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黑月光
第26章 黑月光
林杳把簾子放下來, 沒有把東西拿出去,王倩疑惑地問她:“愣在這兒幹嘛?前臺還等着送杯子過去。”
她捏了捏推車的把手,“嗯”了聲:“我馬上。”
林杳最後還是推着車出去, 前臺調酒的員工看了她一眼, 讓她順手把杯子擺好,林杳剛拎了個杯子直起身來,看見葉傅文就站在前臺, 看見她的時候還挺吃驚:“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她把杯子按次撂在桌臺上,态度冷淡極了:“賺點錢。”
葉傅文把公文包擱在一邊,胳膊壓上桌臺,“啧”了一聲:“你們最近不來催我,我還挺不習慣的。”
林杳眼都沒擡:“那你查到了沒。”
他雙手一攤:“沒啊。”
說得理所當然, 林杳見他臉還有點紅, 估計喝過酒, 整個人都不太清醒的樣子, 還渾着繼續跟她說:“等着吧。”
林杳擦杯子的手一頓,用了點勁兒,幹抹布被捏出道道褶皺,她咬住後槽牙,腮幫子鼓了鼓,深吸了一口氣。
葉傅文拍了拍胸脯:“等我馬上升了官,這案子就換個人負責了,到時候再說吧。”
林杳趁着他喝醉了思維不清醒,憋了股氣也繼續問下去:“那你為什麽不查?”
男人伸出一根食指往上指了指,吐出來的氣息都帶着酒氣, 他壓着嗓子說話:“上邊兒有人護。”
“小丫頭诶。”葉傅文嘆着聲音叫着,“你還太小, 不知道啊,很多事不是你想辦就能辦到的,誰都知道要當個好人,哪有天生就想當惡人的?”
他低低感嘆:“都是被逼的。”
林杳把杯子重重擱在桌面上,玻璃杯發出一聲脆響,裂成幾瓣,動作間劃傷了她的手,而她還是直直站着,平靜又清晰地吐字:“少給自己找借口了,你不過是想安安穩穩地升官,所以別人家的慘案對你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Advertisement
她垂下手,血順着她凸起的腕骨流下去,一滴一滴地打在地面上。
林杳笑了:“明明自個兒心裏也髒,還非要裝出一副好人被逼無奈做壞事的樣子,你惡不惡心?”
聽到這動靜,旁邊的人都大氣不敢出一下,有人去把王倩叫了過來,王倩看了眼她的手,“哎呦”叫着。
“怎麽就吵起來了,搞成這個樣子。”
她給葉傅文鞠了躬:“抱歉啊,她是新來的,如果有冒犯的——”
“我心裏髒?你在這兒打工,你又幹淨得到哪裏去?”
葉傅文惱羞成怒了,直接打斷了王倩的話。
林杳正要發作,又聽見大門外有人溫溫和和地叫着他:“葉叔,您在這兒呢。”
聶湛從外面進來,手裏拎着一個很大的袋子,他看了眼林杳,視線又轉回到葉傅文身上,臉上挂着笑,把手裏的東西送出去。
“這是我帶來送您的,一點小酒,收着吧。”
葉傅文酒勁兒上來了,很容易就被轉移了注意力,回頭擰着眉看着聶湛,身子板瘦,耳朵上挂一副眼鏡,一股斯文樣。
他又把公文包拎起來,完全忘了還在跟林杳吵架,轉而跟聶湛說起了話:“不是讓你在外面等我嗎,你進來幹什麽?”
聶湛把裝了酒的袋子塞進他手裏,“等太久了,以為您把我的事忘了。”
他扯了扯葉傅文的胳膊,斯文的臉上微微笑着:“咱走吧,我媽定了酒席,就等着您去吃呢。”
葉傅文拎着酒,渾渾噩噩地被他撈着往外走。
聶湛剛松了口氣,林杳看見他回頭望了自己一眼,他的眼神顫動幾下又低了下去。
還沒走出大門,葉傅文又大大咧咧地說:“你爸呢?還在外邊躲着呢?”
聶湛低眼,沉默了很久,最後才用很輕的聲音說:“他啊,我不知道。”
葉傅文“嘁”了一聲。
人被糊弄走了以後,王倩把林杳的手牽了起來,嘆着氣:“劃了個口子,得快點上藥。”
她拍拍林杳的肩,讓她跟上:“跟我過來吧。”
王姐從自己的櫃子裏熟練地拿出了棉簽和碘酒,把林杳的手掌翻過來,眯着眼睛給她上藥,還說着:“犯不着跟他們吵,我見過太多這樣的人了,有錢但是沒素質,恨不得讓我們跪下去舔他的鞋才能證明他高高在上,男的果然都沒個好東西。”
她用紗布給她把傷口包上,“誰背後還沒點說小話的人呢,你不用在意,只是今天确實讓你被污蔑了,下次他再來,姐偷偷幫你欺負回來。”
王倩給紗布打結,“我本來是想讓他快點消氣了離開,結果他還挺不饒人的,這下估計經理還要來找你了。”
林杳在想事情,她聽了王倩的話,就問:“那經理會讓我走?”
王倩停了手,看了看她,試探性問:“你很需要這筆錢?”
