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在路上秀秀就後悔了,不該把高壓鍋和那幾個碗帶上,對了,還有那把刀,實在是太重了,拉杆都扯得吱吱響,還好,并沒有象秀秀擔心的那樣斷掉,這麽重一個箱子,沒了拉杆,真就要欲哭無淚了。

秀秀姓鄧,這會兒可是中國第一姓,媽媽叫他秀妹子,從小到大,她都是媽媽的寶貝,還記得出來打工的那一天,媽媽送她到車上,一說車要開了,媽媽的眼淚當時就掉下來了,弄得她也紅了眼睛。

不過馬上就要見到媽媽了,兩年了,真的想死了,說起來她還不到二十歲呢,回去過二十歲的生日,媽媽說好了,要給她做酒,幾個表姐表妹都要來,然後要在家裏歇半年,就算要出來打工,也要明年了,而且也不一定會出來,媽媽在電話裏問她了,有男朋友沒有,家裏可是好多人問了,要是沒有,那就在家裏找一個,她當時撒嬌說不要,晚上卻做了個夢,真的披着婚紗出嫁了,但新郎官的臉卻怎麽也看不清楚,左看右看,呀,怎麽是豬八戒,醒過來,自己笑了半天。

打工兩年,衣服呀什麽的,積下一大箱子,好象每件都舍不得丢,然後自己開夥,買了個小小的高壓鍋,這鍋子非常好,秀秀氣氣,跟她的名字一樣,上氣也快,還有那幾個玻璃碗,還有那把刀,媽媽經常抱怨,沒有把好刀,那要帶回去,結果左塞右塞,塞了一大箱子,不過說起來,秀秀的性子真的象她媽,特別節儉,愛惜東西,只要是自己的東西,哪怕是用得再舊了,只要沒壞,就舍不得丢。

還好,車還沒開,秀秀到車門前站住,先不上車,歇一會兒。

秀秀長得秀秀氣氣的,身材也高挑,尤其眼睛水靈靈的,不說是什麽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吧,平時也還蠻自傲的。但她有一個小毛病,有狐臭,尤其要是走急了出了汗,那味道就格外的大,所以她要站一下,吹吹風,散一散那股味。

司機大哥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看見秀秀,他眼睛明顯亮了一下,催:“上車了,要開了。”瞟一眼秀秀的皮箱,說:“你這箱子可是不秀氣啊,我幫你提一下吧。”到車門前幫秀秀提上去,不過随即他就皺起了眉頭,把箱子提上車,他轉身就走開了,再沒說一句話,很明顯,他是聞到了秀秀身上的狐臭味。

秀秀紅了臉,自己拖了箱子向車後走,她這箱子大,行禮架上放不進,本來放前面不錯,但那司機扭開了頭,秀秀可不想讨人嫌,寧可放後面去。

放好箱子,秀秀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同座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打扮得很花哨,秀秀一坐下,她就捏住了鼻子,一會兒似乎憋不住了,騰一下站起來,拿了包,換去了前面。

秀秀的臉脹得更紅了,她低着頭,裝做翻自己的包,心裏委屈極了,只是強忍着,要不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這時前面起了争執,就是那個三十多歲的女子,她坐的是別人的位子,別人要她換,她不肯,說可以随便亂坐的,別人當然不幹,争了起來。

秀秀當然知道原因,又有些愧,又有些氣,想:“有本事你就別坐過來。”

“我跟你換個位子吧。”突然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子,胖胖的一張臉,笑起來很和氣的樣子,她走到秀秀邊上位子坐下,還笑眯眯的跟秀秀打了聲招呼:“小妹子,回老家啊。”

秀秀嗯了一聲,看了一眼中年女子,中年女子應該聞到了她身上的狐臭,不過好象完全不在乎,秀秀幾乎要懷疑她有鼻炎了,不過車子一開她就知道不是了,車一開動,中年女子湊到秀秀面前道:“臭美。”還指了指那花哨女子:“別人有點兒狐臭有什麽了不起的,也不看看自己身上那股騷勁兒,還不知道在哪裏做雞呢。”

她這話立即就贏得了秀秀的好感,秀秀紅着臉說了起對不起:“我身上味道是重了點兒,熏着你了。”

秀秀就是這個性子,別人對她好一分,她就還報別人十分,若是那個花哨女子,就把她熏死,秀秀也不會說一聲。

不想中年女子卻說:“你這個算什麽?當年我身上才重呢,比你重幾倍。”

她這個話讓秀秀愣了一下,聳了聳鼻子:“阿姨你也有?沒有啊?”

