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揭榜
揭榜
見沈崇面存猶疑,連錦斟酌着打探道:“我聽聞……陛下對六公主極為寵愛,但六公主的身體似乎不太好?”
沈崇不假思索道:“沒錯,六公主的生母是聖上的寵妃慧貴妃,自她出生起,陛下就對她極盡寵愛。因為慧貴妃生六公主時早産,所以六公主的身體一直不好。”
“那大人可知,慧貴妃的娘家……”
沈崇仔細回想了一下:“據我所知,陛下喜歡慧貴妃,除了她本人溫良賢淑,性子柔順外,極大的原因便是她的背景簡單。她的父親是民間學塾一個教書師傅,與朝政毫無挂礙。”
“可若他與朝中人一點聯系都沒有,又是怎麽進的宮呢?”
“慧貴妃是陛下微服出巡的時候偶遇的。不過,與朝中人倒也并非全無聯系……”沈崇頓了頓,忽然想起一個細節,“安陽王曾在民間進學,在慧貴妃父親的學塾呆過一些時日,兩人的交情并不淺。”
“安陽王?”
“嗯。不過你問這些做什麽?”沈崇突然回過神來,“你該不會還想查裴宴安的事兒吧?”
連錦知道他這是出于好意,遂笑了笑應付了過去:“沈大人放心,我定然不會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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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過後,天氣漸漸熱了起來。盛京城的安陽王府外人頭攢動,圍着王府貼出的一張懸賞告示議論紛紛。
門前的青石板路筆直的延展出去,盡頭處一輛馬車踽踽前行,在幾步開外的地方悠悠停下,一位藕色長衫,面容清麗的女子緩緩走下車來。
圍繞的人群渾然不覺,七嘴八舌地議論着。
“聽說安陽王的美妾患了怪病,願懸賞一百兩,重金請名醫診治。”
“這可是好差事呀,那些個窮酸郎中得辛苦幾輩子才能賺到一百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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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天底下真有這麽好的事兒?我聽說,去了好幾個郎中,因為治不好病,不僅診金沒拿到,還被打斷了腿趕了出去。”
“這也太兇殘了吧……”
……
一只纖纖素手将懸賞告示撕了下來。衆人嘩然,驚詫地看着撕下告示的女子,竊竊私語。
“這不是懸濟堂的連大夫麽?她怎麽也來了?”
“懸濟堂不是一向號稱懸壺濟世,平素替窮人看病連診金都不收的嗎?怎麽也來湊這個熱鬧?”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嘴上說的多好聽,不都得向錢看嗎?”
兩旁的議論連錦置若罔聞,她收起告示,徑直走向安陽王府。
之前發生的事情,安陽王看似沒有參與,但卻件件都有他有聯系。在這兒節骨眼,安陽王府竟又出了什麽懸賞尋醫之事,連錦直覺這事之中定有古怪。
這幾日她委托傅長青早已查問清楚,前幾個揭榜前去看病的大夫根本就沒見着安陽王的什麽美妾,倒是被打發着替安陽王府的下人們看了各種疑難雜症。那些大夫當中不乏醫術精湛的,竟也因着多走一步路或是說錯了一句話諸如此類奇怪的原因被趕了出來。
如此情狀更令連錦覺得可疑。
到了安陽王府的大門外,她靜默地望了一眼府門,上方鎏金的匾額中“安陽王府”幾個大字在日光裏顯得熠熠生輝,她微沉了眉,目光帶了一絲思索。
門外的仆役見這位的氣質舉止不凡,斟酌着地迎上前去:“姑娘可是有什麽事?”
清風吹亂了連錦的幾縷青絲,她伸手将紛亂的額發一捋,微微欠身,将手中的告示奉上:“方才我揭下了你們的榜,我是來看診的。”
“請稍候片刻。”仆役說完,轉身入內通傳,半晌,便返了回來,“姑娘,請随我來。”
那仆役帶着連錦從正門進入後苑,在連接東廂的甬道外收了腳步:“姑娘,前面就是東廂,你順着廊道走到院子裏的梨花樹下,在那兒等着,管事會來尋你。千萬不要去別的地方,小的還有旁的事,就先告退了。”
連錦點了點頭,卻不着急走,而是站在原地四下環視了一圈。
來之前,她就讓傅長青幫忙尋來了安陽王府的地形圖,将府內的一應布局、通道、出口都默記在自己的腦海中。
安陽王府的後院分為東廂和西廂兩個部分,東廂是安陽王和王府的親眷居住的地方,西廂則是王府賓客居住的地方,面積較東廂更大一些,但陳設和布局也相對簡單很多。
她是外客,正常情況下,該在前廳或是偏廳見她,即便是要給她安排休息的處所,也該是西廂,而非安陽王自己居住的東廂。但那仆役卻指引她往東廂的園子去,顯然有問題。
她擡頭看了一眼方才迎她進來的仆役,告退時仿佛有急事連多逗留一會兒的時間都沒有,但這會兒卻悠悠地踱步向外去。
她循着仆役指的方向,到了東廂的一個院子裏,園子裏植滿了花草,還有一棵挺拔高大的梨花樹,微風拂過便花瓣四落,景象美妙的很。
只不過,風起時,吹起的不僅有梨花,還有樹叢中的樹葉。
她早早便留意到,距她幾步開外的樹叢後躲着個人,風一吹,那人影便往樹叢更深處鑽。
這一切異常,頓時有了解釋。
安陽王府對大夫的挑選,不僅在于醫術,更看重大夫的行為。但凡好奇心重,言行失狀的,只怕在這一環節就會被篩下去。
心裏有了計較,連錦不緊不慢地走到梨花樹下,她看了眼天色,從花叢邊撿了一根樹枝插在土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日頭升上當空,樹枝的樹影由長變短。
連錦下意識看了一眼在不遠處監視的人,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角,将樹枝從土裏拔出來,扔回地裏,起身向大門外走去。
走過九曲蜿蜒的回廊後,連錦在心中默念了三個數:“一、二、三……”
腳步剛提起,身後便傳來氣喘籲籲的追趕之聲。
“大夫留步,大夫留步——”
連錦駐足回頭,看到一個大腹便便的管事小跑着追上前來。
“大夫,你這還未見着我家主人,怎的就走了呢?”管事大喘着氣,總算是将連錦攔了下來。
連錦欠身回了一禮:“連錦已恭候了一個時辰,未曾見主人相迎。想來,這府中并無人身患急症。”
她唇齒含笑,目光卻如雪山上的雪水一般清冷:“連錦是大夫,來這兒是給病患看病的,不是來陪人逗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