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黑月光
第43章 黑月光
林杳往陽臺處看了眼, 又回頭看看沈郁白,這家夥剛從床上坐起來。
她聽見隔壁的門被關上,想着萬茜應該出來了, 說不準會來她的房間問她。
她一咬牙, 直接把沈郁白摁進被子裏,把他的鞋子踢進床底下,自己也脫鞋鑽了進去, 假裝自己在睡覺,壓低了聲音威脅道:“你別出聲。”
房間門被敲了幾下,萬茜在外面問了句:“杳杳你在嗎?”
林杳閉眼,沒搭腔。
外邊安靜幾秒後,萬茜還是輕輕轉開了她房間的門, 房間裏是黑的, 床上鼓了個包, 林杳翻了個身, 想裝出自己聽到聲音醒過來的樣子。
結果腳一動就碰見個冷冰冰的東西——沈郁白的腳好涼,他蓋被子不蓋腳,睡了半天居然不覺得冷,也真是個神奇物種。
沈郁白用腿壓住她,想讓她不要動,林杳被他鉗制住,把頭往枕頭裏埋了埋。
床上被他睡暖了,被子裏有沈郁白身上的味道,暖烘烘的,林杳的手也被他扣住, 少年的手指擠過她的指縫,居然在這種時候跟她十指相扣, 暧昧得不是時候。
幸虧萬茜沒待多久就退出去了,林杳聽見她小聲說了句:“我在想什麽……”
他的腳冷,手心卻熱,貼着她的掌心,林杳甚至能摸到他常年開賽車而磨出的薄繭。
她動了動腿,想掙脫出來,沈郁白卻探出一只手來,把她拉了下去,兩個人一起蒙在了被子裏。
黑漆漆的一片,林杳也看不清沈郁白的臉,只覺得扣住自己的那只手越來越用勁,另一只手帶着暖意附上她後腦勺,順着她的頭發往下撩,指尖捏住發尾,林杳覺得自己的脖子有點癢。
被子裏一陣陣悉悉窣窣的聲音,林杳喉嚨微動,感覺到少年的呼吸越湊越近,熱氣撲在她鼻尖上,沈郁白用腳背貼了貼她,對方身體的溫度太過清晰。
如果他們是兩瓶墨水,那麽即刻就要混合在一起,相互摻雜,彼此滲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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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杳以為要下一秒就要接吻,唇就要貼在一起,能進一步體會到他皮膚的溫度。
但沈郁白又極為克制地停下,嗓音含糊不清:“你怕被我媽發現?”
旖旎的氣氛沒有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澆滅,林杳偏了偏頭,吐字:“廢話,說了不能跟他們說我倆的事。”
沈郁白的腦袋往前探了探,兩瓣唇貼上,蜻蜓點水一般。
這個敷衍的戀愛談到現在,今天還是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接吻。
十幾歲的兩個人都沒切實地體會過什麽是愛情,什麽是親密,只會照本宣科,在最青澀的時候,用最純真的感情,做最暧昧上頭的事。
被子裏好黑,也好熱,溫度節節攀升。
他說:“可我想告訴他們了。”
林杳默然,只看着眼前的黑暗,沒出聲。
沈郁白往她身上靠了靠,腦袋抵上她肩膀,短短的頭發搔刮着林杳的脖子,少年聲音低低啞啞的:“你不想出面的話那就我說,然後跟我一起走吧。”
林杳蹙眉,遲疑道:“……跟你一起走?去哪兒?”
“出國,留學。”
她使了狠勁兒,一腳把他踢開,也把手從他指頭縫裏抽了出來,掀開被子坐了起來,視線一下子變得敞亮。
林杳預備下床穿鞋,沈郁白用手蓋了蓋眼睛,扯住她手腕,有點無奈:“怎麽又生氣,就該把我藏着掖着?我很拿不出手嗎?”
她安靜地坐了一會兒,也沒掙,沈郁白支起身子,單只胳膊勾住她脖子,兩個人又一起倒在床上。
林杳睜眼看着天花板,沈郁白的下巴還壓在她頸窩裏,懶懶地吐着氣,身上有淡淡的青檸味,還有在被子裏悶過的熱。
她平靜說:“你是多自大啊沈郁白,你覺得你要我跟你一起走我就應該跟你一起走?你不考慮一下我願不願意,我想不想、能不能,你覺得反正你家都給錢我讀了高中了,繼續花點錢送我出國陪陪你也沒什麽問題。”
林杳頓了頓,反問:“是這樣嗎?所以你才有勇氣跟我說出這種話?”
他出聲:“我沒……”
沈郁白的身子僵了一下,林杳動了動胳膊,給了他一肘擊,手下一點情分都沒留,他被打得悶哼一聲。
林杳撇開他環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側過身子,擡手捏住他的下巴,沈郁白皺眉看着她。
她幹脆把話說開了:“你出你的國,你的人生再美好再成功,也跟我沒有關系,我的人生也不差,不用你搭一把手來拯救我。”
林杳湊近了些,低眼看着他淡色的唇,輕輕說:“反正我們是走不到最後的,現在是你為此上頭,我也暧昧上頭,所以互相陪伴一下,沒什麽不好,你真以為我們能一起攜手走完這輩子?我們最後能結婚?”
