藥瓶裏應該還有幾顆沒吃完的。”

連錦聞言松了口氣:“如此就好辦了。”

馬車一路颠簸,薄薄的暮霭從四方湧來,待趕到西郊巷口時天已暗了。

幹果鋪的正門緊閉,還貼着封條。徐壽一時慌了神,裴宴安解釋道:“孩子就在裏面,我們的人在看着。我怕有人對孩子不利,已将那對夫婦送離盛京,将這裏僞裝成無人的樣子。這封條只是個擺設。”說着,輕車熟路繞到後巷,從小門将兩人帶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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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連錦給孩子服下了鎮定的藥物,孩子這會兒正熟睡着。

徐壽很快就從孩子的随行包袱中找出了此前一直在食用的藥丸,交給了連錦。

連錦将丹藥湊近鼻子嗅了嗅,凝起的秀眉微微松開了一些:“沒錯,就是這個。”

說着,她将丹藥掰開揉碎,再次湊近鼻前細細分辨:“這當中有川穹、薄荷、甘草、白芨……還有一味……”她的眸子倏忽瞠大,詫異地望向裴宴安,“是全蠍。”

裴宴安正色問道:“可是這全蠍有什麽問題?”

連錦搖了搖頭:“全蠍可入藥,有息風鎮痙,攻毒散結之效,但……此物有毒,一旦過量,就會出現頭痛、頭昏、心慌、狂躁乃至痙攣的症狀。這丹藥對成人而言,或有短期祛風效用,但對于孩子而言,藥劑成分顯然過量,毒素侵入體內,對孩子的神識,亦是莫大的損傷。”

她再次看向徐壽正在沉睡的孩子,正色道:“這孩子……十有八九,是中了全蠍的毒。”

徐壽的手顫抖地撫過孩子額前,倉皇問道:“那……可有解毒的法子?”

連錦抿唇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既已知曉是中了什麽毒,自可勉力一試。”

她先是在孩子的幾處要穴下針,而後反複觀察孩子的脈象變化和體征變化,再次施針。一柱香的時間後,孩子的各項體征漸漸轉好,在睡夢中神色也變得松弛。連錦斟酌再三,寫下了一劑藥方。

她将藥方交給裴宴安:“還得勞煩大人派人去抓一下藥,需得一日兩貼,連續服用三天後,會有明顯的起色,屆時,我再調整藥方。”

裴宴安立馬吩咐手下人去辦。

“撲通”一聲,徐壽徑直跪在了連錦跟前,對她連磕了三個響頭:“姑娘大恩,徐壽當牛做馬也無以報答!”

“你先起來。”連錦被他猝不及防這一出鬧得不知所措起來。

一旁的裴宴安冷冷淡淡地發了話:“再去看眼孩子吧,等下有人會帶你離開這裏。”

聞言,徐壽瞠大了眼,眸中蠻是不可置信和疑惑。

“你不用謝我。”裴宴安神色漠然,“你自己做過的事情,終究是要承擔後果的。只不過,有人想借刀殺人,毀滅真相,靖察司亦不會坐視不理。在你接受朝廷的審判之前,我會盡力保你安全。”

說着,裴宴安召來陸展,令其帶着幾名心腹護徐壽撤離。

目送徐壽離開,連錦徑直問裴宴安:“大人今日進宮,可是得了什麽線索?接下去我們該怎麽做?”

“今日進宮,陛下因忙于六公主的咳疾,未能見我。但六公主今年只有7歲,她自幼體弱,此事看起來不似作假。”

裴宴安執起桌面的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低慨道,“但幕後之人趁我進宮之際,想要帶走徐壽卻是事實。那聖旨的時間來的蹊跷,而且,分明是都察院負責協查此案,來拿人的毫無押解經驗的通政司和禁衛。”他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若是半途遇上截殺,怕是半分還手之力也沒有。”

他漆黑的目光落在連錦身上:“今日若非你這一番冒險,徐壽只怕早就性命不保了。聖意難違,為今之計,只有先将他藏起來,等到劉文升的罪證确鑿,再尋機會帶他面聖。”

連錦凝眉:“但大人可曾想過,若是被人發現了,大人便要擔上抗旨的罪名了。”

“此事我有分寸,看顧徐壽的都是我的心腹。但現下我更擔心的是……将你牽扯了進來。”裴宴安頓了頓,視線和她微微一觸,流露出些許愧怍的情緒,“這事原本與你無關,但今日,你在馮信面前露了面,還替徐壽駕了車,徐壽跑了,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連錦努力攢出一個笑來:“大人方才也說了,若是就這麽讓徐壽跟他們走了,只怕是半道上人就沒了,那我們之前的努力豈不都白費了。”

她晶亮的眸子微微彎起,湊近了一些距離:“大人放心,今日我和沈大人的戲逼真的很,晚些時候大人只要找個荒山野嶺把我扔下去,我自有辦法能将事情圓回來。”

因女子突然的接近,清幽的藥香襲來,裴宴安低頭,月色清輝正落在她如水的瞳眸中,分明說的是狡黠的話語,她的眼睛卻清澈明淨,不染一絲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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