确實需要錢,但也不是特別急,林杳本來是打算慢慢攢的,但是今天聶湛來找葉傅文的事總讓她有點在意,她想在這兒多待一陣。
但是林杳沒辦法把這些話解釋給王姐聽,于是她只是順着王倩說的話點了點頭。
王倩嘆了口氣,嗓音很輕柔:“沒事兒,我跟經理說一下,不會趕你走的,你一邊打工一邊上學也确實挺辛苦的。”
林杳說了謝謝,下午路過工作間的時候又從虛掩着的門裏聽見了王姐的聲音,正在被經理罵。
她稍微留心了些,在門口多站了一會兒,聽見王姐跟經理說:“今天這事兒其實是我的錯,小林是新來的,是我沒跟她說清楚,但是她做事挺仔細的,是個好孩子,在後臺也幫了我不少忙,就別趕人家走了,萬一要扣錢的話,扣我的吧。”
經理還有些唏噓:“她又不是你親姑娘,你那麽護着她幹嘛?”
王倩笑了幾聲:“我呢,小時候也可想讀書考大學了,但是家裏就只夠供我姐上學的,我就辍學來打工了,但是小林是我侄女的朋友,我知道她成績特好,以後肯定有出息,就是家裏邊比較困難嘛。”
“我這不是……”她哽了哽,“就是想讓人家小姑娘有錢好好上學,別以後像我一樣就行了。”
林杳靠在牆邊默默聽着,門縫裏透出來的光照亮了她的腳尖,林杳就把腳往回縮了縮。
經理半晌沒說話,裏面沉默了良久,王倩喊了她一聲:“經理?”
經理嘆了口氣:“我知道了,你先去做事吧。”
她們說完了,林杳轉了腳尖往後躲了躲,然後側身穿進了後臺,從水池裏拎起一只高腳杯,假裝自己一直在擦杯子。
王倩撩開簾子進來,靠在林杳邊上把洗好的杯子排進餐車裏。
林杳擦拭的動作越來越慢,她側了頭,叫了王倩:“王姐。”
王倩疑惑地看她。
林杳笑了笑,對她說:“謝謝你。”
說話聲音輕,但是語氣卻格外鄭重。
王倩擺擺手,渾不在意地說着:“沒事沒事。”
林杳打的是假期工,工資都是按天結的,一天能有一百來塊錢,她把錢都攢了起來。
月底發工資的時候,王倩還是被扣了幾百塊錢,但是她當天下班的時候拉開櫃子,發現了一個薄薄的信封,裝着幾百塊錢,信封上一個字都沒有。
林杳當時已經換了衣服走了,現今已經是夏季了,天氣熱起來,天也黑得晚了些,她走在路上擡頭看了眼,牆角的樹好像又長高了點,葉子也染綠了。
剛走出會所,她在大門口看見了靠在柱子邊上等人的聶湛。
林杳堪堪停了腳步,聶湛看見她,笑了下,朝她走過來,胳膊底下夾着那本相冊。
她問:“你等我?”
聶湛還笑着,回答:“對。”
他把畫冊拿出來,“你能不能幫忙把這個給金友媛?”
說着,聶湛又十分局促地撓了撓脖子,“那次被發現以後,我見不到她了。”
林杳神色未動,把他的話置若罔聞,擡了步就往前走,聶湛一邊叫她一邊跟上來。
林杳嫌他煩:“我不會再幫你了,你也別跟金友媛再往來了。”
聶湛像是不能理解她為什麽要這麽說,神色迷惑,緊緊跟着她,走了很遠,一直追問為什麽。
林杳打了車回去,他也攔了一輛車跟着,直到車開到了地方,他拉開車門下來,堅持要把相冊塞給她。
林杳退了回去:“都說我不給你送了,你煩不煩。”
他執拗問:“為什麽?”
林杳盯着他看了幾秒,幹脆直說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也不知道你為什麽非要處心積慮地跟金友媛交朋友,總之你別再來了,不然我會叫警察。”
“處心積慮?”聶湛捏着相冊的手緊了緊,低了頭,“這個詞太嚴重了。”
林杳并不覺得自己說得有什麽錯:“不然我想不到為什麽一個初三的學生要每天大清早的去一個沒什麽人的小區門口發傳單,還次次發到金友媛手裏。”
“而且,”她神色認真,“你還認識葉傅文吧?”
“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
聶湛張了張嘴,眼神晃動了幾下,想了半晌才打算開口:
“我爸以前犯過事,葉叔撈了他一把,就這樣。”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沒別的了。”
林杳沒搭腔,聶湛又胡亂地把相冊塞給她:“既然這樣的話,我不會再去了,只是之前跟她約好了要把這次的照片帶給她看,她本來就哪裏都去不了……照片總是無害的吧,你随便檢查。”
他把東西塞進林杳胳膊底下就跑了,相冊掉在地上,林杳皺了眉,再撿起來的時候聶湛已經上了車。
她拎着那本相冊進了家門,沈郁白正在客廳裏看電視,卻沒開聲音。
聽到她在玄關換鞋,他頭也沒回,摁着遙控器換了個片子看。
“最近回來很晚。”沈郁白目不斜視,說話聲調平靜。
“跟外面那個人有關系?”他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倒是沒想到你還能玩兒早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