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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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外賣時間已經十一點過，大大的落地窗外雖已經熄滅不少燈盞，卻還是璀璨，尹詞是喜歡這樣的夜晚的，很安靜。
成陽景收拾掉外賣盒子，把垃圾清理到了門外，打算第二天順手拿下樓去扔掉。
等到再次進門才發現尹詞視線一直跟着他，賣乖的小貓一臉等待安排的模樣。
心口像是被貓爪子輕撓了一下，但成陽景很快按下這點異常，沒有立刻回應尹詞，而是去看了看客房。
好在舒銀灣考慮周到，沒有漏掉次卧的布置，他們今晚不用睡在一張床上...
看完，成陽景轉身出來，對等待安排的尹詞指了下主卧對面的卧室“你睡那間，一次性洗漱用品都有，早點休息吧。”
成陽景這間公寓之前空蕩是空蕩，洗漱用品卻都是準備充足的，因為除了他自己，缪子輝和彭原也時常會來講究一晚。
得到安排的尹詞點點頭轉動輪椅按照成陽景所說的去了次卧，路過成陽景房間門口時，他淡淡往裏面看了一眼，和樣板房沒什麽兩樣，不禁好奇，成陽景經常生活的房間回事怎麽樣的？
但尹詞也只好奇了幾秒時間，他太困了，平時入睡的時間早就過了，現在大腦已經開始混沌，再裝不下別的。
而門外的成陽景瞧見那扇終于關上的次卧的門，徹底舒了口氣，沒人知道和尹詞共處一室時他的神經一直都處于緊繃狀态。
明明成陽景并不會因為和別人相處而感到不自在，但顯然尹詞在他這裏是個意外。
想着之後整整一個假期都要和這人共處一室，還有之前答應宋旻的事情，成陽景難得有些失眠。
輾轉來輾轉去，他還是把這個大麻煩給攬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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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個晴朗天氣，但架不住溫度驟降，尹詞是在想找外套加衣服時，看見空蕩蕩的衣櫃才意識到他已經沒在湖光別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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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所有東西，都還在湖光別墅，這讓他微微蹙眉，看似已經從那個暗黑童話一樣的居所逃出，實際上他還是屬于那裏。
不過尹詞并不打算回去拿，即便要回去也不是在離開後的第二天，他和尹頌芝都需要冷靜，或者說冷戰。
這是他們之間常有的，尹詞的性格絕大部分遺傳了尹頌芝，別扭，不甘，善妒，且自卑，遇到事情從來不是坐下來好好溝通，發生分歧也不是互相理解。
他們的常态一直是扭曲的，像是憋着一口氣在較勁兒，就看誰先低頭妥協。
但在低頭妥協之前，他們總是會先鬥得兩敗俱傷。
尹詞時常在想他們到底為什麽成為母子，只是這個問題誰也給不了他答案。
尹詞非常讨厭，自己身上和尹頌芝相像的部分，但那又是根深蒂固的。
尤其有一點，便是在他需要幫助的時候，往往不是直接說出來，仿佛嘴唇被膠水黏住，怎麽都開不了口。
在成陽景起床後，尹詞便只穿着昨天那一套單薄的襯衣加開衫外套，跟着他轉悠。
成陽景在島臺沖黑咖啡，見尹詞那雙淺色瞳仁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朝他揚了下手中的杯子問“你想喝？”
尹詞看了一會兒那黑得像是中藥的咖啡，有點好奇，點了點頭。
他經常喝的只有水，飲料、奶茶、咖啡從來都沒在湖光別墅出現過，在脫離了尹頌芝的掌控範圍後，尹詞其實對這個世界多了一絲好奇，看到什麽新奇的都想試試。
只是這種好奇被他刻意壓制着，表現出來的都是對周圍事物的淡然，只是在遇見成陽景後，好奇似乎都莫名其妙跑了出來，從成陽景那身漂亮的肌肉，到對方感興趣的任何事情，尹詞也都想試試。
因為尹詞覺得成陽景過着和他全然不一樣的人生，他想看看別人那發着光的生活是什麽樣。
成陽景并不認為尹詞之前喝過，這人看上去像是什麽都不碰的幽靈，但想到昨晚會饞小龍蝦的尹詞，成陽景又覺得或許只是自己不了解罷了。
于是，他沒有提醒尹詞任何關于黑咖啡口味的問題，沖了一杯給對方。
還适當少加了一些冰塊，怕尹詞的腸胃受不了刺激。
緊接着，在尹詞好奇地嘗了一口之後，成陽景在他臉上看見了自認識以來最精彩的表情。
那雙日常淡然，總蒙着一層霧似的淺瞳色眼睛忽然睜大，表情震驚地看着成陽景，像是在疑惑，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會有人喜歡喝這種東西。
嘗過一口的尹詞腦袋裏只剩下苦這一個形容詞，再無其他。
