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眼見着項靈熙已經窘迫壞了,盧卡茨不禁失笑起來。
他說:“是我的保镖,他們可能是想讓我們別吵了。”
這讓項靈熙還怎麽說話!眼見着貢獻出了一條毯子的那名保镖現在就在不遠處,和他的一名同伴兩人一起裹着一條毯子,并且還似乎在不經意之間朝他們這裏看了幾眼,項靈熙覺得自己連話都不能說了!
但就在她猶豫着是不是要回到先前自己待着的地方,回到有着更多人待着的倉庫更裏側時,她聽到盧卡茨對她說道:“如果你現在還不困,坐會兒吧。”
可她還是覺得別扭!
于是盧卡茨又說道:“整架飛機上你最熟悉的人——我,還有我的保镖都已經在這裏了。你不在我們這裏待着,還想回到那裏去嗎?”
不遠處的保镖們依舊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認真地警戒着。而心中雖然抗拒,卻覺得總統閣下的确說得很有道理的項靈熙則在咬了咬牙之後,在這個男人的身旁坐了下來。
而後盧卡茨手心向上地對項靈熙伸出了手。
那讓項靈熙感到有些不理解,但在稍作猶豫之後,她還是也把自己的手伸了出來。她望向盧卡茨的眼神似乎是在問對方——是要我也把手伸出來嗎?
盧卡茨則向她點了點頭,并以此來告訴她——是的,這就是我想要的。
當項靈熙再一次地把手交到對方的手裏時,她也再一次地感受到了由對方的掌心所傳來的溫暖。
在把項靈熙的手握了一會兒之後,盧卡茨說道:“你的手還是很冷,需要蓋兩條毯子。”
項靈熙:“可是這裏一共就只有兩條毯子。”
盧卡茨:“對,我們有兩條。”
說着,盧卡茨把他們面前的那兩條毯子整理了一下,并把它們疊在了一起,而後又給兩人一起披上。
但是此時的項靈熙所坐的位置卻是真的沒有離盧卡茨那麽那麽的近。當她被盧卡茨這樣披上毯子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介意我過來一點嗎?”盧卡茨向她這樣問道。
項靈熙并沒有直接以語言來回答他,而是瞪大了眼睛看向倉庫裏側,在受驚後又進入了夢鄉的那些人,仿佛是在問盧卡茨,這樣真的好嗎!
這個問題逗笑盧卡茨了,并問道:“原來你還會在意這個問題?那你有沒有想過,等到你出庭為我作證的時候,你應該怎麽告訴法官,為什麽你會在只見過我一面之後就畫了那麽多我的畫像?”
這個問題可真是讓人感到窒息!
但項靈熙扛住了,并好似十分輕松地對盧卡茨說道:“那只能說明我不在意,但不代表你也會不在意。畢竟這裏有那麽多人呢。”
盧卡茨:“所以,為了讓我不被人誤會,你想要用毯子把你自己的腦袋也遮起來?”
項靈熙不想回答盧卡茨,并帶着嫌棄地要把盧卡茨給她披上的兩條毯子都慢慢取下來,但是盧卡茨一下摟住她的腰,把驚得都不敢出聲的項靈熙撈到了自己的懷裏,又用那兩條疊在了一起的毯子把兩人都給圍得嚴嚴實實的。
“這就暖和多了。”
當盧卡茨用帶着笑意的聲音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項靈熙甚至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因為這句簡單的話語而暖和起來。可還不等她在回過神來之後對摟着她的人說些什麽,對方就已經扭過頭去打了幾個噴嚏。
這下心動就變成了好笑。雖然總統閣下的确是在很寒冷的地方長大,并且身體也很好,但是被這麽折騰了一下之後,他也的确是有些着了涼。
那讓項靈熙掩飾住了自己的忍俊不禁,并一本正經地重複道:“對啊,這樣就暖和多了。”
随着項靈熙的這句話,盧卡茨又仿佛是中了什麽魔咒一般,一連打了四五個噴嚏!
但是等到他的噴嚏打完了之後,他卻還能接上項靈熙的話,說道:“你只要再想一想今天我們經歷過的那些事,就不會覺得還有人會在意這些了。”
當盧卡茨和項靈熙說出這句話語的時候,兩人離得很近很近,近到了能看到自己在彼此眼中的倒影,近到了能夠感受到來自于對方氣息的溫度,近到了……讓人突然渴望起了一個吻。
但是在那樣的氣氛下,項靈熙到底還是轉過了頭,說道:“活着真好?”
