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這果然是一場十分“簡短”的記者會,因為盧卡茨在說完了他想說的話之後,就宣布了記者會的結束。而當項靈熙看完了這場記者會的電視轉播又關了電視的時候,她會發現陳烨已經走到了她身後的不遠處。

面對這位認識才沒幾天,卻是已經被對方見識過了自己各種窘迫狀态的年輕外交官,項靈熙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問道:“他們大概要多長時間才能把那些畫都打包好?”

陳烨:“他們得把每幅畫都在分清楚之後很小心地包好,可能會需要二十分鐘吧。”

項靈熙:“所以我們現在就有時間先談一談了?”

面對項靈熙的坦蕩詢問,明白自己剛才已經讓對方很是尴尬的陳烨給了對方一個理所當然的,肯定的回答。

而後坐在沙發上更靠外側位置上的項靈熙便往裏挪了兩個位置,請陳烨也坐下來。

“我的爸爸媽媽也有可能因為這次事件遭遇危險嗎?”項靈熙首先問出了她此時最關心的問題。

“我們只是做了保護性的預防措施。但這的确是有必要的。”陳烨想了一會兒,而後問道:“有關你可能在這趟出庭中遭遇的危險,他是怎麽跟你說的?”

“他說……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才剛剛合并。他在洛特尼亞還沒有絕對的掌控力,出了這種事,他很可能會連自己的安全都沒法保證。”說着這些的項靈熙感到頭疼起來,并情緒起來地說道:“但他沒跟我說他在國內的反對勢力有那麽厲害,厲害到了我爸媽在家門口待着都可能會出事!他、他要是真跟我說了,我可能就不答應他了!”

陳烨忙做出了讓項靈熙沉下氣來的手勢,并說道:“在國內的麻煩我們都能解決的。”

“在國內的麻煩你們都能解決的。”項靈熙跟着重複了這好有道理的一句話,感覺自己瞬時就放松了下來,并感情飽滿地向對方用力點了點頭。

陳烨:“我們甚至可以派戰鬥機給羅科曼尼亞總統的總統專機護航,以防你們在去到羅科曼尼亞的一路上可能發生的意外。”

項靈熙再次點頭,并感到自己身上又充滿了能量。可很快,陳秘書就說出了那個“但”。

“但我們是不能幹涉他們的內政的。我們也不可能因為卡拉喬爾傑總統向我們發出請求,就把幫助給到他個人或者是他所領導的政黨。所以就算是為你們護航的戰鬥機,也只能在飛到羅科曼尼亞的領空之後就即刻返程。可是他們的在野黨卻是親美力堅的,羅科曼尼亞社民黨的黨魁在這次競選中接受了很多美國的獻金支持。那麽如果美力堅能夠給羅科曼尼亞的反對黨以資金支持,他們就一定還能給出別的支持。”

直至此刻,陳秘書在初次見面時給項靈熙留下的印象已經全部被他自己給推翻了。項靈熙就那樣震驚地看着對方,不知道應該對這位在她面前已經直白至此的外交官說些什麽。

好久之後,項靈熙才跟上節奏地問道:“美力堅人還能跑到我爸媽家去抓他們,拿他們……來威脅我?”

而後,陳秘書說出了更為直白的下一句:“美力堅人不會來,但是他們支持的恐怖分子是有可能的。”

感覺自己先前所聽到的話就已經足夠要了她小性命的項靈熙冷不防地又聽到了這樣一句話,險些一口氣接不上來。接着陳秘書就很快說道:

“當然,我的這句話不是代表外交部說的,只是在朋友之間的談話中代表我自己說的。外交部不會對我的言論負責的。”

說完之後,面對已經目瞪口呆了的項靈熙,陳烨十分紳士地向自己身邊的這位女性詢問道:“你需要一點私人時間嗎?”

這個問題當然會讓項靈熙在震驚的時候弄不明白對方為什麽要這麽問。于是她也遲疑着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項靈熙:“我需要一點私人時間……做什麽?”

