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黑月光(含公告)
第16章 黑月光(含公告)
寫完一套物理卷以後,林杳把東西都裝進了書包裏,在整理外套的時候從口袋裏摸到了金友媛的電話手表。
本來是交給她保管的,結果忘記還給她了。
金友媛的電話手表裏,林杳的電話還排在第一個,興許是年齡層比父母近一點,金友媛特別依賴她,但其實林杳自己有點受不起這份信任,她對金友媛一直是懷着愧疚的心情的。
林杳把手表也捎上了,打算在放學後送去金家。
因為不是高三,學校的任務相對沒有那麽緊張,天氣漸漸回暖以後,體育課開始參加戶外活動,林杳的運動細胞超好,平時的體測基本都是滿分,測完了就溜去教室吹空調,見到躲懶的胡玉婷以後才想起什麽,從文具盒裏把那根鋼筆撈出來,還給了她:“好像裝錯了。”
胡玉婷看了一眼,笑了笑,告訴她:“不是裝錯了,本來想跟你說的,但這一陣你一下課就趴在桌子上睡覺,所以沒找到機會。”
林杳有些怔然,等着她的下文。
胡玉婷把鋼筆筆帽頂開,把筆蓋內側對着她,說:“你看,這裏面刻了字的,是‘贈林杳’,應該是別人送給你的禮物吧,雖然确實從來不見你用鋼筆,但是我覺得這禮物還挺用心的,你還是收下吧。”
林杳接過這支筆,用指尖往裏探了探,确實刻了那三個字。
春天已至,學校裏種的楊樹洋洋灑灑地飄起了楊絮,從教室的窗戶裏溜進來,落得地上、桌上到處都是。
林杳的指尖摩挲過那三個小字,微微低眼,有些抱歉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刻了這個。”
她倒是沒想到沈家對一個窮學生也會這樣細致地準備一件禮物。
胡玉婷沒什麽所謂地擺擺手:“沒事,又不影響什麽。”
這支鋼筆,轉了一圈,還是回到了她手上。
晚上放了學以後,林杳背着書包去了金家,卻在擡手準備摁門鈴的時候看見旁邊的圍牆上爬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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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呼吸停了一下,跑到牆角把那個人從圍牆上撈下來,對方摔得厲害,被林杳摁在地上,她揮了拳頭準備往他臉上砸,卻猝不及防聽見圍牆裏側傳來金友媛的聲音:“聶湛哥,你來了嗎?”
林杳的拳頭停在半空,她一皺眉,就着爬牆那人墊好的石頭踩上去,看見了穿了個大棉襖把自己裹成一團的金友媛。
天已經黑了,圍牆邊幾盞路燈尚且還亮着,金友媛看見她以後肩膀都抖了一下,兩只大眼睛眨了眨,又低下去看地面。
“你怎麽在這兒?”林杳問她,語氣算不上好聲好氣。
被打趴下的那個人摔得厲害,有點站不起來,就抓了她的腳踝,林杳瞥他一眼,一腳把人踢開,他又跌回去,悶哼一聲。
金友媛聽見這一聲,又擡了頭,往牆邊靠了靠,重複着:“聶湛哥?”
她看看林杳,“林杳姐,你……打他了?”
“打了。”她理所當然地承認,表情仍舊嚴肅,“你跟我解釋一下?這麽晚了你下樓跑到大門口,就是為了等他?”
林杳籲出一口氣,“你認識他?”
看上去也不像同齡人,那個男的明顯高得很,不像個小孩子。
金友媛有點支支吾吾的,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很小,差點被風吹得聽不見:“是我朋友。”
“你哪兒來這樣的朋友?”林杳說着,下意識側頭去打量那個人,如果他敢是那種渾身刺青的二流子,林杳保證自己會一拳錘死他。
但,倒是挺意外,倒在地上的那個是個穿校服的清秀男生,戴一副金絲眼鏡,正張着嘴大聲咳嗽着,白色的校服肩頭還留了她的一個腳印。
聶湛的臉都咳紅了,眼鏡歪在鼻梁上,又被他慢慢扶正,他憋了一會兒,聲線也清朗,透出一股學生氣:“……我是好人。”
林杳沒搭理他,她準備直接進去找金友媛談,結果聶湛攔住她,從滾到一邊的書包裏掏出一本冊子交給她,問她能不能幫忙轉交給金友媛。
林杳的視線在他身上停了兩秒,聶湛拍拍肩上的灰,解釋着:“沒事兒你可以随便檢查,只是一些照片,沒別的。”
她借着路燈的光随便翻了翻,比起相冊來說,這更像一本交換日記之類的東西,每一頁都貼了一些照片,有路邊小貓的特寫,也有樹啊,花啊,建築啊什麽的,一些旅游景點的照片也有不少,每貼一張照片,旁邊還會有一行小字批注,記錄自己的感想什麽的。
批注有兩種顏色,林杳認出了另一種顏色是金友媛的字跡,她寫的重複率最高的句式是:
【我也好xxxxxx,可是xxxxx。】
——“我也好想去,可是沒辦法。”
——“我也好想吃,可是我腸胃不好>.<”
——“我也好喜歡小貓,可是養不了。”
……
林杳的睫毛抖了抖,她把冊子合上,突然間有些沉默。
聶湛又問她:“可以嗎?”