“我是說以前。”中年女子笑了一下:“說句不怕丢人的話,我以前那狐臭,只要往這車裏一坐,一車人都能給我熏下去。”說到這裏,她似乎想起了什麽,突然咯咯笑了起來,笑得特別開心,秀秀不知道她笑什麽,有些兒發愣,不過她覺得這中年女子笑起來蠻爽脆的,讓她心中很有好感。

下一刻她知道那中年女子笑什麽了,中年女子說:“我們那個時候,車子少,擠,但我每次坐車都有座位,因為只要我往位子邊上一站,不到三分鐘,鐵人也能給我熏走,咯咯咯。”她說着又笑起來。

秀秀想象着那種情景,滿車的人,本來沒座位,但中年女子一上車,人人捂鼻子,尤其是坐在她邊上的,不得不捂着鼻子逃開,自動給她騰出位子,這個确實太好笑了,她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笑了一陣,秀秀想起件事,說:“阿姨,你現在沒那個味了啊,後來是怎麽好的。”

“治好的。”中年女子收了笑,嘆了口氣:“說起來好笑,其實當時也煩的,我們那時候相親早,十八九歲基本上都嫁人了,我到二十三還沒嫁掉,就是這個狐臭太重,每次相親,男的一次就熏跑了。”說到這裏她突然又笑了起來。

“她還真是個快活人。”秀秀心下想,到仿佛也給她感染了,臉上也帶着了笑,中年女子湊到她耳邊道:“妹子,我告訴你我以前的一個笑話,有一次我相親,那男的好象真喜歡上了我,雖然我身上有味兒,見了三次面他都忍住了,第四次,約了我看電影,看着看着來摟我,我到真要試試他,就坐到他腿上,摟着他脖子,他先還好,在我身上摸啊摸的,到電影看完,到外面,他突然猛一下跑開,到空地上就吐了起來,然後一個人跑走了,再也沒來找過我。”

說到這裏,她捂着嘴笑,秀秀也笑,但心下的好奇卻更重了,忍不住問道:“那你後面這狐臭到底是怎麽治好的?”

狐臭難治,秀秀也治過,西醫中醫,想過很多法子,沒有一個管用的,中年女子說她以前的狐臭那麽重,現在卻好了,不能不讓她動心。

“你別說,這個東西,不會的,真不好治,我以前西醫中醫都看遍了,你估計也是這樣吧。”中年女子看着秀秀。

秀秀點頭:“就是啊,吃的塗的,用了好多藥,一點用也不起。”

“我以前也是這樣,想盡了的辦法。”中年女子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道:“後來也是巧,我到鄉裏工作,管計生嘛,到處跑,聽說有個老中醫會治這個,我先不蠻信,不過恰好到他們村裏,随口問了一句,結果老中醫到外面随手扯了把草,回來搗碎了,不知又和了個什麽,反正有股酒氣,又還有股辣氣,讓我伸出胳膊,抹到腋窩裏,當時熱辣辣的,辣了好幾個小時呢,晚上睡覺也說不要洗,第二天洗個澡,竟然就沒味道了,而且以後再也沒生過。”

“真有這麽神?”秀秀聽得瞪圓了眼珠子。

“哎,還真就這麽神。”中年女子一臉認真的點頭:“要別人說的我還不信,這個可是我自己親身經過的,絕對假不了,說起來,農村裏有些單方子,真的比什麽大醫院都靈。”

“确實是這樣。”秀秀連連點頭,道:“阿姨,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麽藥?”

“啊呀,那個我到是真不知道。”中年女子搖頭:“我當時也沒看,說實話看了也不認得,只是我肯定他放了酒,那個辣辣的,可能是辣秧子草,也只是猜,不敢肯定,這個藥,可不能亂猜的。”

“哦。”秀秀有些失望。

中年女子卻道:“這個容易啊,那個老中醫還在的,妹子你哪裏的,要不你告訴我個地址,我到時候問到了,給你寫封信過來,要是獨有的藥,我就給寄過來也沒關系。”

“那怎麽好意思。”秀秀能感覺出中年女子是爽快人,但沒想到熱情到這個地步,心下真有些感動了。

“那有什麽關系,相逢也是有緣嘛,而且我們都有過這個病,算是同病相憐了。”中年女子說着,又道:“而且聽你口音,我們應該是老鄉。”

“我是寒江的,阿姨你是哪裏人?”

“我是化縣的啊,啊呀,真是老鄉了。”中年女子一臉熱切:“寒江以前可是從化縣分出去的呢。”

寒江确實是從化縣分出去的,這個秀秀到是知道,她本來就對中年女子生出了好感,這下又是老鄉,更加覺得親切了。

這時車開了,風一吹,味道也散了,旁邊人不再捂着鼻子,秀秀心裏也就沒那麽不好意思了,但心中治好病的渴盼卻半點沒有消減,和中年女子閑聊着,知道中年女子姓胡,名中也有個秀字,叫胡春秀,問了秀秀的名字後,更親熱了。

胡春秀說她是她們鄉計生委的,還拿出工作證給秀秀看,這次到這邊來,是外甥滿周歲,本來想多住些日子的,但沒有辦法,工作要做,只住了三天就得回去,又拿出她女兒外甥的照片給秀秀看,她女兒長得和她不太象,白白淨淨秀秀氣氣的,小孩子尤其可愛,兩只大眼睛圓溜溜的,秀秀誇了兩句,胡春秀非常開心,跟她聊了半天小孩子的趣事兒。

