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在前一天的晚上,陳秘書和項靈熙像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兄妹那樣坐在緊靠着的兩張沙發上。當陳秘書十分貼心地位項靈熙分析起這個分析起那個的時候,項靈熙每每都恍然大悟地點頭,并在自己的心裏說道:原來是這樣!

而現在,盧卡茨則像是一個被不信任自己的未婚妻給害到,卻依舊還是無怨無悔的男人。當他那樣反問項靈熙的時候,項靈熙又會眼前一黑地在自己心裏說道:對啊,我也這麽覺得了!

兩個玩政治的男人對她說出的話語都讓她覺得好有道理,以至于把她逼到了牆上,成為了一個徹徹底底的“騎牆女”!這對于平日裏一直都很有主見的項靈熙來說簡直是個災難!

所以她到底對不起誰了!又是幫着誰一起害了誰!

“你……你先別接着說,你讓我好好想想……”

在項靈熙低着頭,糾結着思考的時候,在盧卡茨說出先前那句話的時候就已經由他站在門口的保镖推開了候機室門,并走了進來的陳秘書從她身後走近兩人。在此之前,盧卡茨已經見過陳秘書好幾次了,但是先前的每一次見面,陳秘書看起來都只是像“王部長的秘書”—— 一名謙遜的随行人員,并且也能獨立處理一些突發事件。

但是此時的陳秘書卻看起來完全不同了,光是他周身氣度的轉變,就已經能夠讓敏銳的盧卡茨得到一個信息——在這次的事件中,陳秘書擁有了絕對的實權。

“請原諒,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我正好聽到了你們之間的談話,注意到了您的一些很有趣的用詞。”

陳秘書在項靈熙身旁的座位上坐下,并給了揪心的項靈熙一個安慰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擔心,而後才又轉向盧卡茨,說道:

“在您看來,靈熙似乎對我們中國的治安有一點誤解?那您呢?我認為總統閣下一定是覺得,靈熙的家人和朋友很可能會因為您的打擾而陷入危險。如果不是那樣,我想不明白您為什麽要提前那麽久就派人去靈熙的家附近保護他們。我猜您應該是為了保護她,而不是為了監視她吧?畢竟靈熙是一個很講誠信的女孩,只要她答應你了,就一定會做到。”

盧卡茨看了陳烨一會兒,并說道:“我只是擔心她,想要保證她的安全,所以以防萬一。”

聞言,陳秘書笑了,并十分友善地說道:“我們也只是擔心她,想要保證她的安全,所以以防萬一。萬一你的安保團裏有人要害她呢?以您在國內的不幸遭遇來看,這種事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聽到這裏,項靈熙哪裏還能不明白!

她根本就已經成了被兩只霸王貓争搶玩耍的毛線球,可是她卻喜歡狗,對于這樣的遭遇更是心中毫無幸福感可言!

對此,項靈熙盡可能讓兩人不注意到她地,動作幅度很小地把自己從椅子上挪開,并企圖默不作聲地離開這間候機室,卻是在才剛剛站直了身體的時候就看到了來自兩人的兩道灼熱視線。

“我……我去看看飛機準備得怎麽樣了。”鼓起勇氣說出了這句話的項靈熙仰起頭來,卻是根本沒能敢轉頭去面對兩人!

陳烨:“還是別了吧,一會兒會有人來通知我們的。”

盧卡茨:“如果你願意再多待一會兒,我會很高興的。”

背對着兩人站在那裏的項靈熙猶豫片刻,最終頂着兩人的視線,繼續背對着他們橫向移動到了離她最近的座位前,而後背對着他們坐了下來,盡可能地把自己縮得小一點!而後她就聽到盧卡茨直白到了不能再直白的開門見山。

盧卡茨:“你們希望我用什麽政治承諾來換取靈熙的出庭?如果不弄清楚你們想要的到底是什麽,我是不可能帶她走的。”

在這件事上,陳烨的聲音聽起來顯然很篤定。在盧卡茨提出了這個要讓項靈熙下意識地深吸氣的問題之後,陳烨十分放松地說道:“那你就讓項靈熙留下來。在你開庭前,祖國會繼續保護她的。”