她吻上他,又退開。
“這話你自己信嗎?沈郁白。”
他捏了捏她凸起的腕骨,聲音沉:“你就打算跟我玩玩兒?”
林杳撒了手,安靜地看了他幾秒,兩雙眼睛在黑夜裏彼此對視,各有心緒。
“彼此彼此,我又不傻,你難道就認真?”
如果真的想認真對她,就不會在明知自己只能出國留學的時候跟她提出交往,不會輕飄飄又理所當然地認為她得抛下一切跟你出國。
你明明也沒多愛,有什麽好覺得委屈的。
她下了床,拉開陽臺的門,靠在邊上,語氣仍舊平淡:“前門走不了了,麻煩你跑一次陽臺吧。”
沈郁白坐起來,用手背蹭了蹭下巴,扯着唇冷笑一聲:“還真是經常吵架。”
他抓了把頭發,顯得很煩躁,屈着一條腿坐在床上,沒看林杳,把頭往另一邊偏了過去,一字一頓地咬字:
“如果我說,我不出國了,你能不跟我吵嗎?”
低過一次頭,就有第二次……甚至更多,沈郁白已經不覺得這有什麽違和了,因為林杳絕不會低頭。
要麽服軟,要麽斷了關系,他的選擇真是少得可憐。
林杳緩了口氣:“你不用這麽做,我好像之前也跟你說過,我讨厭別人為我放棄什麽,我也不希望你放棄前程,我擔不起,你以後後悔的時候說不定還會把這事怪在我的頭上。”
沈郁白走了過來,手指搭在門把手上,手腕上的翠綠色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林杳。”他念了她的名字,“你比我還會得過且過。”
他至少想過以後要怎麽辦,可在林杳的心裏似乎就沒有以後了。
沈郁白走後,她把陽臺處的門合上,背抵着玻璃門,低着頭站了好一會兒,一聲也沒出,就那麽站着。
窗簾拉上,房間內一片昏暗,但床上還有殘餘的溫度。
林杳閉上眼。
暧昧上頭還有另一種解釋,就是明知道沒有結果,但還是忍不住向對方靠近。
第二天早上萬茜跟她提過昨天晚上的事,林杳咬住筷子,低低道:“抱歉啊,我昨晚睡得早。”
萬茜嘆氣:“那小白又跑網吧去了?我也不知道他有什麽想做的事,如果不是無聊,應該也不至于成天泡在網上,以前還有幾個朋友叫他一起出去玩,就那個叫王栩文的,最近怎麽也不來了。”
林杳用筷子戳了戳碗裏的飯,抿住唇沒作應答。
後來從金友媛家往回走的時候,她又路過那處寺廟,人流量少了一些,廟外還有很多擺攤賣黃符的,那人說得神乎其神,說請了哪裏的大師畫的符,能辟邪能改運能正風水。
林杳駐足,鬼使神差地買了一沓,回家把那沓糙紙捏在手裏的時候,卻又拿不準該怎麽辦。
沈郁白沒說過要分,林杳也沒提過這事,那天晚上的事好像就再沒人提過,大家都選擇忽略,然後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得過且過,不去考慮以後了,反正要分開的時候自然就會分開,也許是沈郁白出國那一天,也許是林杳大學報到那一天。
萬茜說沈郁白一直不出門,好像跟朋友也鬧掰了,林杳看着手機上白檸剛給她發的消息,說想過幾天一起出去旅游,因為王栩文的叔叔在那邊開了民宿,所以勉為其難捎上他和那個叫趙旭東的,能省一筆住宿費。
她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兒,問:【能再帶個沈郁白嗎?】
白檸發了一串問號。
林杳确實沒打算跟雙方的家長說她跟沈郁白的事,但是跟白檸她們說的話好像沒什麽問題。
【其實,我倆在談戀愛。】
白檸又是一連串問號攻擊。
【天吶!我還真是沒想到你和沈郁白能……】
林杳又看了眼床頭的位置。
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把那件事揭過去了,但不代表心裏就沒有感受,沈郁白最近也不常來她房間了,林杳甚至想過,是不是這樣冷處理下去就會到那個暫定的“終點”。
說給沈郁白聽的話也是為了說給自己聽的,人有時候需要一些自我提醒,不然會忘記頭上懸着的刀。
“咚咚咚。”
她聽見對面在敲牆。
這是之前跟沈郁白訂過的暗號,那時候沈郁白說為什麽總是他來找她,問林杳怎麽不去找他一次。
林杳沒多想就說:“那你以後敲牆三下,就代表想要我過去,但是去不去就看我心情。”
敲牆三下,就代表,他還不想結束,他在試探性問,她還願不願意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