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黑月光

第35章 黑月光

沈郁白的眼睛與夜色融為一體, 兩人靜靜地對峙着,誰也沒有再開口。

氣氛沉寂了好一會兒。

“這就是你猜出來的結果?”他突然問。

兩人本來還在繼續往樓下走,林杳還沒應聲, 就見他因為那一瞬的失神, 腳下踩了空,整個人朝地面倒去。

她下意識伸手撈了他一把,想把沈郁白拽住, 林杳的手緊緊握着他的手腕,結果卻不敵一個成年男人身體的重量,被帶着也倒了下去。

幸虧樓梯已經快走到底了,摔得還不算狠,沈郁白用胳膊墊在她腦袋底下, 林杳只有肩膀撞了一下。

他應該摔得不輕, 兩人落地的時候林杳聽見他悶哼了一聲, 背脊狠狠摔在地面上, 灰白色的外套被壓出道道褶皺。

林杳“嘶”了一聲,瞬間用胳膊支起身子,側立在沈郁白身邊。

她心想着,眼睛不拿來看路,老是回頭看她,吃虧是正常的。

一樓是亮的,一陣風從樓道口打進來,林杳的頭發被風帶得往前跑,外套貼合着脊背,勾出漂亮的蝴蝶骨。

她回頭看他, 想說些什麽來着,卻又對上他安靜的視線。

沈郁白沒從地上起來, 只是動了動眼珠,看着少女被月光照亮的半邊臉,抿住的唇角彰顯着她現在不太好的心情。

他淡淡道:“那你呢?”

林杳理了下頭發,身上撞得疼,說話聲音也有些煩了:“我什麽?”

“在我看向你的時候,你沒有看向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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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從後視鏡裏看我嗎?

你沒有擡頭看舞臺上的我嗎?

你剛剛在樓梯上沒有低眼看我嗎?

林杳不說話,指尖頓了頓。

沈郁白起了身,一只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繃着唇角,漂亮的眼睛微微下落,睨視着她耳旁的發,然後擡手,用帶着涼意的指尖撚起她的頭發,蹭過她耳後的皮膚,幫她把頭發理好。

他聲音很低,幾乎只剩下氣聲:“如果沒有的話,你又怎麽會發現我在看你。”

“小狼。”他這麽叫她,像是真的覺得她沒心肝。

“如果我是昏了頭,那你呢?”

——你就絕對地清醒着嗎?

林杳垂了眼,擡了胳膊把他的手給打開,然後撐着身子從地上爬起來,拍掉了衣服上沾上的灰。

“我比你清醒,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沒心情跟你玩兒這個。”她回頭,看着他的視線有些冷淡,繼續說,“我會跟萬阿姨說,從你家搬出去。”

林杳往樓外走,頭都不回,沈郁白在原地待了一會兒,操場裏的音樂聲還很響,歌聲飄散在學校上空,地面好像都震得發顫了。

他活動了一下脖子,背部還在發痛。

林杳先一步到了學校大門口,萬茜正在車裏等人,往她身後看了眼,問着:“小白還沒出來嗎?”

她躲開萬茜的視線,抿了抿嘴唇,應着:“應該快出來了。”

林杳進了車裏坐着,萬茜把手機還給她,還說着:“有個未接來電,你看看要不要回一下。”

她打開手機看了下,是白檸打來的,林杳回撥了過去。

車裏有些悶了,她把車窗打開,視線移到窗外的街景上,學校裏面還是吵吵鬧鬧的,外面卻安靜得很。

白檸問着:“剛剛王栩文一直沖我鬼哭狼嚎的,你去他們學校看演出了?”

她張嘴,“啊”了一聲,說:“是,反正也沒事做。”

白檸那邊好像正在看電視劇,她弟弟在客廳哭喊,家裏人都哄着,還催:“天天就知道看電視,弟弟哭了不知道哄哄,怪自私的。”

她跟林杳說了句“等會兒”,然後把手機拿遠了些,痛快地翻了個白眼:“他是王子嗎?得全家人一起哄他高興?你要是想讓我治他我就給他兩巴掌,你看他還敢不敢哭。”

弟弟哭得更兇,白檸懶得聽他們罵自己,直接從沙發上下來,把自己鎖在卧室裏。

她推開窗戶,終于覺得稍微能喘上一口氣。

“行了。”白檸說,“家裏麻煩事一堆。”

她懶得聊自己的破爛家人,還是問着剛剛的事:“王栩文好像還不知道你跟沈郁白住一起了,你們就打算一直瞞下去?”

這話說得挺怪的,雖然确實是住一起了,但是被這麽說出來,親密關系好像更重了。

林杳擰了擰自己衣服上的袖扣,皺着眉想說“馬上就不住一起了”,但是擡眼又看見萬茜還坐在駕駛位上,于是又把話咽了回去。

白檸:“而且王栩文還挺……”她卡了下殼,“那啥的,你要是沒那意思,就跟他說清楚?”

林杳沉吟一下:“我跟他不算熟,但他還幫過我,我不知道怎麽提這個事。”

白檸回想了一下,悠悠反問:“他幫過你?”