陳烨理所當然道:“打電話給卡拉喬爾傑總統,問他為什麽不事先把這些你和你的家人所可能遭遇的危險都告訴你。”

項靈熙:“我覺得我……應該還不急。”

陳烨再次點頭道:“如果你需要這種私人時間了,随時告訴我。”

面對這樣的陳秘書,項靈熙也不知該說自己是受寵若驚了,還是受到驚吓了。在平穩了一下心跳之後,項靈熙試着對陳烨問道:“你說我和你之間是存在着‘信任關系’的,是嗎?”

陳烨點頭。

項靈熙又問道:“所以我們應該已經能算得上是朋友了,對嗎?”

陳烨再次肯定道:“起碼我是這麽認為的。這不是我全權處理的第一件突發事件,但絕對是我獨立處理的事件中牽扯面最廣泛的一件事。我覺得我們已經能算得上是患難與共了。”

聽到這句話的項靈熙失笑了,并問道:“那我能不能知道,你私底下是不是對卡拉喬爾傑總統……不那麽友好?”

這下,陳烨也笑了。聲稱在此時“并不代表外交部”的陳烨好好地想了一下,而後說道:“雖然從他的身份和處境來看,他的選擇和做法全都無可厚非,但他的确給我的工作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說着,陳烨看了看手表。顯然現在已經到了那四名專員先前告訴他的時間,那讓他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并在同時帶着一種說不出的不愉快強調道:“而且他還質疑了我的職業素養。我出色的職業素養。”

此時那四名負責帶走以及保管項靈熙多幅繪畫的專員已經開始擡着畫走出畫室。這便意味着他們就要出發前往他們此行的第二站——安廣廈家的畫廊。

在這一刻,猶豫了好一會兒的項靈熙不禁出聲道:“朋友,陳朋友!”

雖說項靈熙對于陳烨的這一稱呼已經可以稱得上慘不忍睹,但陳烨還是壓着那份怪異感轉頭看向項靈熙,并聽到她在鼓起勇氣後對自己說出的那句話:

“在這件事塵埃落定之前你們會保護我的朋友安廣廈的吧?那樣的話,能不能麻煩你們幫我把我的那幅《維納斯的誕生》帶去她的畫廊?這幅畫對我來說……還挺重要的。”

那麽問題來了。

這麽大的動靜,派了人在項靈熙家附近随時待命的盧卡茨會不知道嗎?

應該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下午三點的北京首都國際機場,羅科曼尼亞總統的總統專機正在做起飛前的最後準備。而在一間能看得見總統專機的特殊候機室裏,擁有這架專機的人正在看着工作人員把那些對于他來說“十分重要”的繪畫搬到飛機的貨艙裏。

在看了一會兒那副景象後,盧卡茨就把視線轉到了此時就坐在他對面的項靈熙的身上。而此時項靈熙也正嚴陣以待地看着他。

在這種沉默的對峙中,盧卡茨選擇首先打破僵持道:“我以為請求你出庭幫我作證只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但現在事情卻變得很複雜。”

項靈熙覺得自己做的應該是正确的,但是盧卡茨的這種表情、這種眼神、以及這種說話的語氣卻仿佛在試圖洗腦她,告訴她——她毀了約,她對不起人家!

可是對不起別人的到底是誰!

沒說清楚跑這一趟的危險性到底有多大的又是誰!

感覺自己又是心虛又是理直氣壯的項靈熙先是動了動僵在那兒已經好久了的脖子,然後氣勢上毫不退讓地說道:“我猜你指的是……我在陳秘書的協同下把假的畫當成真的畫送上了你的總統專機?”

對于項靈熙的提出的疑問,盧卡茨既不肯定,也不否認,而只是不加掩飾地看着項靈熙的眼睛,仿佛在等她主動坦白更多。

而在他的這種注視下,項靈熙果然在深呼吸了一次後說道:“這其實是對重要證物的一種保證。既然你已經告訴我,在羅科曼尼亞的洛特尼亞部分,你很可能連你自己的安全都保證不了,那我又該怎麽相信你能保護好我的畫呢?”

