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字跡

字跡

連錦沒看明白他的眼神提示,半晌沒有反應,沈崇着急地左顧右盼,剛一蹙身,迎面便看見裴宴安來了。

沈崇仿佛見到救命稻草似的,故意大步迎上前:“姓裴的,你是不是有要緊事找我,我現在就可以同你回去。”

“你剛從宣州回來先休息兩日,司裏的事不着急。”裴宴安徑直越過了沈崇,完全沒有接收到來自沈崇的眼神示意。

“真的沒有?你好好想想!”沈崇一把将他拉了回來,瘋狂地向他使眼色。

“你們在這兒幹嘛呢?”連錦從後面打斷兩人,對沈崇道,“沈大人,薛姑娘有東西要給你,那可是她繡了好久的。”

“東西?”沈崇愣了愣,薛櫻已捧着一個水藍色的香包走到他的跟前,那香包繡的極為精致,底下還用五彩絲線打了絡子。

沈崇讷讷地問:“……給我的?”

薛櫻抿着笑點了點頭。

“所以,你剛剛……”

“薛姑娘剛剛是想讓你等她一會兒,她去內室取香包。”連錦在一旁沒好氣地補充道。

對上薛櫻泉水般清澈的目光,思及自己此前的誤解,沈崇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連錦看出沈崇的窘态,揶揄道:“沈大人這是怎麽了,莫不是想歪到了別處?”

沈崇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面對眼前這局面,裴宴安有些疑惑,以眼神向連錦征詢。

連錦含笑道:“大人,你還是不摻和為好。”

裴宴安聞言,略一點頭:“好,聽你的。”

沈崇在心裏罵了裴宴安一句見色忘義,突然就想起另一樁事來:“對了,我聽說,前段時間你查抄了魏梁的賭坊,可抓到了陳山?”

“陳山是誰?”對于沈崇口中突然冒出的這個人名,裴宴安仔細回想了一遍,并無印象。

“就是那日在酒樓前搶了薛櫻玉佩的地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薛櫻身上,她的神色卻極為茫然。她似是一邊思索,一邊猶豫着向連錦比畫:“那日是有幾個地痞攔路,但後來蔣大人出手相助,又碰上巡值的官差經過,他們就跑了。并沒有人搶我的東西,我也從不戴玉佩。”

連錦不由轉向沈崇:“是誰告訴你,陳山搶了薛姑娘的玉佩?”

“便是那日蔣煜在懸濟堂同我單獨說的。”沈崇從連錦和薛櫻的異樣神色中察覺到不對,“難道他騙了我?”

連錦凝重地點了點頭:“薛櫻說,那日在酒樓外,她并未丢失東西,也從來沒有佩戴玉佩的習慣。”

“可是……”沈崇百思不解,“蔣煜為什麽要撒謊?”

“或許,他知道丁峤替魏梁捉刀的事,想将我們的注意力轉移到鴻運賭坊、轉到魏梁的身上。”這是裴宴安根據當下的情形總結出的最大的一種可能。

從懸濟堂離開後,裴宴安和沈崇徑直去了翰林院,得到消息卻是,蔣煜告了假,已有兩日未去了。

兩人又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坐落在曲柳巷的蔣煜家中。

蔣煜是翰林院修撰,平素與靖察司沒什麽交情,裴宴安只知其狀元及第,對其家世門第,并不曾了解。

是以,當看到蔣煜的住所時,不由暗暗吃了一驚。

那是一處極為簡樸的院落,隐逸在巷子深處,院門看起來極為古舊,用一把上了鏽的銅鎖鎖住了。站在門外片刻,便聽得隔壁人家傳來婦人撒潑謾罵的尖銳聲響。

裴宴安和沈崇對視了一眼,兩人輕輕一躍,就攀上低矮的牆頭,進到了院子裏。

院內的景致比院外還更蕭索些,天井下面用泥盆養了兩株蘭草,院子裏有一張簡陋的石桌和兩張石凳。

“這翰林院的俸祿竟克扣至此嗎?蔣煜好歹也是個修撰,請不起家仆便罷了,連張齊整點的桌子買不起了嗎?”沈崇難以置信地打量院中陳設,怎麽都不敢相信,這竟是朝廷命官的家宅。看着比左鄰右舍的尋常商戶還更磕碜些。

裴宴安沒有應他的話,徑直推開了內室的門。

鋪面而來一股隐約的潮黴氣息。內室的空間很小,靠牆擺着一張床榻,床頭是一張小桌案,案頭雜亂地堆着各種書籍。牆壁上挂着一幅寒梅圖,在這破落苦寒的環境下,倒顯得格外适宜。

裴宴安定睛看了那圖一會兒,忽然聽得沈崇一聲驚呼。

“你看,這是什麽?”

沈崇從桌案的書籍堆中抽出了一疊淩亂的字稿,交到了裴宴安手中。

裴宴安随意翻看了幾張,發現當中字跡或龍飛鳳舞,或端方娟秀,每一頁的字跡竟都不同,像是對着不同的字帖摹寫的。

他不由低慨:“沒想到,蔣煜竟有這樣的本事。”

“這麽看來,引薛望去客棧的字條,很有可能就是蔣煜僞造的!”沈崇越想越激憤,“他定是怕我們懷疑到他頭上,才扯謊诓我去鴻運賭坊,這次,我定要親手抓住他!”

出乎沈崇的意料,靖察司在盛京搜查了幾日,都不見蔣煜蹤影。各處城門守衛的官兵也不曾發現身形相貌與蔣煜相似之人。

陛下給的期限越來越近,蔣煜卻好像憑空消失了。就在案件踟蹰不前的時候,有人帶來了關鍵的證據。

這日,裴宴安正在靖察司中複盤整起案件的所有細節,謝洵拿着一份文書匆匆而來。

“丁峤的答卷拿到了,字跡已比對過,薛望字條上的字跡與丁峤此前答卷上的字跡是一致的。”

“竟真是一致的?這就難辦了。”裴宴安接過謝洵手中文書,未及打開,便倒吸了一口氣。

“此話何意?”

“我和沈崇在搜查蔣煜家中時,發現了他臨摹不同字體的書稿,每一種字體風格都自成一派,完全看不出是同一人所寫。所以,我懷疑那張字條上的字,很有可能是蔣煜臨摹的,但目前沒有确鑿的實證。”

說着,裴宴安又将自己複盤時記下的要點遞與謝洵:“還有一點,我始終想不明白,如果兇手真是蔣煜,他的動機是什麽?即使他與丁峤因三年前的事有嫌隙,也應該是丁峤痛恨他,他為何要對丁峤下死手?”

謝洵将手掌放在文書上輕輕拍了兩下:“看了這個,你或許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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