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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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樹後,躲在陰影處的尹詞看着野湖邊的人良久,直到手機忽然震動才陡然回神。
為了借口躲掉一些尹頌芝電話,尹詞的手機從未設置鈴聲,常年都是震動。
這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借口,在尹頌芝質問他為何不接電話時,尹詞可以說是沒聽見,久而久之尹頌芝用電話聯系他的次數也就少了。
看着手機上顯示着一串未備注的號碼,尹詞頓了片刻才接起。
他的位置距離野湖邊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尹詞卻還是不禁放低了聲音。
“小詞啊?逛到哪裏啦?要不要爺爺奶奶去接你回來?”
手機裏傳出老人家和藹親切的聲音,随着這道聲音,樹上一片黃綠相間的葉子掉落下來,正正好跌在尹詞手裏,手指輕動,不禁把這片葉子捏緊。
尹詞看着葉子出神,直到對面又詢問了一聲,他才開口“不用,能找到回去的路。”
“诶,那好,差不多改回來啦,待會你成爺爺也要帶着魚回來咯。”
尹詞聞言,擡眼往野湖邊看去,釣魚的兩人确實在收拾漁具了,看上去收獲該是不小,成陽景臉上一直挂着散漫的輕笑。
尹詞低低地“嗯”了一聲,以作回應,挂斷電話,轉動輪椅往回走。
他沒想這會兒就上去和成陽景打招呼,莫名有些好奇,待會成陽景見到他,會是怎樣的反應?
回去的一路上尹詞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可惜并沒有結果。
驚訝、詫異,又或者熱情、熟稔,這些情緒好像都不會在成陽景臉上出現。
一直回到院門口,尹詞才發現他把那片掉落的葉子捏了一路,進門前想扔掉,卻又不知為何留了下來,放置在輪椅側邊的口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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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老人家欣喜迎進屋,尹詞得了大半個西瓜,宋銘章還給了他一把銀勺,說是這樣吃西瓜才爽快,還念叨着西瓜是自己種的,比外面味道好上不少。
尹詞這才注意到,院子裏不光有花花草草,還有瓜果蔬菜。
看見爺爺奶奶的生活如此閑适安逸,尹詞突兀的感到些許欣慰,這樣的景象告訴他,他的家人們都生活得很好,即便他離開,應該也不會有太多傷感。
一勺汁水飽滿、顏色鮮紅的西瓜送進嘴裏,清甜在嘴裏炸開,尹詞難得感到幾分惬意舒爽,眼睛悄悄眯了起來。
這樣吃西瓜确實很爽,可惜從前尹頌芝對他的飲食皆有定量。
像西瓜這樣的高糖分水果是不允許出現在尹詞的食譜裏的。
尹詞有些痛快地想,尹頌芝嚴苛待他這麽多年又如何,人一旦嘗到放縱帶來的愉悅,曾經的自律便頃刻坍塌。
摧毀尹頌芝塑造的一切是這麽的容易。
想着,尹詞又多塞了幾大塊西瓜進嘴裏,可惜在尹頌芝的刻意管教下,尹詞的胃還是被養小了,沒有整日裏高強度的舞蹈訓練,他的胃空不出多少空間。
沒吃幾口就有些飽了,對上兩雙笑意盈盈的眼睛,尹詞再次感到無措,不過他沒表現出來,只是将大半個西瓜抱在腿上,間隔時間長一些再挖上一小口。
他以為自己做得很自然、隐晦,卻不想被蔡韻一眼看了出來。
頭發打理得格外精致的奶奶,輕輕打了下自家老頭“你看你,塞這麽大個西瓜給小詞,待會兒還讓不讓乖孫吃飯了?”
說着,蔡韻又轉過頭來看向尹詞,眼睛笑彎成月牙“乖乖,吃不下咱們就不吃了啊。”
話音還未落,已經伸手将尹詞腿上的大半個西瓜抱走了。
“寶貝、乖乖、乖孫”這些詞在宋旻回國後開始頻繁地擠入尹詞的生活。
尹詞卻對它們适應困難,如今宋旻給他營造的世界和尹頌芝給他看的世界出現兩極分化,讓他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一個才是他真實經歷的世界。
其實尹詞知道,不管是宋旻,還是爺爺奶奶,心底都對他抱有愧疚。
這樣的愧疚在現在轉化成了寵溺,想要竭盡全力彌補尹詞心上的傷痕。
可有些傷即便結痂、愈合,也會留下難看的疤,伴随尹詞一生也無法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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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候雖入了秋,晴朗之日,大中午的待在院子裏也還是覺得曬。
尹詞被曬得臉頰紅紅,雙眼迷蒙,看着像只熱壞了的貓兒,正打算折返回屋裏躲陰涼,旁邊的院子裏傳來響聲。
成爺爺雖然年事已高,卻身體硬朗,聲音洪亮,隔着老遠便聽見他揚聲喊“老宋!過來幫忙喽!”
宋銘章也高喊着回應一聲,“來咯!”
尹詞對眼前發生的一幕感到恍惚,怎麽比起兩人,自己更像行将木就的老頭?
還不等他琢磨出原因,對面傳來另一道略帶意外,卻又稍顯冷硬的聲音,喊出他的名字。
“尹詞?”
