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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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進入商場,成陽景看了一下導購牌,本來是想問問尹詞有沒有什麽選擇偏好的,但轉過頭便對上尹詞那雙霧蒙蒙有些茫然的眼睛。
一看便是對商場這種場合格外不熟悉,成陽景沉默一瞬後,又覺得這似乎跟尹詞的性子是極其相符的。
沒打算再征求尹詞的意見,成陽景看過男裝在哪一層後便推着尹詞去坐直升電梯。
他來商場的次數也不多,大多是衣服都偏健身服和運動休閑裝,并且舒銀灣和一些服裝品牌有合作,一家人的衣服都定期有人送上門,成陽景只用在其中選自己适合的和喜歡的就行。
于是便帶着尹詞随便進了一家,誰知這人對衣服的選擇比他還要随意。
在導購迎上來問他們想選什麽款式時,尹詞淡淡地回答了一句“保暖。”
成陽景明顯看見導購頓了一下,随即打量了一下尹詞,去幫忙挑選适合的衣服。
導購打量尹詞時在瞧見對方的面容停頓了一下,在視線觸及尹詞身下的輪椅時又停頓了一下。
成陽景本以為尹詞或多或少都會對這樣的異樣眼光有些不滿或抗拒,但他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尹詞并不在意。
真的很奇怪,尹詞表現出來的都是脆弱或是破碎,亦或者如同一團随時可能消散的薄雲,但在這種時候成陽景卻又隐隐感受到他內心的強大。
這讓成陽景不禁開始好奇,尹詞到底經歷過一些什麽。
但在意識到這份好奇時,成陽景又不爽起來,刻意忽視掉這種感覺,他可不想招惹更多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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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導購拿了幾件衣服過來,成陽景發現尹詞是怎麽的做不出選擇,每件都說好,弄得導購都有些尴尬了。
總覺得再不出聲阻止,最後的場面可能回事導購那多少他們買多少,于是成陽景挑了幾件不太适合尹詞的出來,推着人要去試衣間試試,尹詞卻剎停了輪椅,不讓他繼續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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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拿s碼,直接裝起來就好。”
聽見他說話,成陽景手指一頓,看了一眼尹詞蓬松的頭頂,應聲道“行。”
但随即他又想起衣服都買了,總不能沒有褲子“褲子要不要選幾條?”
尹詞點點頭,不過褲子他卻是自己挑了起來,選擇的基本都是寬松易穿脫的。
不知為何,明明尹詞沒有表現出任何一點需要同情的可憐,成陽景心底卻還是緩緩淌過一絲細密的酸澀,不禁幻想在坐上輪椅之前的尹詞是什麽樣子...
可惜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出來。
付款的時候尹詞本想自己付的,但手機摸出來已經沒電關機了,他便眼巴巴地望着成陽景。
成陽景看着像小貓讨食似的尹詞沉默,片刻在導購打量他們的奇怪眼神中摸出手機給出了付款碼。
他越來越覺得像是被尹詞賴上了似的。
衣服買了幾大袋子,都被尹詞抱在腿上,成陽景準備帶着人回車庫拿車,他得回學校訓練了。
卻見尹詞一直望着斜下方的一家奶茶店,眼睛裏滿是渴望,成陽景腳步頓了頓,狀似不經意地說“好口渴,買點喝的?”
這一說,尹詞便立刻轉回頭望着他,眼睛裏是昨晚讓他點小龍蝦時的期待,晶亮晶亮的,漂亮得好像陽光下的海,讓人感受到深深的震撼。
不過成陽景顯然不打算輕易給他買,“忘了我跟你說過什麽了?”
尹詞臉上出現疑惑的表情,回憶了一會兒,似想起什麽,大大的眼睛眨了兩下,停頓片刻,才拽着成陽景的衣擺指指所在位置斜下方的奶茶店,“成陽景,我想喝奶茶。”
這是成陽景教他的,有什麽需要都要直接說出來。
尹詞忽然覺得,開口似乎也沒這麽難,而成陽景看着身上多了一絲乖巧的尹詞,心底忽然湧上一陣滿足感,他忽然理解那些養寵物的人了,馴養寵物的感覺還不錯...
成陽景一邊推着尹詞朝奶茶店去,一邊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養只寵物了?
很快成陽景便否定了這個想法,他太忙了,即便養了也只能丢給爺爺照顧,更何況有尹詞這個大麻煩還不夠嗎?
斷掉養寵物念頭的成陽景沒發現,他已經做好了會和尹詞相處很久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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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尹詞如願抱着兩杯奶茶和成陽景一起進入電梯,不過他們進錯了,是上去的電梯,但進都進來了也就算了。
電梯裏除了他們,還有一對母女,小女孩穿着芭蕾舞的練功服,顯然是要去上舞蹈班。
在他們進來後,成陽景便發現小女孩一直盯着尹詞看,幾秒後,跑過去抱着媽媽的腿仰着頭問“媽媽,是不是尹詞哥哥?”