于是盧卡茨也笑着重複道:“對,活着真好。”
“那你到底有沒有辦法,讓我們活得再久一點,總統閣下?”再次轉過頭去看向盧卡茨的項靈熙這樣下巴微擡地看向對方。
那樣的表情和神态,甚至是叫出“總統閣下”時的聲音都讓這個十年後有了完美紳士外表的盧卡茨突然有些想要把懷裏的人抱得更緊一些。
有關那一晚的一幕幕畫面,甚至是懷裏的人帶給他的感受都在他的腦海中不住地重複着。可這些記憶卻是比那晚真實的感受還要淡了許許多多,仿佛是在吃完糖之後又還留在嘴裏的那一點點甜味。
可是糖罐現在就在他的懷裏,他卻似乎并不能把糖罐的蓋子打開。
這樣的感覺……可真是難耐又奇妙,并且它也有趣極了。
盧卡茨:“我剛剛登陸了一位朋友的郵箱,在他郵箱的草稿箱裏留下了求救信息。以我對他的了解,明天天亮之前他一定就會以同樣的方式給我留下回信了。”
項靈熙:“你在你朋友的郵箱草稿箱裏……留下了求救信息?”
聽到這裏,項靈熙一下坐直了身體,似乎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麽交流方式。而盧卡茨則倒也并不吝惜自己的解釋。
盧卡茨說:“我不清楚他是不是正處在被監聽和被監視的狀态下,所以不能讓他在毫無防備的狀态下收到我的郵件,我的電話,或者是用別的常規通訊手段發出的信息。在這種情況下,用郵件的草稿箱和他聯系會更安全一些。對于他來說,對于我們來說都是這樣。”
聽到這裏,項靈熙來了興趣,并問道:“你的這位朋友很厲害嗎?能把我們這些坐在總統專機上都能被導彈打下來的人安全帶走嗎?”
盧卡茨:“他差不多應該可以。雖然能做成這件事的人不止他一個,但他一定是能把事情處理得最好的那一個。”
項靈熙:“那我們很快就能安全了?受了傷的人也能很快得到治療了?但是你之前還說過,你都首先确定那個人在這件事裏是絕對可信的!”
盧卡茨:“是的,所以我們可能還要再多等一會兒。”
說着,盧卡茨再次把從項靈熙那裏收來的手機拿出來,再次查看起他先前登陸過的郵箱,而草稿箱裏所顯示的郵件數量則正好比他先前留下簡訊時又多了一封。
“他回複我了。”
看到盧卡茨臉上又出現了那種迷人的笑容,項靈熙不禁從他的懷裏起身,并把疊在一起的兩條毯子拆出來了一條裹在自己身上。
“早點把我們都救出去。”不打算在這種時候繼續打攪到對方,也不想過分地向盧卡茨探聽整個行動計劃的項靈熙這樣說道。
而盧卡茨則向她點頭致意。
于是項靈熙轉了個身,并向不遠處的那名總統安保團成員扯了扯毯子,似乎是在感謝對方給他們讓出了這條在這種時候能值一個手機的毯子。
只是他們都沒有發現,額頭被磕傷的內務部長此時把自己蜷縮在毯子裏,給擔心着他的外孫女發送報平安的短信,也讓乖巧的外孫女不要把外公還安全的消息告訴別人。
外孫女問:【媽媽也不能告訴嗎?】
內務部長想了想,回複道:【那就只告訴媽媽一個人,連爸爸也不要告訴。】
當內務部長把這條手機短信發送成功,并打算把手機再次調回飛行模式的時候,項靈熙走回到了他的旁邊,并說道:
“先生,您還醒着?”
那讓內務部長不動聲色地把手機放了回去,而後仿佛先前什麽也沒有發生一般地說道:“對,身上疼得有些睡不着。但已經沒那麽冷了。謝謝你的毯子,項小姐。”
“沒關系的,我就在您旁邊,如果有什麽事,叫我就好了。”
說着,項靈熙在這位看起來很需要照顧的長者身旁坐了下來,并給自己整理了一下毯子,打算也躺下來稍稍睡一會兒。但是在那之前,項靈熙突然想到了剛才盧卡茨對她說的話語,并對從先前起就看起來很不安的內務部長說道:
“別太擔心了,也許等到天亮的時候,總統閣下就已經能帶着我們安全地回去了。”
“謝謝。”內務部長向項靈熙說出真誠的感謝,而後遲疑的長者問道:“請問您現在……睡得着嗎?”
