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兩人的喘息聲此起彼伏,響在耳邊,愈來愈大。

他将她化作了一灘水,控制不住身體一下一下向上追逐,只顧着那自唇齒擴散,四肢百骸皆如饑似渴的酥麻熱烈。

他大臂一夠,一挑,兩側床帳散落下來,沒人特意攏好,光從中間那條縫洩進來,斜跨她大半個身子似雪如玉,紅梅綻開。

盡頭隐隐約約照亮她通紅的鼻尖,眼眸半睜,濕潤、朦胧,時不時顫着微微睜大。

偶爾緊閉起來,額間青筋浮起,身體一掙一掙地抖。

不知過去多久。

陡然一聲尖叫。

兮月張大嘴呼吸,趴在床沿,一陣痙攣。

細白手伸在空中,密密一層細汗,死命抓握,又抖着松開。

被他翻過來,頭無力長長向後仰,眼眸緊閉,連脖子到耳朵,全是一片通紅。

長夜漫漫。

燭淚凝固在金色鳳凰翺翔的翅膀,似披上一層紅衣,欲做新嫁娘。

.

餘韻帶入夢中,她感到身體漂在海上,随浪浮沉。

海面之上,廣闊天地間,夢中意識随風飄蕩,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夢醒,便到了中秋月圓之日。

打開窗戶,歡聲笑語飄進來,兮月彎了眉眼,“真熱鬧啊。”

屋內也熱鬧,她撐着頭看她們進進出出放置她的衣裳首飾,及為屋裏屋外挂、擺各種裝飾品,燈籠、兔兒爺……不一而足。

她起身,仰頭看那些挂好的燈籠,“四面山溪……竟是陛下的字!”

驚訝地睜大眼睛。

挪動步子。

“十裏空山外……”

“舉頭望明月……”

“中秋過後又重陽……”

……

回頭,驚嘆,“陛下竟寫了這麽多!”

“何止呢,”星蘭彎着眼,“娘子,咱們屋裏挂的,燈謎盡是陛下親筆。”

兮月聽了,望着這滿屋的精巧小燈籠,個個兒底下挂着紅色鎏金紙,禦筆墨字。

那麽多,一下都數不清,不知他花了多少工夫。

兮月一個一個看過去,擡眼欲笑,卻是熱淚盈眶。

暖流漫過身心,從眼裏溢出來。

“娘子。”

身後有人輕喚,回頭,幾張關切的笑顏。

“娘子,時辰不早了,該梳妝了。”

她點頭,一堆人簇擁上來,笑着哄她,引她過去,又是看那個又是瞧這個。

兮月挑花了眼,每樣都極致精巧,雍容華貴,聽着她們叽叽喳喳地各有看法,憑着感覺随意點了幾樣。

盛裝打扮,對鏡細細描摹,發髻如雲,赤金凰釵,金紅制袍上繡着鳳翔九天。

兮月最後站在立鏡前,在這雍容的宮殿裏,宮人的簇擁贊美聲中,提起裙擺,緩緩轉了個圈。

傾城之姿,盛裝之後,名副其實。

有小宮女看呆了眼,癡癡一句,“娘子好美啊。”惹來一片善意的笑聲和附和。

星蘭眼中滿懷欣慰,“是啊,咱們娘子風華絕代。”

語氣感慨,仿若苦盡甘來。

宮門口,“陛下駕到——”一路傳唱進來。

兮月扶着星蘭的手,一步一步往外。剛到殿門,便見他大步跨進來。

頓步,微仰起頭,款款微笑。

宮禦上前,星蘭躬身行禮退到身後。

與此同時,他擡起手,掌心向上,牢牢握住她尚在半空的雪白柔荑。

眼中驚豔毫不掩飾,近乎癡迷。

鄭重,柔聲,“今日見了月兒,才知何謂國色天香。”

她微展開雙臂,歪頭,“陛下自個兒為我選的衣裳,可還滿意?”

他牽起她的手,低頭輕輕一吻,“自然滿意,天上神女,不可方物。”

她笑得眼睛眯起來,“陛下謬贊,皆是陛下的功勞。”

他望着她,分明兩人相對而立,中間隔着一臂之距,可他的眼神,卻像已吻過她千百次。

兮月微低下頭,聲音沁在蜜糖裏,“陛下,是否該起駕了?”

他低笑一聲,颔首。

扶着她,共乘一辇。

享一路宮人叩首,大殿之上山呼萬歲。

她座椅在他側下方,他先送她坐好,才上了一步,到殿中軸最上方的龍椅,轉身坐下。

階下太監高呼:“平身——”