聽見小女孩清楚地叫出尹詞的名字,成陽景和尹詞本人都愣住了,尹詞緩緩轉頭,撞上小女孩亮晶晶的眼眸,心卻止不住地往下沉。
小女孩的媽媽似乎也很驚喜,“诶,真的是尹詞啊!”
“我們家寶貝是看了你小時候的表演才吵着要學舞蹈的,可惜...”那位母親說着視線掃過尹詞的腿,話語變得惋惜起來。
成陽景察覺尹詞的不對,坐在輪椅上的人第一次出現了躲避視線的反應,并且身體在細微顫抖,他連忙按下下一層的層數,在電梯門開後帶着尹詞出去,對身後的母女匆匆說了聲抱歉。
在電梯合上前,成陽景回頭瞧見小女孩的媽媽發出一聲嘆息,表情帶着憐憫。
成陽景什麽都沒問,等到尹詞停止顫抖,帶着人上了另一部電梯,這次是往下的,并且沒有其他人。
一直到車庫,尹詞都仿佛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樣子,成陽景從他懷裏将衣服拎起全部放到車後座。
又從奶茶袋子裏拿出一杯,撕開吸管插上,遞到尹詞嘴邊,輕輕碰了下他的唇“喏,剛不是還鬧着要喝嗎?”
尹詞這才陡然回神,眼睛又恢複了霧蒙蒙的狀态,半晌才接過那杯奶茶,低聲咕哝“我沒鬧。”
過了一會兒,又小聲說了句“謝謝。”
見他的狀态恢複一些,成陽景才上了駕駛位,心底雖有些好奇,但他什麽都沒問。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隐私,都有不願意說的事情,更何況他和尹詞的交集也只有這短短一個假期,還是不要知道得太多的好。
接下來兩人一路沉默回了南大,假期裏南大對進出人員管得沒那麽嚴,只有成陽景出示了學生證。
到了游泳館,尹詞一杯奶茶已經喝完,抱着懷裏的那杯,試探着問成陽景“你不喝嗎?”
成陽景眼眸微眯,薄薄的雙眼皮壓住,顯得有些銳利,“我訓練完喝,幫我留好,不準偷喝。”
被看破心思的尹詞短促地“哦”了一聲,乖乖帶着成陽景的奶茶去了看臺。
看着那道微微有些不甘心的背影,成陽景莫名覺得有幾分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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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看臺上,看着換完衣服的成陽景出來,尹詞無端打了個冷顫,這才意識到現在天氣已經降溫了,游泳隊的隊員卻還是要訓練,不禁對成陽景生出些許敬佩。
尹詞平日裏對身邊的一切都不太關注,這會兒的視線卻只能停留在成陽景身上。
成陽景實在太優越了,不管是渾身好看的肌肉,還是完美的身材比例,在一種半裸的男生中顯得出類拔萃。
并且他皮膚還白,在游泳館锃亮的燈光照射下,格外抓人眼球。
不過想到舒銀灣和成明淮,也能知道成陽景為什麽基因如此優越了,這人大概是撿着家裏人的優點長的。
尹詞隔着在看臺上,隔着稍遠的距離,一直看着成陽景熱身,如水,變得像一只靈動的魚,和水融為一體。
天賦或許每個人都有,但擁有的多少還是能看出差別,曾經尹詞也擁有那樣的天賦,可惜...就像小女孩媽媽說的那樣,可惜。
尹詞看着在水中徜徉的成陽景,不知為何心髒忽然鼓噪起來,有什麽東西像是要從他內心深處奔湧而出。
這樣的感覺在每次見到成陽景游泳時都會出現,讓早已習慣冷淡,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尹詞忽然察覺心底那隐隐約約的不甘。
燈光将水映照得波光淩淩,池水清澈見底,也能清楚地看見成陽景在水中流暢的身影。
尹詞不知什麽時候眼眶紅了,在看見成陽景出水甩動頭發,水珠四濺時,他莫名其妙地落下一顆晶瑩的淚珠。
內心遲鈍的痛感襲來,心底的真實感覺如洶湧的海浪,鋪天蓋地朝尹詞打來。
其實他一直在乎着,一直介意着,也一直不甘心着...
曾經在舞臺上那樣自由恣意的他,怎麽會甘心如今坐在輪椅上,從耀眼美麗的天鵝,變成灰撲撲的醜小鴨呢?
但尹詞沒有辦法,他只能裝出不在意,裝出早已過眼雲煙,早已看開了。
實際上,那些過往不僅僅藏着他對尹頌芝的怨恨,還藏着他對自己的失望,得知沒有辦法再站上舞臺的那一刻,他心底的後悔和痛苦一點都不比對他抱着極端期待的尹頌芝少半分。
在成陽景問他那個問題時,他又何嘗不想...
但是不管是他的身體,還是靈魂,都被禁锢住了,尹詞看着成陽景走近更衣室,知道訓練結束了,便抹掉不知何時出逃的眼淚,緩緩移動輪椅向外走去。
再次恢複成什麽都沒有的空殼,眼睛又變得霧蒙蒙的,好像對什麽都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