林杳看看他,說了“好”。
進小區大門要得到裏面住戶的允許,林杳讓保安聯系了金母,得了允許才進去。
聶湛進不去,所以每次都只能站在牆邊給金友媛遞東西。
林杳進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圍牆邊上的金友媛,拉着她的手把她帶回家,結果那個聶湛明明都摔得那麽慘了,還踩着石頭扒在圍牆邊上沖金友媛笑着招手。
她扯都扯不動,金友媛頻頻回頭看他,聶湛跟她說:“下次還在這兒——”
林杳惡狠狠回頭警告:“不可以。”
再往樓梯間走的時候,林杳把手表和那本冊子一起給了金友媛,問她:“怎麽和那個人認識的?半夜裏偷偷跑出來太危險了,以後絕對不能這麽做。”
金友媛抱着那本冊子,重重點了幾下頭,然後才開口:“就是……每天早上上學的時候,總碰見他在小區門口發傳單。”
全是旅游宣傳的傳單,每天早上都會往她手裏塞一份,然後腼腆地笑着說讓她假日去那裏玩玩。
有一次金母去那堆排得亂七八糟的電瓶車裏找自己家的,金友媛得了空能跟他聊天,她問他是不是去過很多地方,聶湛只是笑,說:“對啊,到處都很好玩。”
金友媛每天早上會偷偷跟他搭幾句話,一來二去就熟了,她說因為年紀小,父母工作忙,她總不能出去玩,聶湛就經常給她拍照片。
在上樓的時候,金友媛拉着林杳的手,在她手背上拼了個單詞,小姑娘低着頭,聲音溫溫的:“他說他可以當我的——”
“e-y-e.”金友媛撒了手,“我知道,這是眼睛的意思。”
林杳側目看了看她,沉吟一下還是什麽也沒有說。
那件校服上的校徽明明是三中的,在他從包裏翻冊子的時候林杳看見了他包裏的課本,應該是初三的教材,金友媛因為之前的事在家待了幾年沒上學,所以現在還在小學五年級,實際上兩人就差兩歲。
其實讓金友媛多交朋友沒什麽不好,只是那人總讓她晚上出去跟他見面,實在不能放心。
而且……
林杳抿緊唇。
無論怎麽想,也不會有一個初三的學生大早上的專門跑到小區門口發傳單,還天天來,怎麽看都不是偶然,像是故意要等着某個人一樣。
她告訴金友媛:“不論你跟他關系再怎麽好,如果以後沒有認識的人在場,你不可以偷偷跑下去跟他見面。”
“他不是壞人……”金友媛的步子沉了沉。
林杳看看她,聲音變得很輕:“即便你和一個人是十幾年乃至幾十年的朋友,都有可能遭受背刺和欺騙,更何況你和他才認識多久?一個人是好是壞都是可以裝出來的。”
她發覺自己說得太多,金友媛不一定能理解,于是她不再往下說,只是草草總結:“如果你信我比信他多,就聽我的,不要單獨跟他見面。”
金友媛最後還是妥協,點了頭,把冊子塞進衣服裏藏起來。
林杳稍微緩了一口氣,她知道金友媛最信她。
進了屋子以後,金母先把金友媛罵了一頓,讓她以後不可以趁着父母睡覺的時候跑出去,說到最後的時候簡直要哭,金父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金友媛也被說哭了,一直說“對不起”。
金母嘆嘆氣,讓她回房間睡覺,林杳也準備走,被金友媛叫住。
她回了趟房間,帶了三個自己捏的粘土小人,三個人并排被黏在一起,是坐在長椅上休息的場景。
最左邊的是沈郁白,中間是在喝奶茶的金友媛,最右邊的是林杳。
金友媛把東西給她,讓她轉送給沈郁白:“哥哥請我喝了奶茶,我也想送他一點什麽,這是我自己做的。”
她的哭腔還沒消下去,抽了抽鼻子又說:“那一天我很高興,也很感謝他,讓我以為又見到了我哥哥。”
林杳把那份禮物掂在手裏,答應了金友媛,倒是沒想到有什麽機會能轉交給沈郁白的,畢竟他們既不同班也不同校,目前為止見的面大部分都很巧合。
而且,林杳并不覺得沈郁白聽到這句“長得像哥哥”會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