陳烨的這句話到底還是讓之前已經想好了他們兩個不整出個結果來,就不面對他們的項靈熙猛轉回頭來。

眼見着盧卡茨的眼睛顏色又随着他的情緒而變得更為冰冷起來,陳秘書又接着說道:“我相信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一定是有備選方案的,但我也相信這些備選方案統統都比不上讓靈熙直接出庭,帶着證物一起替你作證。但你要想好了,萬一你被彈劾成功,也在罪名成立後被送進監獄,你現在正打算做的事就是政治自殺。”

看着态度如此強勢的陳烨,盧卡茨反而笑了,并說道:“政治自殺也好過出賣國家。”

眼見着兩人之間的談話就要崩盤,陳秘書很快在向項靈熙示意稍安勿躁後抛出了這麽一句話:“聽起來您認為社民黨不會出賣國家?”

這樣之後,這間候機室裏的氣氛再度變得沉默起來,直至陳烨再次開口到:“如果您被彈劾成功,讓洛特尼亞的社民黨上臺,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您一定比我們更明白。”

盧卡茨:“聽起來陳先生就要說到最關鍵的重點了?”

“對,您猜測得很對。”說着,陳烨笑了起來。這一次,那是十分真誠又友好地笑容。

他說:“我猜您應該不會希望讓社民黨上臺執政。在這一點上,我們的願望是相同的。并且,除了社民黨,任何一個不谄媚美力堅的政黨都是我們歡迎的。只要您能明白這一點,一切都會變得很順利。”

“我可以認為,對于你們來說的關鍵只是不谄媚美力堅嗎?”

盧卡茨的這句話說得很慢很慢,似乎是在想陳秘書确定,中方所想要的是否真的只是這麽簡單。

而陳秘書的态度也十分肯定:“當然。只要這些就可以了。除此之外,我們可以做做朋友,加深一下合作,也一起修修鐵路,造造新型發電站,做點基礎建設,甚至是買賣一點軍火。又或者如果你不喜歡這樣,我們也可以配合你,對你做出冷冰冰的樣子。這些都是可以商量的。但重要的是,你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在這件事上的态度。在外人看來,靈熙的出庭也只能是她自己的個人行為,和我們沒關系。”

“那我的那些畫呢!盧卡茨很關心的!”當陳烨把思考時間交給到盧卡茨的時候,雖然背對着倆人坐得離他們老遠,卻是時刻關注着他們之間談話的項靈熙舉手問出這樣問題,并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我也很關心的。畢竟那還是我的東西吧!我只是把它上交給國家……暫時代為保管。在‘上交國家’後面還有那麽幾個字的!”

對于項靈熙和盧卡茨都十分關心的這個問題,陳烨倒也沒有含糊過去。他先是稍高聲一點地回答了項靈熙的疑問道:

“你的畫我還像昨天晚上和你說的那樣安排。”

這樣之後,他才在優先回答了項靈熙的問題後再看向盧卡茨道:“昨天晚上我就已經和靈熙說了我們的安排了。在這一點上我對她是沒有任何隐瞞的。根據計劃,你負責保護靈熙的安全,我們則負責保護證物的安全,證人和證物分兩條路走。這可以給你的安保團減輕許多負擔,也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意外。順便,這些掩人耳目的假證物說不定還能幫你找出一些不值得信任的人。”

此時已經有一名盧卡茨的随行訪問團成員走到這間候機室的門口,對盧卡茨的保镖說了幾句什麽,似乎飛機已經做好了所有的起飛前準備,就等總統登機了。

但盧卡茨只是向門口的保镖點了點頭,卻并沒有着急再說些什麽。他似乎是很認真地考慮了一遍陳秘書這番話裏所隐含的信息,并在片刻後說道:

“所以靈熙的那些畫都已經在去到羅科曼尼亞的路上了,是嗎?”

直到剛才為止都在這場談話中占據着上風,并掌握着主動權的陳烨終于在盧卡茨說出了這句準确的判斷後笑容僵了一下,并在随後大方地承認道:

“您很敏銳。但是如果您對我們的提議不感興趣,我也可以現在就讓他們掉頭返程。畢竟,中國可是很大的。”

在陳烨說出了這句話後,兩人之間的對視與無聲的試探随着盧卡茨對于這件事的考量持續了很久。

那讓盯了兩人好一會兒的項靈熙感到緊張極了,又想轉過頭去等待盧卡茨的最終決定,卻又不想錯過盧卡茨哪怕一絲一毫的表情。而就在項靈熙感覺自己頂不住壓力地想要轉回頭去的時候,她看到了盧卡茨臉上的微笑。

這意味着,他同意了。

再次開口的盧卡茨甚至調侃起了陳秘書道:“作為絕對不出手幹涉他國內政的,負責任的大國,你們打算怎麽把這些東西運去法庭?”

