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江月初面色一變,道:“你這是幹什麽?”

楚星離道:“老四又無法幫我們出陣,師父再沉迷于和他敘舊,我們今天就出不了陣了。”

江月初還沒套出元孝黑化的原因,因此不大高興地道:“但他是守陣人,縱然無法親來為我們破陣,也能透露點兒消息……”

如七絕陣這般的陣法千變萬化,若是不知道陣眼在哪兒,根本就不可能出得去。就算有仙種的楚星離想要強行破陣,要花的代價也不小。

“師父。”楚星離忽然出手,将先前将他們擡上雲山,如今仍在昏迷中的那兩個壯漢都丢出了山道,“你是想破陣,還是想多看看老四?”

江月初一怔,聽出了他的酸意。

系統更是驚奇:【他在吃醋嗎?】

江月初的耳朵根又紅了,惱道:“你在亂想什麽?竟然懷疑我和老四——”

楚星離卻詫異道:“師父何出此言?我只是以為師父多年不見老四,想多看看他,師父以為是什麽?”

江月初:“……”

楚星離笑意盈盈道:“看來師父的确是想破陣,而不是想老四。”

江月初明知他是故意撩撥,卻只能忍氣吞聲。

系統啧啧出聲:【總覺得男主越來越壞了。】

往山嶺深處走,并非直路,轉了好幾個圈。江月初邊測算陣眼方位邊往深處走,楚星離并不幫忙,而是跟在他的身後,注視着他的背影。

系統原本想再調侃幾句的,但不知怎麽的,竟說不出口,楚星離的目光太缱绻,太溫柔了,還有些許不舍,以及隐藏得更深的情愫。

它無端想起江月初當初在瓊宇九霄鏡中看到的景象,油然而生一種命中注定的感嘆。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地往陣法深處走去,就像朝命運走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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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該出現在師父面前。”

白骨嶺,骸骨成山,骷髅成嶺,上山的大道正中種着一棵極大的榕樹,因為過大,樹冠上便延伸出不少細長的枝幹垂落在地面上,如密集的血管紮入地下汲取養料。

世人皆知,白骨嶺的土地吸飽了人血,往下翻一丈土都還是紅的,或許這也是這棵榕樹能長這麽大的原因……

不過申時,即使冬令時也非入夜的時刻,但因這巨大的榕樹樹冠遮擋了大部分的陽光,便多了幾分陰恻恻的寒涼。

本應陰森可怖的榕樹樹幹旁,偏坐着一名叫人見了便心生畏敬的僧人。

他身披雪白袈裟,及膝的長發披散在腿邊,額點丹砂,面若好女,雖則手中纏繞的佛珠染着深深淺淺的血色,卻仍說不出的寶相莊嚴。

元孝望着楚星離,眸眼便如杳無人跡的寒潭,孤僻且不起波瀾。

楚星離卻沒有看他,不緊不慢地道:“師父才剛出關不久,知道我們都‘叛離師門’,會很傷心的。”

元孝冷冷地道:“是你帶師父闖入了雲山。”他不過就是察覺江月初入陣,情不自禁現身去見他了而已。

“他見你殺了那麽多人,必定會有所行動。”楚星離卻低嘆道,“也好……至少我不用擔心他為了老三做出什麽傻事來。老四,你可得幫我這個忙。”

【所以男主,就這麽不告而別了?】

不過一覺醒來,楚星離就已不在了,系統見江月初坐在火堆旁發呆,小心翼翼地道:【他之前不是一直都主動黏着你嗎?我還以為……】

它以為,不告而別的該是江月初才對。

江月初卻早就料到了,淡淡道:“他拿到了三毛的記憶,當然要去找三毛交易,遲則生變。”

系統疑道:【但如果他那麽着急的話,之前為什麽還要跟着你?】

不過是怕他去找神樹做交易罷了,江月初心想,燒掉神樹,跟他說賀音繁的感情早就化成了神樹的養料,都是不想讓他和神樹交易。楚星離其實也沒騙他,神樹要人類的感情做什麽?它向人類索取的東西,無論是感情也好,寶物也罷,不過都是為了自己能更好地生長。

賀音繁本身的感情當然已經沒了,但若有人花更大的代價,買下別人留下的還沒被神樹吸收完的感情……他只要還有擁有那種感情的能力,自然會變回從前那樣。

如果他不是早知道劇情,恐怕也會被他忽悠到……

“他不确定他騙過了我,才會試圖跟着我。”江月初道,“現在他既然敢離開,那就是确保有人能幫他絆住我。”

系統剛想問什麽人?就見不遠處的小道上,身披白袈裟、手持金禪杖的男子憑空出現,站在遠處一言不發地望着他。

江月初起身道:“元孝。”神情間沒半點兒驚訝,顯然早就猜到了。

元孝沉默片刻,道:“此處是前往天涯海角的通路,七絕陣是第一陣。”

“難為你師兄了。”江月初這話聽不出是什麽語氣,道,“他明明早闖過了這些陣法,卻只看我破陣,裝得好像第一次進這陣法似的……”

想必他已經和元孝見過面了,說不定兩師兄弟還達成了什麽協議。

元孝也沒多說什麽,只是道:“師父要破陣,我陪你。”

江月初定定地望了他半晌,元孝長相極好,比起賀音繁的尊貴和楚星離的昳麗,他的容貌氣質更如蓮。純潔如白蓮,唯有額上一點丹砂,绮麗如紅蓮。

若只觀形貌,只聽言語,誰又能料想得到,他已成了原著中的那個殺人狂魔?