尹詞循着聲音擡眼望去,此時太陽挂在那邊,這一望沒能看清成陽景的面容,反而覺得逆着光的成陽景像是從天上來。
已經提前得知兩人的長輩是鄰居的尹詞看向成陽景眼裏沒有絲毫意外,是和往常在學校裏一樣的淡漠。
旁邊的成爺爺卻好奇地湊上來,“小景,你們認識啊?”
“...我們一個學校,一個宿舍。”解釋完這個事實,成陽景油然而生了一種宿命感,怎麽自從在舞蹈學院背後撞見後,尹詞就像是在他的生命中住下了一樣。
這張冥冥之中被掌控的感覺讓成陽景在豔陽天裏細微地打了個顫兒。
“喲,那可真巧,還說介紹你們認識呢!”成爺爺一臉樂呵,全然沒發現兩個孩子之間有些微妙的氣氛。
而尹詞看着成陽景,想,對了,這才是成陽景見到他會露出的表情。
帶着些許疑惑,又透着淡薄的不耐,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什麽大麻煩。
可即便成陽景再怎麽覺得尹詞是個麻煩,還是得和對方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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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開飯,尹詞才得知宋旻因為工作忙要晚上才能回來,中午不能在家裏吃飯。
爺爺奶奶似乎怕他失落,在尹詞面前幫宋旻解釋了許久。
尹詞表情淡淡的,對此并不在意,他無所謂宋旻回不回來,也無所謂跟誰一起吃飯,當然,除了成陽景。
能意外和成陽景相遇,尹詞心底升起隐秘到自己都未察覺的竊喜。
在小院裏衆人忙進忙出時,尹詞被安排在一邊看着,但他還是不禁轉動輪椅來到成陽景身邊,看對方殺魚。
成陽景只穿了一間貼身背心,飽滿充盈的肌肉都露在外面,被燦爛的陽光照着,朝氣蓬勃的感覺自然而然蔓延。
魚在對方手裏也很聽話,沒兩下就失去了掙紮的能力,尹詞想如果是他,大概連魚都按不住。
正出神琢磨,忽聞斜下方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啧,離遠點。”
尹詞低頭朝說話的人看去,捕捉到對方的視線在他腳趾間停頓片刻,轉瞬移開了,注意力又回到已經失去生命的魚身上。
尹詞的視線卻久久地停留在自己腳上,陷入沉思。
他的腳從形态上來說是好看的,并且常年不見光,皮膚瑩白,圓潤的趾頭透着薄粉,以前一起學芭蕾的同伴甚至為他的腳可惜過,說這樣好看的一雙腳,偏偏要受這樣的累,但惋惜後,又覺得尹詞那極高的舞蹈天賦,也不該被辜負。
常年的舞蹈訓練和表演在尹詞的腳上留下許多傷疤和繭子,即便是許多年沒站上舞臺,那些痕跡也沒有全然消退。
可現在這雙腳,已經再無任何感知,就連穿鞋都需要上手幫忙,為避免麻煩,尹詞常年都穿着拖鞋。在成陽景看過來時,尹詞心理上有些隐晦的想要蜷縮腳趾的想法,但實際上他的腳紋絲不動,感知不到因為成陽景的打量帶來的羞怯。
此刻上面沾上一片魚鱗,這是成陽景叫他離遠些的原因。
還不等尹詞回神彎下腰将那片魚鱗摘掉,已見人高馬大的青年站起身,将剖好的魚扔進盆裏,去水池邊沖了手,又走過來輕輕将那片魚鱗拿掉,又用擱置在一邊的濕紙巾輕擦了一下尹詞瑩白泛粉的腳趾尖。
分明是毫無感知的,尹詞卻覺得那那觸感帶着滾燙的燒灼越過腳趾直直燙進了心裏。
尹詞的大腦短暫出現了宕機,再次回神,已經被人推到院子裏搭建的小涼棚下。
高大的男生站立着,因為長相偏冷,視線下垂望着人時無端讓對方感到像在仰望高原上的雪山。
這樣的成陽景勒令尹詞“就在那待着,別過來。”
語氣是直白幹脆的,尹詞卻隐隐聽出一絲嫌棄,是在嫌他礙事兒嗎?尹詞想。
但成陽景沒給他确切的答案,對方只是漠然轉身,在水池邊再次洗過手,開始對處理下一條活蹦亂跳的魚。
尹詞不知,看似專注在魚身上的成陽景心底嘀咕,小瓷人兒似的,跑來這邊沾一身魚腥幹什麽?
沒瞧見這裏多髒?
在瞧見那片魚鱗躍上尹詞瑩白的腳趾時,成陽景無端煩躁,好像天上下凡的小神仙染了塵。
成陽景又想,尹詞這人是真的麻煩,經不起摔打似的,總帶着一股破碎感。
讓粗枝大葉的成陽景半點也不敢靠近,總覺得稍一用力,尹詞就會在他面前碎掉...
作者有話說:
詞貓貓:殺魚?好奇,看看
景狗:啊啊啊啊髒死了,不準過來!(代入養了漂亮貓貓,貓貓卻愛在泥地打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