此時沈郁白恰好從校門口出來,他輕輕擡眼往車裏看了一下,然後又低下去,拉開了車門,跟林杳兩個人一人坐一邊,也打開了車窗。

車裏擠入他的氣味,林杳動了動眼睛,盡量不去看他。

電話裏傳來白檸的解釋:“啊,你說的是去海城的那次?”

“打給你的那筆錢跟他半毛錢關系都沒有,那都是沈郁白拿自己以前賽車的獎金給你用的。再說了,王栩文哪裏知道你的賬戶。”

一秒、兩秒、三秒。

林杳的手指後知後覺地顫了下。

萬茜開了車,風從車窗裏往裏灌,林杳的眼睛被吹得有點幹,她微微閉住眼,不知道能說什麽。

對面白檸的房門被狠狠敲了幾下,白檸重重嘆了口氣:“先不說了。”

電話被挂斷,林杳低了低眼,把手機塞回兜裏。

風太大了,她把車窗關上,坐直了身體,用指甲輕輕扣着座椅墊子上的紋路。

只聽得見風聲和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其餘的一切都很靜。

林杳往沈郁白那邊瞥了一眼,看見他微微阖住眸子,後脖頸上的碎發被風吹起來,領口被灌了風,能看見肩胛骨上的淤青。

估計是剛剛摔出來的。

——【在我看向你的時候,你沒有看向我嗎?】

有。

盡管心理上說着不能,生理上卻已經把視線挪過去了。

下了車以後,林杳說自己要去便利店買點東西,萬茜本來想叫沈郁白跟着一起去,結果那人看了她一眼,語氣極淡:“不用了,她能行。”

後來萬茜說要不要她跟着一起,林杳搖搖頭:“沒幾步路,我自己去吧。”

她去了對街的藥店,買了幾管藥膏,回去的時候把塑料袋挂到了沈郁白房間的門把手上,然後一個字也沒說,回了自己的房間。

今夜沒有念詩的聲音,表演結束後他也不需要練吉他了,夜靜得吓人。

林杳躺在床上有點難眠,她睜了眼睛,想着自己今晚對沈郁白說的話是不是有點重了,過于無情了些。

“咚咚——”

隔壁敲了兩下牆。

林杳撐着身子坐起來,盯着牆面,沒有任何回應。

“林杳。”沈郁白輕輕念着她的名字,聲音穿過那堵牆,變得悶,變得模糊。

他問:“你什麽意思?吊着我?”

剛說了那麽堅決的話,說他昏了頭,轉眼又給他買藥膏。

上次兩人鬧得不愉快的時候也是這樣,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這招倒是被她用得熟。

可他偏偏很吃這一套。

林杳沉默了兩秒,跟他說:“沒有。你護了我一下,算感謝。”

她頓了頓,“這件事跟那件事,是分開的。”

“哪件事和哪件事。”他問。

林杳又躺了回去,沒直接回這個問題,只說:

“當朋友吧,沈郁白。”

對面良久沒有應答,林杳一度以為他又要以沉默應對,然後兩人就繼續冷戰,以後一個字都不說。

結果,下一秒,她又清清楚楚地聽見對面少年的聲音:

“我不。”

十八歲了,還是叛逆。

林杳沒理他了,沈郁白瞥了眼籠子裏的倉鼠。

他不喜歡溫順的,最初只是覺得林杳身上的刺很有意思,人很兇,冷冰冰的,卻是個老好人,渾身的骨頭都是硬的,偶爾也會有柔軟的時候。

沈郁白喜歡有距離感的關系,最開始也沒想讓林杳為他轉個頭,他覺得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才是最美麗的關系,他能在心裏一點一點美化她。

現在他變了。

沈郁白現在覺得,如果林杳喜歡他的話,自己的好感也不會消失。

塑料袋裏的兩管藥膏還躺在那裏,沈郁白看了一眼,沒上藥,直接潦草地躺在床上睡了。

他甚至忘了王栩文今晚說的要讓他電話保持暢通的話,手機早早就關機了。

于是第二天就遭到了王栩文的質問。

沈郁白覺得太陽穴都發痛。

“你又不是沒見過她來我家,還問這個問題做什麽?”

王栩文試探性問:“所以你倆真是青梅竹馬?你以前怎麽從來不說。”

他頭疼:“你管這麽寬。”

王栩文把這句話當成默認,他僥幸地想着,反正沈郁白說了他對林杳沒意思,天降打敗竹馬不是常有的事?

“對了對了。”王栩文又想起來,“趙旭東他們想用你家的大顯示屏玩游戲,我們能去不?”

沈郁白手裏轉着的筆一下子停住,他眨了眨眼,思考了兩秒。

“去呗。”他說。

“什麽時候能去?”

沈郁白突然笑了,“随便,你們有空就能去。”

青梅竹馬?他可沒承認過。

青梅竹馬只是住得近,他跟林杳現在可住在一起。

但沈郁白不打算說,直接讓王栩文發現就好了。

他已經聽煩這個人成天把林杳挂在嘴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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