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聽着項靈熙所說出的這些話,陳烨沉默了片刻,而後問道:

“這通談話是你偷聽到的?”

“不……對方把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本來想回避的。但盧卡茨說我可以聽。”當項靈熙在遲疑之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感覺自己應該意識到了讓陳烨顧慮的到底是什麽。

項靈熙:“你擔心這些信息很可能是盧卡茨故意要通過我透露給你的……?”

“就是這樣。”陳烨很快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并且還誇贊了項靈熙一句:“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

項靈熙:“你可快別給我戴高帽子了。我被你們兩個左一下右一下繞暈的時候還少嗎?”

皺着眉頭的項靈熙想了一會兒。這一回,已經跟着盧卡茨經歷過了大場面了的項靈熙再不像先前那樣,也不會再一有個從“大人物們”那裏吹來的風吹草動就慌神得不知所措。

這就好比……這些厲害人物再怎麽在天上鬥法,也招來九天神雷讓她的頭頂連下十天暴雨,可作為凡間藝術家,她也要一日三餐吧?

把心态放平了的項靈熙再次把手放到了叉子上,并向電話那頭的陳烨問道:“我能一邊吃晚飯一邊和你說嗎?我已經差不多有一整天的時間都只有彩虹糖吃了。”

陳秘書隐約地感受到項靈熙與過去已有所不同,卻是未有去深想,而是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調說道:“當然。”

在得到了對方的同意後,項靈熙終于在用叉子插着那塊龍蝦肉又沾了沾湯汁後把它放進嘴裏。那一刻,她整個人的精神都振奮起來了!

項靈熙:“那你覺得,這件事的關鍵點到底在于它很可能是盧卡茨故意要讓我聽到的,還是它到底是真是假?”

陳烨:“當然是後者。”

項靈熙:“那我認為這件事是真的。”

陳烨:“原因?”

項靈熙:“他當時的情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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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項靈熙的判斷,陳烨的內心其實是存疑的。但既然項靈熙已經如此肯定地給出了她的看法,那麽陳烨就不會再在這個問題上和她多做糾結。

于是陳烨很快跳過了這個問題,并帶着項靈熙來到他十分關心的下個問題。

“現在還有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卡拉喬爾傑總統的專機已經被擊毀了。就好像美國總統的空軍一號一樣,各國總統的專機都是特別定制的,在保密性和安保性上和一般的飛機很不一樣。我覺得幾天之內還真的未必能調來一架同等級又合适的飛機。

“所以卡拉喬爾傑總統打算怎麽過去?我想他應該不會搭民航飛機吧?如果他真的這麽做了,那麽如果這架飛機最後沒能安全抵達海牙,說實話我一點也不會意外。”

雖然知道陳烨說的都是實話,可是陳烨話中的那種不自覺的幸災樂禍卻讓和盧卡茨已經共患難過了的項靈熙感到很不舒服。

又吃下了兩片龍蝦肉的項靈熙皺着眉頭問道:“這是我的錯覺嗎,陳同志?為什麽我會覺得你好像會很高興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

陳烨回答項靈熙這個問題時的語調……那應該是受寵若驚的。

陳烨:“怎麽會呢!我當然是希望無辜的人能盡早洗脫他的罪名。更不用說,卡拉喬爾傑還是我們中國的好朋友。”

項靈熙:“……”

項靈熙感覺自己其實不太明白陳秘書為什麽會用那樣的語氣和語調來說出這樣的話語。但大體上來說,就算她不信陳秘書的前一句話是真的,她也該信陳秘書說的後一句話。

因此,項靈熙在做出了判斷後試着提醒對方道:“別讓你對盧卡茨的單方面私人恩怨影響到你的工作,陳同志。”

可是這句提醒的效果卻着實不是很好。因為陳烨接下去就很不愉快地反問道:“所以他到現在都還是你的盧卡茨,可我已經只能當你的陳同志了嗎,項朋友?”