咖啡的苦味蔓延整個味蕾，占據了尹詞的整個意識，像是被這苦施了定身法術，整個人都僵住了。
成陽景見他這反應，才意識到尹詞喝不來美式，心底緩緩飄過一句不懂美式的人有難了，但卻還是問尹詞“太苦了？加點奶和糖？”
尹詞立刻點點頭，在加了牛奶和糖之後，那苦味總算被沖淡，雖然還是存在，卻能喝得下去了。
簡單吃完早飯，成陽景便要出門，雖然放假了，但他還是得去游泳館訓練。
假期裏他們也可以出入南大的游泳館，這是對他們校隊成員特殊開放的。
背上黑色挎包跨出門成陽景一轉頭發現尹詞還是跟着他，不禁皺眉問“跟着我幹嘛？你今天沒事兒做？”
尹詞搖搖頭，對上成陽景的視線，兩相沉默。
半晌，成陽景出聲警告“你跟着我去，去了不準搗亂，在看臺上乖乖待着。”
尹詞又點點頭，對于他總是不愛說話這一點，成陽景不太滿意，故意揶揄尹詞“養個貓貓狗狗還能回應一聲，你是連氣兒都不吭啊？”
聽到這句話的尹詞頓了一下，随即配合地“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成陽景被打敗，無奈點點頭，帶上這只奇怪人類出門。
公寓距離學校不遠，成陽景沒打算開車，在走出單元門，被冷風一吹，他才下意識望向尹詞，看見對方穿着單薄，雖盡力表現平常，卻還是能瞧出細微的顫抖。
看見成功引起成陽景注意後的尹詞心下松了口氣，他還在想這人得多久才能注意到呢。
尹詞本想随便借對方兩件外套穿穿便好，卻見成陽景又在他跟前兒蹲下身來，無奈又帶着些不耐地教育他“尹詞，下次需要幫忙就直說，不要指望誰都能注意到你的需要，行嗎？”
從那雙淺淡的瞳孔裏，成陽景只看見了一行清晰明了的“知道了，但我不改”幾個大字。
其實若是他沒發現，尹詞也不說，這人便只會自己忍受着，好像對尹詞來說世界上沒什麽苦難是不能忍受的，反而是讓他感到溫暖、關心的東西會格外抗拒。
想到宋旻拜托他的幫忙，成陽景趁機問尹詞“你就不想嘗試着換一種生活方式嗎？”
“再多看看，多感受一下這個世界？”
尹詞的面容凝滞起來，他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也從來沒有人問他。
尹詞一直覺得擺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條路，等待死亡，并且他的死亡會很快來臨。
所以他避免與人産生太過親密的關系，也避免自己對新事物産生很大的興趣，更加避免增加對這個世界的留念。
成陽景顯然也沒指望一兩句話就能改變他，認命地推起他的輪椅，“走吧，帶你去買衣服。”
最初目的的得逞，讓尹詞暫時忘記了成陽景問他的話，他不想思考那些，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沒有過多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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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詞性格別扭，待人冷淡，卻不代表他不會為人考慮，在成陽景開着車停在商場的地下車庫裏，尹詞終于開口說了今天除了“嗯”以外的第二句話。
“你的訓練，怎麽辦？”
聽見他的問話，成陽景解安全帶的動作一頓，似乎沒想到尹詞也會關心別人。
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成陽景臉上浮現出和昨晚在逗弄尹詞時一樣的笑，狡黠，帶着點壞壞的意味，漆黑的眸子像泛着光澤的玻璃珠，“耽誤我訓練，你要怎麽補償？”
這個問題實在是把尹詞難住了，但他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給你錢？”
除了金錢，尹詞想不出來別的補償。
成陽景聽見尹詞的問話，莫名想起了之前繳電費的那一百塊，随之而來的又是尹詞那句令人炸裂的話，他沉默一瞬，舔舔嘴唇，手指敲了下尹詞的腦袋，轉身一邊下車一邊說“沒耽誤，訓練時間是自由安排的。”
尹詞摸了下被敲痛的地方，聽見沒耽誤幾個字放下心來，畢竟他也不是很想耽誤成陽景訓練的。
只是他身為本地人，除了南大和湖光別墅很少去其他地方，對這個城市的商場分布和路線并不熟悉。
需要一個人陪着才行，不然他一個人也是可以的。
剛才他還在想，要不要讓成陽景先回去，但聽對方說不耽誤後就全然放下了心。
把人抱到輪椅上時，成陽景才注意到尹詞額頭上紅了一小塊，是他剛剛敲的，不禁又在心底“啧”了一聲。
真的好像瓷娃娃，磕一下碰一下都不行。
想着成陽景手指輕擦了一下那處，好似不經意碰到似的，尹詞沒放在心上。
成陽景卻心跳如擂鼓，但他掩飾得極好，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推着脆皮尹詞往車庫的電梯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