可沒曾想,在三天前的那個晚上還和她發生了如此親密關系的男人卻是沒有正面回答她的這個問題,并且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與惱羞成怒有關的情緒。

他甚至笑了起來,那個笑容好看極了,卻是讓原本已經堅定了信念的項靈熙又感到了一陣沒由來的心虛以及心慌。

盧卡茨又一次地叫出了項靈熙的名字,并在這個似乎已經大局已定的時刻說道:“也許你已經意識到了,又或者你還沒有意識到。但你的确已經成為了一個籌碼,一個被人拿來要挾我的籌碼。”

眼見着項靈熙似乎是想開口向自己解釋些什麽,盧卡茨擡起手來制止項靈熙的這一舉動,并繼續說道: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一直都在等。等有人來告訴我,我到底需要用什麽東西來交換這個籌碼。但是很遺憾,現在我們都要出發了,卻還沒有人來告訴我,他們到底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但我不可能無休止地等下去。”

說着,盧卡沉默了片刻,在看了項靈熙一會兒後說道:“你向我承諾的那些畫,昨天晚上就已經被外交部的那位陳先生帶走了,現在裝上飛機的那些都是假的,對嗎?”

來猜猜盧卡茨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內心有關項靈熙接下去會如何回答的預期是怎樣的?

他或許以為……項靈熙會很快和他解釋事實并不是他以為的那樣,然後馬上找來外交部的某個人和他就這個問題來當面對質。

但事實卻并非如此!

在有了如此親密的關系之後,再次見面時的盧卡茨似乎還對項靈熙留有一種起碼停留在表面上的溫情,可在發生了很多的那個晚上還對盧卡茨表達了深刻執念,甚至對他的身體似乎很是迷戀的項靈熙卻是翻臉不認人了!

“所以呢?如果你不能無休止地等下去,你打算怎麽辦?把我留在這裏,把我們用來掩人耳目的那些畫全都丢出你尊貴的總統專機,然後再自己一個人回去?用你的那個備用方案,第二選擇?”

這樣的項靈熙讓盧卡茨感到不确定起來,然而還不等他說些什麽,項靈熙又接着說道:“在控訴我向國家出賣了你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先檢讨一下你自己?”

顯然,現在的盧卡茨面對的已經不再是那個在淩晨四點被他吻醒後用依戀的目光看着他的項靈熙。

現在他所面對的,是聽陳秘書這個對他心懷不滿的外交官分析了半宿的利害關系,并且又重新記起了先前自己為什麽會被請進國安局的秘密大樓,獨自面對心理評估師與審訊專員雙重暴擊的項靈熙!

項靈熙說:“你總是營造出一種你好像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的假象,可實際上呢?你根本就沒有勝券在握,也總是對我有着很多的隐瞞。先前你說你希望我能和你一起去羅科曼尼亞出庭。你說我走這一趟可能會冒很大的風險。這是我可以接受的。

“可實際上呢?實際上連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很可能會因為這件事被卷進危險當中。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肯定就不會答應你了。那麽好,既然我已經知道你是這樣的了,我們當然要另外再做點什麽來确保事情會萬無一失了。把我和你,還有我的那些畫都放在一起,這麽大的目标,你就這麽肯定能不出意外?”

面對如此坦誠的項靈熙,盧卡茨依舊沒有直接且正面地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抓住了她的這些話語中的一個關鍵,并問道:

“是誰告訴你,你的父母和朋友也會被卷進危險中的?以我對陷害我的那些人的了解,他們還不至于在中國也擁有這種能量。”

項靈熙愣住了!

而後盧卡茨又在項靈熙覺得自己的腦袋一下被敲懵了的時候接着問道:“你該不會是因為他們大張旗鼓地找了很多人去保護你的家人,就以為你的家人和朋友真的正處在危險中吧?”

【不然呢!】

項靈熙險些就要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但她沒有!并且她還說出了一句在盧卡茨聽來更有意思的話!

“可是支持社民黨的美力堅養的恐怖分子的确能來威脅到他們啊。難道不是嗎?”

這下,盧卡茨是真的笑出來了,連脾氣都沒了,并問道:“這也是外交部的那位陳先生告訴你的嗎?美力堅支持的恐怖分子,到這裏來傷害你的家人?你是不是對你的祖國有一些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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