對此,陳秘書給出的回答是:“我們委托了一家絕對不帶官方性質的,名氣不太大卻很可靠的安保公司。他們會能把東西安全送到的。”

盧卡茨:“你會把他們負責人的電話給我?”

陳秘書:“當然,你必須得能知道對你來說很重要的證物在哪裏。”

說着,似乎剛才還劍拔弩張的兩人就對彼此露出了極為友善的笑容。他們幾乎是一起站起身來,而後陳秘書從自己的西裝口袋裏拿出一個看起來很不起眼的,甚至連個正經彩屏都沒有的手機,并把它遞給了盧卡茨。

随後兩人便握起手來。

只是在這個時候,陳秘書犯下了一個錯誤——他企圖很用力地握一下這位比他稍稍年長了一點點的,羅科曼尼亞總統的手,并以此來重申他在兩人間這段談話中的主導地位。只是他不僅對他自己錯誤估計了,也對這位在從政前曾有過“短暫部隊服役經歷”的總統閣下也估計錯了,并就此被對方看似極為輕松卻是像鋼鐵一樣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沒錯,在這間候機室裏的确沒有大批的媒體記者正拿着幾十臺攝像機和照相機對着他們,可陳烨的背後卻還有着一個項靈熙!

那讓手疼得一塌糊塗的陳秘書根本不好變換出一個顯得不那麽男子漢的握手姿勢,也不好叫出疼來!

可後來,和盧卡茨握了好一會兒手的陳秘書到底還是讓項靈熙看出了他抽搐背影的不對勁,已經準備好了和盧卡茨一起登機的她忙走過來,并不太确定地叫出她現在對于陳烨的稱呼:

“朋友?陳朋友?你還好嗎?”

在項靈熙說着這樣的話語并同時向兩人走來的時候,盧卡茨終于松開了陳秘書的手,并對兩人都露出無懈可擊的微笑。

而怎麽都不可能向項靈熙訴說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的陳秘書也在疼過勁來之後艱難地擠出笑容,向項靈熙說出告別的話語,并目送兩人一起登上那架從羅科曼尼亞飛來的總統專機。

直至項靈熙與盧卡茨終于走遠,陳秘書拿出他自己的手機,并用先前沒和盧卡茨握手的左手給項靈熙發了一條滿懷情誼的短信:

【靈熙,你昨天晚上向我要求的,給你的父母還有安廣廈小姐都各買一份保險這件事我做不到,因為這可能涉及到對保險公司的欺詐。但是我代表外交部給你的那些畫買了保險。53幅畫一共700萬人民幣的意外險。祝你和你的畫都能安全回來,一路順風。】

以為自己已經辦妥了這件事的陳烨在短信發送成功後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卻沒曾想,項靈熙的短信回複卻是瞬間殺了回來。

——【都到了這會兒了你還好意思接着驢我?我爸媽還有安寶寶本來也就沒危險,你還故意帶人去吓他們!你讓我回去之後怎麽面對他們!把給我爸媽還有安寶寶買保險的錢都拿去給我的畫加保吧!居然才給我買了700萬人民幣的意外險!連我家的房都不止這點錢!這就是我一輩子的心血?在你眼裏我的畫果然只值149美金!】

陳烨:“…………”

陳秘書感覺自己被錯怪了,因而立馬把左右手一起用上,并給項靈熙發去了用來解釋的短信:

【為什麽你會又提起149美金?149美金只值989人民幣。可是700萬人民幣保53幅畫,那就是13.2萬人民幣一幅畫了。能為你的畫保那麽高的價已經很不容易了,因為我們根本就很難說服保險公司你的畫值這麽多錢啊。】

這一次,陳秘書等了好久好久都沒有等來項靈熙的回複,直至十分鐘後,從特殊通道走出機場出發區的陳秘書口袋裏的手機響起“叮”的一聲。

氣瘋了之後又冷靜下來的項靈熙發來此般回複——【陳朋友,您已失去和我之間的“信任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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