“你集齊了多少顆佛珠了?”江月初忽問。

這本該是個禁忌的話題,但江月初卻不準備讓它成為一個禁忌。

元孝也老實回答了:“一百零三顆。”

“那就還差五顆。”江月初輕聲道,“這麽多年了,為什麽還差五顆呢?”

元孝半垂下眼簾,就像珈藍寺中供奉的低眉的佛陀:“人少,亦有人飲食不調,身體不佳,骨質發黑……”

江月初古怪地笑笑道:“原來如此,那看來是白骨嶺地方太偏,所以限制了你的發揮。”

元孝:“……”

即使再蠢鈍的人,也不會聽不出江月初話中的諷刺。

江月初是個很溫柔的人,當然在南華之外,多數人以為他孤标傲世、清高傲岸所以不好接近,但在南華內部,至少他們師兄弟幾個,知道江月初其實挺擅長諷刺人的。

元孝進南華時遭逢大難,滿門被滅,江月初從未對他有什麽重言,連諷刺之話都少有。曾有弟子以為江月初單純是體貼他家中出事,所以才對他這麽好,就連他自己也那麽認為。

有一年中秋,他喝醉了酒,忍不住問江月初:“師父為什麽待我和其他師兄弟不同呢?”

如此固然體貼,但他更希望江月初待他和其他師兄弟一樣,想誇就誇,想罵就罵……

他原先并非南華的人,他修的是佛法,拜入的是珈藍寺。佛門的修行,與俗世仙門的修行差別很大,他原就是帶藝投師,比不得其他師兄弟從小就在南華長大……

江月初,是否還當他是外人?

他本以為江月初會恍然大悟,自己對這個徒弟的客氣讓他難過了,然後他會向他道歉,以後對他就像對其他師兄弟一樣——這就是江月初的性格,他幾乎能預料到。

可誰知江月初一點兒也沒覺得不對勁,還笑道:“因為你太乖了,四毛啊,你這麽乖這麽老實,為師也舍不得欺負你的。”

彼時圓月當空,映得江月初含笑的眼中一片潋滟,他知道了江月初的兩個秘密——

一個是江月初私下裏給他們師兄弟取外號:大毛二毛三毛四毛……

另一個就是江月初從沒拿他當外人,他是他心中最乖最不舍得欺負的徒弟。

此時的江月初也在想他這個徒弟,元孝。

他一共收了七個徒弟,元孝是唯一一個“帶藝投師”的,也是他心軟的開端。

他尚記得那個十歲出頭的少年,稚氣未脫,還是個孩子,灰色納衣,滿身血跡,沉默卻執着地跪在雲崖山腳。

江月初早知劇情,卻還是去見他了。

“你反出珈藍寺要拜我為師,就只為了複仇麽?”他問少年。

少年誠實道:“是。”

江月初道:“那我便與你直言,你若為了複仇想拜我為師,就算你并非珈藍寺弟子,我也不會收你。”

少年睜大眼睛,墨色瞳仁中浮現少許的茫然。他就像是個窮途末路的旅人,好不容易發現一條生路,放下負重孤注一擲地紮身進去,卻發現在路的盡頭那兒早立了塊牌子:“此路不通”。

江月初至今都還記得他的眼神。

“四毛的眼神太容易讓人心碎了。”

系統道:【可不是嗎?】

天才佛子,三歲便入了佛門,一顆佛心通透。

據聞元孝剛出生時,元家父母就請珈藍寺的大師來為他誦經祈福。

珈藍寺主持親來主持儀式,對元孝的父母說:“此子有佛心。”

元家上下,既驚喜又惶恐,傳說有佛心之人六根清淨,五蘊皆空,若修佛,成就定然不菲,但有佛心也意味着他将來必定會出家,塵世間的一切都與他再無瓜葛……

“他命中有一劫。”主持道,“參得透,便成正果,參不透……”

“參不透會怎麽樣?”

“阿彌陀佛……天機不可洩露。”

元孝跪了第七天時,江月初就帶上他新得的鳳尾琴到雲崖山腳彈清心咒。

系統警告道:【你這可是鑽空子。】

江月初很無辜:“這怎麽能是鑽空子呢?別忘了,我可是‘佛道兼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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