項靈熙原本是想告訴對方,她覺得她自己應該能睡着。但是她敏銳地感受到了眼前這個受了傷的人在不安之下想要向她傾訴的願望,于是她很快便改口道:“我覺得……我可能不太睡得着。畢竟,今天一整天發生了這麽多的事。”
聽到這句話,內務部長似乎一下就找到了和項靈熙之間的共鳴,并打開了話匣子……
而與此同時,盧卡茨則拿起項靈熙的手機,走出這間在只有在每年的夏天才會有人的倉庫,并撥出了一個電話。
“喂,是我。我想要你幫個忙,派人過去一個我說的地方看一看,看看一小時內到達那裏的到底是救援團隊,還是帶着武器的殺手。是的,注意讓你的人保證自己的安全。”
得到了盧卡茨給出訊息的副總統埃裏克已經開始秘密調派人手,去到他們的總統閣下所告知他的那個位置。
只是很可惜,他卻無法在那個地方順利地找到整個羅科曼尼亞都迫切想要知道下落的那個人。因為總統閣下對他的信任只足夠讓自己在最危險的時刻想起他。但是對于副總統埃裏克的那份信任,卻還不足以讓盧卡茨這麽簡單地就把他們此時的藏身地點告訴對方。
就像他對項靈熙所說的那樣——他需要先确認副總統在這次撲朔迷離的危機中是絕對可信的。
只是這份深夜中的寧靜卻未有像他所預料到的那般,能持續到第二天的天亮時分。
當盧卡茨打完了那通電話之後,他又走進了這間倉庫,并看向那些跟随他一起完成了此次的訪問任務,也與他一同飛回羅科曼尼亞,卻遭遇了如此嚴重的危機的訪問團成員。
看着這些平日裏總是把自己的外表打理得一絲不茍,而此時卻如此狼狽的親信與政要們,盧卡茨不住地皺起了眉頭。
他開始思考究竟是誰一手做到了這一切,又有誰能夠做到這一切。
是和他約定好了要在他們途徑雷克維爾山脈的時候派出戰鬥機襲擊他的國防部長嗎?
可盧卡茨想不到國防部長這麽做的動機,也想不到有什麽是能夠讓他如此铤而走險的。
是社民黨的人嗎?
但是以盧卡茨對于社民黨黨魁的了解,他還不信對方會有這種魄力。社民黨的黨內二號人物倒是有可能有,也擁有美力堅的支持,但是那些支持卻不足以讓這些能夠在索林尼亞對他發動這種等級的突然襲擊。
想要這麽做的人做不到,有能力做到這些的人卻不想做,可是這件事又的确已經發生了。這才是讓盧卡茨感到最為費解也如此毫無防備,甚至是縛手縛腳的真正原因。
正是在盧卡茨陷入到這種困惑的沉思中時,他看到不遠處的項靈熙猛一下坐起身來,似乎是很焦急地在和他的內政部長說着些什麽,而這位在受了傷之後得到項靈熙更多關照的長者則很努力地想要說服對方,別讓其他人都注意到這裏。
見此情景,盧卡茨走了過去。并壓低了聲音向兩人問道:“發生什麽事了嗎?”
對此,內務部長顯得有些沉默,而項靈熙則在呼出一口氣後說道:“我認為,您最好把這件事告訴總統閣下,讓總統來判斷它到底重不重要。”
聽到了這句話的盧卡茨不再看向項靈熙,而是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內務部長的身上,并說道:“告訴我吧。”
可內務部長依舊還猶豫着,似乎他一邊覺得自己在兩小時前做的那件事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也危害不到任何人,卻又心中隐隐擔心着。
在盧卡茨向他把那句“告訴我吧”又重複了一遍的時候,內務部長終于面帶尴尬地說道:“我給我的外孫女發了一條短信報平安。”
盧卡茨:“你告訴她我們在哪兒了嗎?”
內務部長神色閃躲道:“沒有。”
可旁邊的項靈熙卻是很快補充道:“但是內務部長先生說了我們在海上迫降了。”
聽到這裏,盧卡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先前還只是覺得這有些不對勁的項靈熙則在被盧卡茨感染了緊張之後,又帶着一絲不确定地輕聲問道:“這樣要緊嗎?”
盧卡茨看了項靈熙一眼,卻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向內政部長問道:“你是在多久以前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你的孫女的?”
“兩、兩小時前。”說着,內務部長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并補充道:“也可能……更久一點。”
當項靈熙看到眼前的這一幕,也感受到從盧卡茨以及內政部長身上傳遞出的情緒色彩時,她感覺……眼下的這個情形很可能已經比她之前隐隐感受到的還要糟糕很多了。
如果說,當她聽到內務部長對她說出已經發送給外孫女的那幾條短信時,她還只是感覺眼前的景象已經從深藍色變成染上了灰色的深藍,那麽此時此刻,眼下的情形已經讓她感到他們所面對的變成了一片灰黑,染上了淩厲鐵鏽紅的灰黑。
得到了答案的盧卡茨沉默片刻,而後便起身,用力地擊掌數次,并高聲說道:
“所有人!都醒一醒!這裏可能不再安全了!我們得離開這裏,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