回音蕩着,傳到殿外。

兮月靠着椅背,看衆人謝恩入座。

杯中滿上桂花酒,吉祥祝詞唱和聲裏,兮月不動聲色掃過殿中每一處新添的景致,無處不顯雍容華貴、大國盛況。

舉杯同慶,她只輕沾了唇,與陛下差不多時候放下杯子。

此次中秋是大宴,皇親貴戚、臣子诰命,品階高者方得賞賜參宴。

于是推杯換盞之時依舊莊重嚴肅,左不過那些套話,陛下在上,無人敢有出格之舉。

兮月沒興趣關注那些無趣的言語機鋒,碰巧與宮禦對視一眼,看着對方與自己相似的神色,相視一笑。

這一笑,在百官貴族衆目睽睽之下,兮月稍紅了臉,低頭用膳。

杯碗筷箸花紋精致,入手生暖,珍馐美馔五味俱全,冒着熱氣,淨是她愛吃的。

入了口,味道與往日的略有不同,頗為新奇。細細品嘗,入口生香。

酒酣飯飽,歌舞齊上。

衆人正襟危坐,認真觀賞。

兮月看了會兒,偷偷撅了撅嘴,她就知道,這種宴會從頭嚴肅到尾,果然,連歌舞戲曲,都是忠君報國、父慈子孝之類的故事。

幸好扮相極其華麗精美、技藝也屬實高超,沒想象中那麽無聊。

幾場歌舞過後,戲曲登臺。

故事于唱詞動作間進展,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觀看。

忽地,耳邊隐約傳來啜泣聲。

兮月往旁邊瞄了眼,又看了下臺中央,面無表情。

——一出戲,恰好到了賣身葬父的情節。

她放下玉箸,手收進袖口。

見侍女滿上茶杯,她又擡手拿起,一飲而盡。

一小會兒,啜泣聲停了,想來被人制止。兮月并不想再關心,只擡眼看戲。

也就沒瞧見宮禦時刻關注着她,此刻稍擰了眉。

幾息後,唱詞突兀得戛然而止,退潮一般,頃刻大殿中央便退了個幹幹淨淨。

兮月轉頭看那金龍椅,宮禦正從座椅起身。

陡然安靜的殿內悉悉索索聲清晰可聞,衆人皆站起,躬身而立。

星蘭亦上前扶起兮月。

宮禦舉杯致辭,衆人附和,一齊一飲而盡。

而後低頭躬身行禮。

他到她近前,攜她一同,于衆人恭送聲中緩步出殿。

跨過殿門,略行幾步,聽得身後樂聲響起,歌舞依舊。

她腳步慢下來,扯扯他的衣袖,他回頭。

微微一笑,道:“陛下真好。”

他與她十指交握,輕輕捏了捏,“一場宴罷了,不值當勉強自己。”

龍辇就在近前,他先上去,她被他拉着手,低頭仔細着踩上腳凳。

踏過最後一步,不穩當撞到他懷中。被大手穩住,攬着肩膀,一同坐在了華蓋中央。

幕簾放下,私密的空間裏,兮月終于可以緩口氣。

晃了晃腦袋,滿頭的發飾相互敲擊,響聲清脆,她不由悠悠嘆息。

人前行步得端莊平穩,只使步搖前後輕晃。

此時放松下來,方覺出這般的沉重繁瑣,實在累人。

宮禦擡手,為她分開兩個繞在一起的流蘇,“一會兒就到了,換套輕簡些的衣裳,帶你出去。”

“出去?”想了想,肩膀耷拉下來,“哦,今日宮外是有燈會。”

“怎會是出宮?”他碰了下她嘟起的唇,笑道,“先去禦花園,再去摘星樓。”

“嗯……”兮月翹翹唇角,尾音輕巧,“好啊。”

雙手抱上他胳膊,小心翼翼避開頭飾,靠在他肩上。

車駕行路時輕晃,她漸漸閉上眼,搖出了些睡意。

大約半刻,緩緩停了。

應宿公公湊在幕簾邊上,輕聲禀報,“陛下,娘子,前面是丞相。”

丞相?

兮月整個人僵了一瞬,随後緩慢直起身子。

與宮禦對視,他牢牢握住她的手,輕聲,“月兒想見嗎?”

兮月一時竟不能回答。

丞相竟選在這日,還是攔禦駕見她!

這般行徑,不止大膽,更是離譜。

此刻,她才對從前陛下所說丞相“直呼黃口小兒”之言有了實感。

要見她,那陛下呢?讓陛下專等着?

不分場合不分身份直接尋上宮中迫人見他,真不愧是堂堂宰輔啊。

旁人都知皇帝的一聲岳丈是客氣,他是真覺得自個兒就該是這般身份。

兮月閉了閉眼,沉沉呼吸。

“無事,”宮禦和緩的聲音繞在耳邊,甚至帶着笑意,“月兒不必覺得有什麽,所謂威儀、規矩,今兒欠下了,便是他日後需還的債。”

兮月轉頭,不禁被他幽深的眼神捕獲,投入深處不見底的漩渦。

他引她破開迷障,始初見淩駕于大局之上的豁達、從容。

忽然明白,朝政于他,應如神龍上天入海,輕易翻雲覆雨,不費吹灰之力。

從始至終,他的喜在她、憂在她,厭惡、憤懑也全因她而起。

想起他那日宣見丞相,生氣不因政務,而因丞相颠倒黑白,大談特談于她的養育之恩、敦敦教導,訴他身為父親愛女之心之懇切。

他是替她生氣。

總是這樣,喜她所喜,惡她所惡。自大權在握,更是從不讓她因他有半分違心之舉。她惱怒丞相目無君主,他或許在意,但并不介意秋後算賬。

确實,丞相思女心切,大不敬攔下禦駕,今日權勢滔天之時或不失為一樁美談。但日後大廈将傾,定能成為一樁罪名。

兮月淺淺勾了勾唇角,“那便勞煩陛下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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