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當埃裏克再一次地看了一眼他的手表,并把他的手從薩迪赫的身上拿開,這名犯人便一下子反而顫抖得更厲害了。此時就待在這間屋子裏的監獄長是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這名犯人的內心轉變。

他有些不能夠确信來到了這裏的副總統閣下在看着手表的時候,是否也有看到這名犯人那仿佛被無盡的恐懼感吞沒了的眼神。

“那好吧,看起來他覺得我的提議不錯。”

看完了時間的埃裏克直接看向監獄長,并似乎打算就此離開這間海上監獄。

但就是在那一刻,改了主意的薩迪赫仿佛溺水的人要抓住浮木那樣,擡起他那被木制手铐铐緊着,根本無法分開的左右手,似乎是想要去抓埃裏克的手臂。

原本應當連一點真正帶血的風雨都未有見過的副總統閣下在察覺了犯人的意圖後很快轉頭看向他,只是那一眼就讓犯人再次畏縮着低下頭,嘴唇顫抖起來。

埃裏克:“如果你想到了什麽,最好現在就告訴我。畢竟來這裏的路程有一點遠,而且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值得我再來一次了。”

就是在那之後,埃裏克得到了他想要的。

這名犯人告訴他,他們曾在殺了那隊洛特尼亞的巡防士兵後,在現場和那些屍體一起拍了照片,并把那些照片當做他們的戰利品,上傳到了網上的加密文件夾上。

所以在埃裏克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撒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謊。

——當時的他們根本不為自己自己在計劃之外的這場殺戮而感到擔心和後怕。

相反,他們還有恃無恐,對當時還混亂着的這個國家發出了無情的嘲諷。

在确定這些照片依舊還能通過特殊技術找回時,埃裏克留下了這樣的一句話:

“明天,找個好時間,帶他去一個能曬得到太陽的地方坐一次電椅。但要小心別把人弄瘋了。”

當埃裏克再次回到這座海上監獄的塔頂停機坪時,一片巨大的烏雲被大風吹到了距離它們很近的地方,給這座高塔帶來了傾盆的大雨。

而在不遠處他們能夠望得到的地方,卻是有着一片陽關。它在周圍烏雲的包夾下,将光柱投入海中。

那樣的景象居然讓埃裏克感到很美。于是他便站在那裏駐足凝望了幾十秒的時間。

直至被他留在了直升機上的助理打着傘跑到他的眼前,他都未有将自己的視線從那片的壯觀景象上收回。

助理:“副總統閣下,國防部部長十分鐘前給您打來了電話。”

埃裏克:“他說了什麽?”

助理:“他說……需要您和他一起簽署才能生效的文件在哪兒,他人已經到了。”

埃裏克:“告訴國防部長,我還有一個半小時才能回副總統官邸,但我的秘書會把那些文件先拿給他的。”

暴雨中,埃裏克的助理向他點了點頭,卻是發現對方并沒有這就回直升機的打算。

“那您……?”助理順着埃裏克的視線看向遠方。

埃裏克:“我再看一會兒,就一會兒。”

波蘭境內,

距一處廢棄倉庫不遠處的小路上。

拐道此處的盧卡茨停下車來,他向項靈熙伸出手,似乎是想牽着身邊人的手帶她走過這段有着高高雜草的路。

項靈熙把手交給了盧卡茨,卻依舊是在這片她看不到底下的地上伸腳試探了一下。

但只不過是一下試探,底下的路崎岖不平的腳感就已經讓項靈熙徹底的對盧卡茨露出了“我好像真的無能為力”的笑容。

就這樣,盧卡茨抓着項靈熙的手,走到了稍靠前的位置,并為她撥開很可能會戳到臉的那些枯黃雜草。

大約是在20分鐘之前,和項靈熙相互輪流提了很多問題的盧卡茨又把他們之間的話題繞回到了無辜的克拉默身上,同時他也把問題繞回到了項靈熙對于自己的不信任上。

“如果當時你和克拉默之間的相處時間能夠再長一兩個小時,你會讓可愛又帥氣的克拉默為你做些什麽?”

這個問題可把當時的項靈熙逗壞了,她甚至都忍不住自己的笑,并說道:“你可快別再和我提起可憐的克拉默了。他都快要被你問個沒完沒了了!”

但是項靈熙雖然已經有意識地要讓克拉默別再成為他們之間的話題了,可盧卡茨卻是堅持想要知道項靈熙關于這個問題的回答。

于是項靈熙只好在進入情景之後十分認真地考慮起來,并在數十秒後才給出她的回答。

項靈熙:“我可能……會讓他教一教我射擊。畢竟,我不能總是等到對方都近得能一把拉起我領子了才開槍吧。”

盧卡茨:“克拉默的射擊算不上好。”

項靈熙:“對,他也是這麽跟我說的。他跟我說,論單項技能他哪個都不是最好的,但他是現在的雪鷹特種突擊隊裏技能最全面,綜合能力也最強的!”

當項靈熙說出這些話語的時候,盧卡茨總算是弄清楚了那種一直若隐若現着的怪異感究竟是什麽了。

在項靈熙的心裏,在最關鍵的時刻趕到,并一下就把追了她一整個早上的兩個殺手擊斃的克拉默是厲害的。

但當他一個人就把過來襲擊整個訪問團的雇傭兵解決大半的時候,項靈熙卻是正在和滑進了她袖管裏的,被他親手上了膛的槍絕望地進行鬥争。

也許他所喜歡的女人,根本連一下就解決了山洞外的那兩名雇傭兵的兩聲槍響究竟出自于誰都不知道。

這樣的認知當然會讓盧卡茨感到十分憋悶。

并且這還是從不需要頭疼應該如何向別人證明自己實力的雪鷹,在過去還從未感受過的憋悶。

但他卻并沒有主動去向項靈熙解釋些什麽,而是在對方再次向他提問前再次問道:

“那你願不願意讓我教你射擊?”