項靈熙:“……”

項靈熙可被陳烨的那句話弄得窘迫壞了。她總感覺兩人的性別就這麽對調了一下。她是一個木頭似的傻漢子,而不再是她陳朋友的陳同志則是一個脾氣起來就鬧得她站也不行坐也不行的小姑娘。

可是項靈熙才一想到這樣的一幅畫面,她就不禁一個哆嗦,并在那之後連忙用哄着對方的語調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們再說說盧卡茨打算怎麽去海牙?”

對此,陳烨咳嗽了一下,卻是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那讓項靈熙好好地想了一下,她剛剛的那句話裏會讓對方感到不滿的可能會是什麽。

在得到了可能的真相後,項靈熙又試探着重複道:“我們……再說說卡拉喬爾傑總統打算怎麽去海牙?”

這一次,感覺舒坦了的陳烨總算是很快回答,并語調十分順耳地說道:“當然。靈熙你快說快說。”

雖說這麽容易就哄好了陳秘書,這件事原本應該讓項靈熙感到慶幸,但她反而為此心情複雜起來。但在對方的再次催促下,項靈熙到底還是接下去說道:

“盧卡茨不打算搭乘飛機過去海牙。他打算從陸路走。但是按照他的想法,他會以個人身份過去出席聽證會。所以他不會帶衛隊。”

“什麽!他瘋了吧!”

這一條堪稱驚悚的消息讓陳烨再也顧不上他的個人情緒,也整個人都徹底警醒起來。天知道他有多麽希望從項靈熙那裏聽到一個她對于這個消息也并不十分肯定的回答。

可在這間豪華套房裏待着的項靈熙卻是在深呼吸了一次後說道:“很遺憾,我感覺他沒有。而且他也知道他在做什麽。”

在羅科曼尼亞的這座海濱小城,距離項靈熙下榻酒店僅三個街區的一輛正在行駛中的貨車車廂內,盧卡茨正在內置于此的秘密會議室裏,與他的三名國家情報局高級探員一起探讨這項堪稱瘋狂的計劃。

“請原諒,總統閣下。盡管我們現在已經看到了由肯特局長發給我們的,您的部分已經被列到了機密級別的履歷,可我還是覺得這項計劃有些太過冒險了。”

在三名被肯特局長緊急調派過來的專員中,那名擅長追蹤與反追蹤的高級特工首先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您不能,不能明知這一路上有這麽多的危險卻還是離開衛隊單獨行動。這太瘋狂了。”

當這名探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看向了與他同時接到了這項緊急任務,也和他同樣在五分鐘之前才收到了下發材料的兩名同事。

顯然,這名擅長追蹤與反追蹤的特工想要讓自己的同伴和他一起去說服盧卡茨放棄這樣的想法。

但是已經做出了決定的盧卡茨當然不可能就此改變主意。

盧卡茨:“可我認為離開衛隊單獨行動反而會更安全一些。帶着衛隊目标太大了,而且和平時期我們也不可能帶着軍隊開進歐盟。這樣的示威意味太過明顯。

“再加上歐盟境內有那麽多的美軍基地,只要他們真的勢在必得,那麽,在我們經過一處偏僻地點的時候往那個地方丢下幾顆導彈就能解決一切問題了。接下去,他們要做的就不過是他們一直以來都最擅長的事了——編造謊言,掩蓋真相。”

聽着盧卡茨的話語,三人都變得十分沉默。因為他們知道盧卡茨說的是對的。片刻之後,他們之中似乎是有人要開口說些什麽,可是盧卡茨卻在給他們留足了思考的時間後,又在他們真正說出些什麽之前再次開口。

盧卡茨:“而且我也不可能以羅科曼尼亞總統的身份去海牙出席這場聽證會。無論國際刑事法庭最後是不是能真的把那幾項罪名安在我的頭上,這對于我們的國家來說都是一種羞辱。那麽,如果我以個人的身份去到那裏,我就肯定不能出動總統衛隊。”

“可是您如果不幸死在了半路上呢?”

