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黑月光
第42章 黑月光
沈郁白直直看進她眼睛裏, 林杳也沒回避,低眸睨視他,兩人的距離太過于近, 說話都像是耳鬓厮磨:“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和他到底有多像嗎?現在知道了。”
趁沈郁白發怔的功夫, 林杳把多寶串挑了起來,拎在自己手裏,然後撤開。
她轉回書桌邊上, 把多寶串裝進盒子裏後,撇眼看見了書桌上那張靜靜躺着的合照,她剛上初中的時候拍的,在舅舅的拳館門口,金星鑫坐在自行車上, 她在後座, 手裏還拿着一瓶從他那兒順來的桃汁, 正挑着唇笑。
那時候還是長發, 風挑起馬尾辮。
林杳把照片也裝進了盒子裏,封好了盒蓋,頭還低着,跟沈郁白說:“你來我房間玩手機、看電影、打游戲,都行,我沒說過不行,但是別翻我東西。”
她把鐵盒扔進抽屜裏,鐵盒發出哐當一聲,抽屜被她重重關上。
“很不尊重人。”
沈郁白慢慢從椅子邊上站起來,頭發有些淩亂, 半遮住一支眼睛,領口的扣子開了一個。
從陽臺上滲進來暮色的光線, 成排的光線入侵室內,紗簾被輕輕卷起來。
“林杳,你當時答應我的時候,是認真的嗎?”
她輕輕皺眉,轉回了身子:“沒認真想過的話我幹嘛理你?”
沈郁白轉了眼睛,看向她,又低了眼:“我現在真是你男朋友?那你現在護着你和別的男人的照片算怎麽回事?”
“我和你之間,有過一張照片嗎?”
林杳默了兩秒,從兜裏掏了手機,打開了照相機,然後擡步走過去,撈住他的脖子往下摁了摁。
她斂住眼,嘴唇碰了下他側臉,同時摁了快門,沈郁白還沒反應過來,林杳已經撒了手,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把照片給他發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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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還會因為這個事生氣。這麽介意的話,今天的照片我洗一百張一千張送給你。”
林杳的表情有些無奈:“還滿意嗎?男朋友。”
“沒必要和他比,我也說過好多次了,你跟他不一樣,他是從小很關照我的朋友,我手上只有這一張他的照片,他去世了,以後再也沒機會拍了。”
她擡了眼,扯了兩下他的手,“說句話?男朋友。”
少年偏了偏頭:“……知道了,別喊了。”
林杳第一次知道,原來男人的心思也很敏感。
後面幾天萬茜要回一趟娘家,沈科出差,家裏就剩下林杳和沈郁白兩個人。
萬茜走之前還千叮咛萬囑咐,讓沈郁白在家不要欺負林杳,請阿姨來做飯也是讓阿姨直接按林杳的喜好來。
沈郁白敷衍着說“好好好”,萬茜臨出門的時候還有點擔心:“你也別天天在家玩游戲,好歹也做點別的事吧,以前還能出去開開車,現在你是什麽都不幹了。”
他還坐在地毯上,萬茜只能看見他的後腦勺以及屏幕上的游戲畫面,雖然她一直倡導給足孩子自由,沈郁白只要不犯法不亂搞,萬茜平時都不說他,但是最近總覺得自己兒子孤獨得過頭了。
她又問:“你的那些朋友呢?怎麽好久都不來玩了?”
平時只有王栩文會咋咋呼呼地叫一幫人來找他玩,跟王栩文掰了以後就沒人來家裏了,在學校倒是還有不少能說話的人,但也算不上很熟。
沈郁白摁了兩下按鍵,閑閑想,反正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就那樣,高中也念完了,到時候總是要出國留學的,以後也見不到他們。
他這麽想着,手裏的動作一瞬間停住。
萬茜沒得到回答,嘆嘆氣出了門,家裏的大門被砰的一聲關上,沈郁白坐在原地,半晌沒有動,連眨眼的動作都很輕微。
是的,他讀的是國際高中,沒有參加國內的高考,讀完直接出國了,那麽到時候和所有人的關系基本都要止步,包括和林杳的。
帶她一起走也不是不行,反正他爸媽應該也沒意見。沈郁白很簡單地想。
*
林杳下午去完金友媛那兒以後就回了舅舅家,暑假沒有那麽忙,她就會多抽時間回去看看阿婆。
前幾天阿婆在家扭了腳,到現在下地還有些不方便,只能坐着。
她問林杳:“囡囡想好去哪裏上學了嗎?蔣依說想要你去她的城市,她也能照顧到你。”
林杳用勺子舀着西瓜,吃進嘴裏以後又吐了籽,說:“還在挑學校,決定好了再說吧。”
蔣依在的那座城市有一所很出名的警校,林杳确實有去讀偵察學的想法,但是警校幾乎都很少招女生,能不能被錄上還是個問題。
“你要是去你媽媽那邊的話我也能放心一些了,總有人能照顧你。”
