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探囚
探囚
見薛櫻目光疑惑,連錦解釋道:“我從前醫治過一位聾啞的病人,能看懂一些手語。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都可以告訴我。”
薛櫻立馬擦掉眼淚,用手語正色比劃道:“死者丁峤與我兄長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官府的人說,兄長是因為與人口角,激動過後失手打死對方。但丁峤與我兄長皆為守禮之人,即便是争吵,也是以理駁之,絕不會動手。”
連錦委婉地勸解道:“但你說的始終只是你的一面之辭。這并不能作為直接證據。”
她低慨道:“若能見上薛望一面,或許,就能知道當時的情況了。”
“想見薛望,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兩人正說着話,一道男聲從門外傳來。
“沈大人?”
連錦回頭,便看見沈崇一臉神色不自在,故作鎮定地走了進來。她這才反應過來,方才将薛櫻送到懸濟堂後,裴宴安有急事先行離開了,沈崇卻是一直守在門外,只是像個木樁子似的不動也不言語,倒令她直接忽略了他。
此前,連錦與沈崇相交不深,只覺得此人驕傲自負、小心眼的很。但沒想到,看起來最是冷漠的沈崇,竟也是個面冷心熱的主兒。
連錦想他站這半日許是累了,本想替他倒一盞茶。他卻揚手拒絕,越過連錦徑直走到薛櫻跟前,冷着聲道:“裴宴安已經回靖察司請調令了,只要拿到令牌,就可以自由出入大理寺的刑獄。你兄長之事,他必然會查個明白。”
薛櫻眸光閃爍似是難以置信,眼中蓄起兩汪清泉般的淚,含在眼眶之中。
沈崇簡直莫名其妙,看向連錦:“她怎麽又哭了?”
薛櫻被他一說,眼圈更紅了,鄭重行至他跟前,向他行躬身大禮。
“哎哎……不是我說,你跪我做什麽?”沈崇又是無語又是無奈,連忙攔住薛櫻,難得地耐了性子道,“這兩日,你就在這藥堂好好養傷,你兄長的事,我們會想辦法弄清楚的。”說完,也不管薛櫻是什麽反應,完成了交待的任務似的,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薛櫻疑惑地看向連錦,連錦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別擔心,沈大人他向來不管閑事,此番他既特意前來告知,你兄長之事,定會有所轉機。稍後,我再去靖察司打探一下消息,若是順利,應該很快就可以見到你兄長了。只是,在此之前,你絕不可輕舉妄動。”
薛櫻将信将疑,但也沒有別的法子,只順從地點了點頭。
傍晚時分,連錦将藥堂的諸事都安排妥當,正準備前往靖察司一探消息。剛到門外,就碰上了風塵仆仆奔襲而來的裴宴安。
“連錦,我需要你的幫忙。”裴宴安一碰面就開門見山地道。
連錦見裴宴安是獨自前來,又神色莊肅,意識到問題可能不簡單,當即引他到內堂:“這兒人多眼雜大人到,大人進來說吧。”
連錦給裴宴安斟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問道:“聽沈大人說,大人您去靖察司請調令,可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裴宴安接過杯盞,複又放下:“貢院之事已經傳到了聖上耳中,聖上下令此事由徐嗣年親自督辦,靖察司與五城兵馬司輔之。”
聽到“徐嗣年”的名字,連錦的身形微微一滞,但還是保持如常模樣,若無其事地道:“大人所說的徐嗣年便是徐丞相吧?聖上既然下令重審,大人為何還這般憂心忡忡呢?”
“你有所不知……聖上此次下令重審,正是徐嗣年極力勸谏的結果,為的卻不是重審,而是平息民憤。”裴宴安長嘆了一口氣,“大理寺丞是徐嗣年的人,他絕不可能大義滅親。此事在民間鬧出了極大的震動,我只怕他是要借這次重審,将這案子板上釘釘。到時候莫說替薛望洗清冤屈,只怕薛櫻都要受到牽連。”
說着,他頓了頓:“此前,我拿着調令去了大理寺的刑獄,還未來得及和他說上話,他就被丞相府的人帶走審訊了,他現在的情況很不好,在牢中受了大刑,身體極為虛弱,徐嗣年這幾天每天都在以提審之名消耗他的身體,我只怕他撐不了多久。”
“所以,大人是想……”
“今晚亥時,是刑獄交班的時間,屆時,你同我走一趟,替他診治。”
連錦當下會意:“好,我盡力而為。”
當日入夜,趁着夜色的掩飾,裴宴安和連錦一同來到了大理寺的刑獄外。裴宴安僞裝成大理寺的侍從,拿出事前準備好的令牌,對守門的差役道:“奉丞相大人之令,前來檢查犯人的情況。”連錦則扮作官醫跟在一旁。
差役是裴宴安的人,随意看了他們一眼就放他們進去了。
大理寺的牢房地方狹小,整個空間裏都彌漫着一股幹涸的血的味道,微弱而昏暗的油燈之下,裏面的人完全已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裴宴安讓人打開牢門,壓低聲音道:“之前來的時候,他已經這樣了。”
連錦一愣,擡眼看去,只見薛望蜷着身子倚靠在牢房的一角,眼睛阖着,像是在休息。他的衣衫破爛不堪,臉上、手臂上、腳踝……都是被虐打的血淤痕跡,整個人瘦削的仿佛只剩一個骨架。
連錦見慣了各種患者,但目及眼前之景,心中不免一顫,握着着藥箱的手不由緊了緊,麻利地上前了去。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将薛望的衣袖撩起一些,發現衣衫之下的皮膚竟無一塊完好,手中的動作停滞了一瞬,接着探上他的脈搏。
“怎麽樣?”裴宴安在她身側蹲下,焦急道。
連錦将薛望的手臂放下,臉色異常凝重:“他在這兒受了諸多虐待,脈搏極弱,只怕一下子難以治愈。”說着,她将随身帶的藥先給薛望服用了一些,又給他喂了些水。
過了一會兒,薛望微微睜開眼,醒轉過來,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喉嚨卻幹澀的發不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