三人之中首先開口的,是他們之中的情報整合專家。而且這名高級特工一開口,說的就是通常情況下讓人最想避開卻也最為關鍵的問題。

他說:“我十分認同您剛才的說法,總統閣下。如果那些外部勢力真的對于這件事勢在必得,那麽如果我們出動總統衛隊,反而會讓目标變得更大。但是我也同樣不能認同您想要完全脫離衛隊,秘密地自行前往海牙的想法。”

在情報整合專家說出了他的看法後,那名追蹤與反追蹤專家也不再沉默。

事實上,他雖一直認真聽着他們的總統閣下所說出的那些話語,卻也一直把些許的注意力放在了放在了自己面前的那個平板電腦上。

在他們見到盧卡茨的五分鐘前,他們三人的平板電腦上才被傳輸了盧卡茨過去的履歷。并且,在他們的這場會議結束之後,這份保密級別已經很高的檔案就會從他們的平板電腦上被自動删除。

或許是檔案上的那一段段的,屬于盧卡茨的過去經歷以及驚人數字實在是讓人太過驚嘆,讓這名特工不自覺地把它看了一遍又一遍。

而現在,這名追蹤與反追蹤的專家則在把這些全都記在心裏之後說道:

“現在我們已經知道您曾去到過最危險的地方執行最危險的任務。也知道您曾和美國的海軍陸戰隊隊員合作,在他們的同一項任務已經失敗了兩次的情況下,又成功從恐怖分子的手裏解救了他們的科學家。”

眼見着這名高級特工說出的一連串對于盧卡茨過去成績的高度贊揚似乎已經成為了他想要對盧卡茨說出贊同的前奏,他的另外兩名同事開始毫不掩飾地看向他。

但是不用眼睛的餘光都能确認這一點的追蹤與反追蹤專家卻是目光不離開盧卡茨地話鋒一轉道:“但您現在的身份到底不同于以往。這種風險是我們承受不起的。”

說完之後,追蹤與反追蹤專家才看向自己的那兩位雖未曾見面,卻早有過耳聞的同事,并對他們露出了一個笑容。

但是似乎已經打算好了要一意孤行的盧卡茨卻是對于底下人的這些小動作并不在意,而是問道:“如果這種風險是值得的呢?”

“這種風險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是值得的。”三名高級特工中唯一一個從進來到現在都一直沒有發表過看法的刑訊專家在此時終于開口。

刑訊專家說:“您根本就不該出席那場荒謬的聽證會。對于我們羅科曼尼亞人來說,如果我們自己都不能對于某個案子給出公平公正的判決,國際刑事法院就更不可能了。而且我們也從來就不信他們的那些鬼話。”

說着,這個沉默寡言的高個子沉默了一會兒,并帶着絕對不好惹的氣勢繼續說道:“如果他們還打算在自說自話的聽證會後強行把你從羅科曼尼亞帶走,也質疑您身為總統的合法性,那就讓他們盡管過來!”

在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刑訊專家還沒能抑制住怒火地用力敲了一下這張被焊死在了車廂底部的桌子,讓放在上面的幾臺用來閱讀資料的平板電腦都猛烈地震了一下。

現在,這三名被肯特局長臨時調來的麾下愛将都已經說出自己的看法,也滿臉都是對于盧卡茨這項計劃的,明顯的不認同。

他們的想法其實很好懂——既然他們的總統已經說了要以他個人的身份去到海牙的想法,那麽在這件事上,他們也自然可以不那麽的顧及總統的身份,并說出反對。

但是盧卡茨卻并未因此而流露出任何不悅的情緒。

相反,他還在看了這幾名特工之後露出了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中的笑容。

“我是羅科曼尼亞的總統,也是一名努力在保守和激進中找到一個平衡點的,務實的政客。再早些的時候,我還是一名特種突擊隊的隊長。對于我的任何一個時期的身份來說,只要可能帶來的回報足夠高,任何風險都會是值得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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