項靈熙對于這個問題所給出的回答,當然是肯定的。

但那種肯定之前,或許還應該再加一個詞——姑且。

“盧卡茨?尊敬的總統閣下?”

被盧卡茨牽着手走在這片雜草中的項靈熙不禁叫出對方的名字,以及她對于對方的那十分官方的稱呼。

那讓把一頭耀眼的金發染成了黑色的盧卡茨轉過頭來。

當秋日陽光照在他的那頭黑發,以及顏色很淺的眼睛裏,即便此刻在他身邊僅有都快要長到他胸口的雜草,以及不遠處的那間工廠,但這一幕也依舊美得讓項靈熙有些愣神,甚至在那個瞬間一下忘了她想要和對方所說的話語。

在和盧卡茨的視線相撞了好一會兒之後,項靈熙才在被盧卡茨扣緊了手指後想起她要說的。

“我們這樣開一會兒車就拐進來……做一會兒射擊教學真的好嗎?”

盧卡茨并不知道上一秒的項靈熙又為他而心動了一次。

他只知道眼前人看着他愣神的樣子很美。

但他卻将自己此時的心情隐藏得很好,并在項靈熙向他問出了這個問題之後就很快說出回答。

“如果不想讓追蹤你的人發現你,有一點是非常重要的——你不能按照最優路線以全速推進。”

僅僅是在把這句話好好想了一想之後,項靈熙就內心好像豁然開朗了一般,并很服氣地對盧卡茨點了點頭。

于是項靈熙又再次跟上盧卡茨的腳步,跟着他一起進到那間廢棄的工廠,看着他把為自己畫好了十環的槍靶貼到牆上,也看着他為自己畫出一個比他稍矮一點的目标人體,并把白紙貼到人體的幾個重要目标上。

盧卡茨:“在學會射擊之前,你得先學會瞄準。”

項靈熙:“是把拿着槍的手臂伸直,然後一直對着靶心嗎?”

這還是盧卡茨真正學會用槍之後,第一次有人對他問出這樣的問題。但他卻并沒有感到絲毫的不耐,反而還對那種感覺感到新奇。

“拿槍指着靶心不是你這樣做的目的。重要的是,你得在瞄準靶心的時候随時都做好下一秒就開槍的準備。”

說着,盧卡茨站在項靈熙的身旁為她示範起了拿槍時的幾種準備姿勢,和她講述了其中的幾個要點,也讓項靈熙在嘗試這麽做時糾正起她的動作。

也不知道是盧卡茨拿槍時的樣子太過帥氣,還是他在距離這麽近的時候糾正自己以及講述那些要點時太過迷人。

項靈熙居然覺得……此刻的她需要用去很大的能量才能讓自己穩下被對方擾亂了的心神,并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牆上的那一環一環的中心。

“現在你開始瞄準,用心瞄準,把這種狀态保持盡可能長的時間,等到我讓你開槍了,你再開槍。”

深吸了一口氣的項靈熙保持着持槍狀态,并且視線不離開那張槍靶地輕輕點了點頭,以示她聽明白盧卡茨的話了。

為了讓今天才是第二次碰槍的能夠把槍拿得更穩一些,盧卡茨讓項靈熙用上了左手托着右手手腕的持槍姿勢。

站在項靈熙身後的盧卡茨甚至都不需要用眼睛去确認,這一刻的他只憑借項靈熙的呼吸就能感受到他想要知道的許多信息。

她是否準備好了?她是否還能把這種繼續保持下去?

以及這一刻的她如果開槍是否會脫靶。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此前還從未接受過相關訓練的項靈熙開始屏息提力,并且她的肌肉狀态也變得僵硬起來,她似乎需要用上很大的能量才能把這種狀态繼續保持下去。但她卻并未出聲向身後的人詢問她是否可以不再只是瞄準了。

而站在項靈熙身後的盧卡茨也是同樣的一言不發,似乎是在等待着項靈熙的極限。

當項靈熙結束那一次屏息,并試着深而緩地深呼吸時,站在她身後的盧卡茨靠近了她,用自己的胸膛貼近了她的後背,并且他那有力的手臂也輕輕托住了項靈熙就快力竭的手臂。

在那個瞬間,項靈熙的呼吸變得再不平穩。她甚至因為那根本無法控制住的一陣顫栗而急促地喘息起來。

那簡直就像是在一片黑暗中被渾身赤裸着的那個男人靠近了未着寸縷的自己。

而這個男人卻還要在她的耳旁用那麽性感的聲音對自己說出些什麽。

那簡直就像是故意的!

“別分心。”察覺到了項靈熙此時狀态的盧卡茨這樣說道。

終于在那狂亂的心跳中分辨出對方到底在對自己說些什麽的項靈熙用力閉上眼睛,并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就是現在,按照你心裏的那個節奏,射擊。”

項靈熙緊閉的雙眼在此時猛地睜開,并在盧卡茨松開了托住他手腕的手時扣下扳機,那曾打動了盧卡茨的四下槍響再次響起。卻是比那時更多了一些果決,也再沒了任何的猶豫。

再一次地進到了那種奇妙狀态卻不自知的項靈熙同樣也不知道,就在盧卡茨教她射擊的此時,就在陽光如此暖人的此刻,羅科曼尼亞國家情報局與美國中情局之間的一次較量已經開始。

她只是在一連打出了四槍之後轉過頭去看向盧卡茨,并在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期許與笑意時一下沖到了貼着槍靶的牆面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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