林杳聞言擱下了勺子,說“不用她來照顧我,她現在過上了自己想要的人生,沒必要非得栓在我身上,我自己在外地也能過好。”
沒人說母親就該為孩子而活,林杳也從不要求蔣依去為她做什麽,她也希望自己的媽媽能有自己想做的事,有自己的愛好和理想,不必每天想着孩子。
蔣依首先是個人,其次才是一位母親。
所以林杳也不想拿這個身份去制約她,好像在跟她說你是我媽你就得為我做點事一樣,蔣依現在有自己的家庭和摯愛的丈夫,林杳也為她高興。
阿婆摸摸她的手,說:“我們肯定是相信你有能照顧好自己的能力的,但是我是你的家人,肯定是會有點擔心的。蔣依肯定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才想讓你過去,因為我們都很愛你。”
阿婆從來不吝啬說“愛”這個字,她從小就跟林杳說“阿婆最愛囡囡”,從她牙牙學語說到她長大成人。
小時候她家庭美滿,媽媽教她自重自愛,爸爸會讓她坐在肩膀上看世界,她放學了就坐在金星鑫的自行車上喝桃汁,看着才兩三歲的金友媛跌跌撞撞地朝她走過來,牽住她一根手指,那時候覺得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實在奇妙,沒有血緣的聯系也能産生如親人般的親切感。
阿婆那時候拍着她的肚子哄她睡覺,喃喃着說:
“我們囡囡啊,也是從小在愛裏長大的。”
林杳閉了閉眼,往阿婆的肩膀上靠了靠。
因為家裏只有沈郁白一個人,林杳晚回家也不用再跟萬茜說一聲,她走到沈家大門時候看見路上有一窩被遺棄的貓,正張着嘴喵喵叫。
林杳想起去年冬天縮在這裏被凍死的貓,就蹲下了身子,把那幾只貓抱了起來。
她一摸兜,發現自己出門的時候沒帶鑰匙,就摁了幾下門鈴,等着沈郁白來給她開門。
門從裏面被打開的時候,林杳抱着的貓突然開始一起大叫,沈郁白一拉開門就看見她被一群小貓折騰得夠嗆的樣子。
這幾天天陰,像是要落雨的樣子,晚上尤其昏暗。
沈郁白立在門口看了她一眼,覺得有點好笑:“什麽情況?”
林杳面無表情:“你家門口有被人丢在這裏的貓。”
懷裏的貓在掙紮,她一本正經地說話,場面有些好玩。
林杳冷冰冰的态度在某些場合下來說,還挺可愛的。就像你某天愕然發現兇神惡煞的老虎板着一張臉依偎着一只還沒它爪子大的奶貓,頓時覺得這老虎也不兇了。
沈郁白拿來了藥藥以前住的籠子,林杳把撿來的貓放進去,小貓身上髒,不知道去哪個水坑裏打過滾。
他看了下林杳衣服上沾上的泥點子,笑了聲,沒什麽用地替她拍了拍,然後低眼看着她皺起來的眉,道:“就為了這幾個家夥,把自己弄成這樣?”
林杳擡眼,想了想,跟他坦誠:“去年冬天在你家門口凍死了一只貓,我怕它們也那樣。你要是不想養在家裏的話,我就帶回舅舅家。”
沈郁白擡了擡眉:“你舅舅家能養貓?”
她沉默,又改口:“那我再問問白檸和劉靜。”
“別問了。”少年說,“就養在我們家吧。”
林杳不知道他說的這個“我們”是誰們,只知道後來那幾只貓都被養得很好,第二天就去洗了澡打了疫苗,帶回家的時候一個個的都活蹦亂跳,還會拿爪子撓藥藥的籠子。
那群貓總是喜歡到處跑,有時候會跳到沈郁白那邊的陽臺上去,然後沈郁白就拎着它的脖子把它送回來,順便在林杳這兒待一會兒。
在萬茜要回來的那天晚上,林杳打開房間,發現自己的床上鼓鼓囊囊的,她掀開了被子,發現沈郁白窩在她床上睡着了,頭發散亂,衣服還被貓給抓破了一個豁口。
少年抱着那只做了壞事的貓,貓豎起了耳朵,看了看林杳,又看了看沈郁白,後者睡得十分安穩,吐息均勻,弓着背縮在她床上。
林杳蹲在床邊看着,輕輕把那只貓抱了出來,小貓終于重獲自由。
沈郁白沒醒,林杳白天不經常待在家,幾乎都只有他一個人,林杳一直覺得男生天性都挺好玩的,怎麽沈郁白就不愛動,也不愛叫朋友一起玩。
天氣一熱、太陽一曬,他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房間裏好安靜,只有跑到陽臺處的貓在叫着,她看見沈郁白的睫毛動了一下,疑心他是不是要醒。
樓下大門突然被打開,萬茜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家,開了樓下的燈,叫着沈郁白的名字。
林杳驚了下,推了沈郁白兩把:“回你房間睡去,你媽回來了。”
沈郁白慢吞吞掀開一只眼睛,另一只還閉着,沒睡醒。
半天沒見人下來,萬茜疑惑地上了樓,高跟鞋踩得地板咚咚響。
林杳扯了扯他,有點急:“快回去。”
啪嗒。
萬茜打開了沈郁白的房間,裏面空空如也,只有陽臺處的門開着,沈郁白偶爾也會待在陽臺,萬茜就去那兒看了看。
陽臺上沒有人,但是在兩個陽臺的中間,留有一個木板搭成的連通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