兩人越聊越投機,胡春秀人好,口才更好,每每都能說到秀秀的心窩子裏去,秀秀覺得,胡春秀真是她碰到的最好的好人。

中途停車吃飯,秀秀要幫胡春秀買盒飯,胡春秀卻說,盒飯不衛生,然後她買了六個雞蛋,自己三個,秀秀三個,秀秀要推辭,胡春秀裝做就生氣了,說:“自己老鄉,還講究這個。”秀秀只得拿着。

晚間睡覺,胡春秀又把自己的一件衣服拿出來給秀秀做枕頭,還說讓秀秀放心睡,她睡覺淺,有什麽事她會幫着看着的,秀秀心裏非常感動,她以前有個習慣,人多的時候,一定睡不着的,有時坐一天一夜火車,都不敢睡一下,這一次到是真的睡着了,胡春秀就有這種讓人放心的感覺。

第二天早上買早餐,秀秀也給胡春秀買了幾個雞蛋,胡春秀全不跟她客氣,秀秀很開心。

白天兩人又聊天,這次聊到胡春秀的工作,說到工作胡春秀就愁,計生工作是這世界上最複雜的一個工作,好多的煩惱事,說到她特別的忙,就沒幾天能在家裏吃飯的,這不在女兒家都只住了幾天,回去就有幾戶超生的要處理,要上門去說服,有些躲起來了,還要去找人,忙到雙腳打屁股,中間就說了一句,讓秀秀放心,只要她稍稍空下來,一定幫秀秀去問那老中醫拿藥,到是說得秀秀很不好意思,忙說拖一下也沒關系。

“怎麽會沒關系呢?”胡春秀笑着看她,湊到她耳邊道:“秀妹子,有對象了沒有?”

秀秀忙紅着臉搖頭,說:“沒呢,我還小。”

“也不小了,說着小,眼睛一眨就快了。”說着胡春秀又笑了,低聲道:“你可別象我當年一樣,坐到男人腿上,給他點兒好處,結果卻反把他給熏跑了。”她說着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秀秀給她笑得很不好意思,說:“我才不會呢。”

笑了一會兒,胡春秀道:“說真的秀妹子,你這個是要治,越早治越好,不能拖的,你放心,我一定幫你上心的。”

秀秀感激的道:“謝謝你了,你這麽忙,還要幫我操心這個。”

“這話說的。”胡春秀拉着她的手:“我們是老鄉嘛,能在幾千裏外的廣東碰到,緣份呢。”說着停了一下,忽然好象想起一件事,問道:“對了秀妹子,你知不知道你體質是寒性的還是熱性的?”

“什麽寒性熱性?”秀秀不明白:“我不知道啊。”

“那這還是個麻煩。”胡春秀搔頭:“上次我治的時候,肖老醫師跟我說過,說人分虛實藥分寒涼,寒性要辣,熱性要涼,這要是用反了,可反是個害呢。”

“那怎麽辦?”秀秀也急了:“可是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屬寒性還是屬熱性啊。”

“那是個問題。”胡春秀眉毛皺成八字,想了一下,說:“秀妹子,你急着回去不,要不這樣,你到我那裏停一下,我帶你去找肖老醫師看看,也不遠,兩個小時就到了,中午可以到我家裏吃飯。”

“那怎麽好意思。”秀秀搖頭,有些猶豫。

見她搖頭,胡春秀也不勉強,笑着說:“急着回去看爹娘是吧,也是,兩年沒回去了,要不這樣,我給你個地址,你先回家看看,空了,閑了,就來找我,我蠻好找的,到大山子鄉計生委找胡春秀,誰都知道。”

“那樣也好。”秀秀點頭,她确實是想先回家裏去一趟,就這麽跟着胡春秀去,她心裏總有些猶豫。

“不過到時你要做好準備,多住兩天。”胡春秀笑:“我這工作你知道了,有時十天半個月都在下面跑的,萬一沒碰上,可就要等幾天了。”

“這樣啊。”秀秀說:“我到沒關系,就是怕給胡姨你添麻煩。”

“我有什麽麻煩的,只不過到時萬一你碰不到我,多花錢而已。”胡春秀搖頭,卻又轉頭道:“其實這次真的是最方便的,有一戶就是肖老醫師那個村的,我反正要去,恰好就帶你去,要是快的話,你看病,我動員那戶來結紮,前後兩個小時就夠了,然後到我家裏吃了中飯,恰好可以趕下午的車。”

先一次,秀秀猶豫,她再這麽說,秀秀卻真的有些動心了,她低下頭,沒吱聲,這時胡春秀突然說:“秀妹子,你不是懷疑我是壞人吧,怕跟了我去,把你給賣了?”

她這麽說着,緊緊的看着秀秀,臉上好象有點兒要生氣的樣子,秀秀的猶豫裏面,确實是有幾分擔心,但她這麽一說,秀秀急了,趕忙搖頭:“胡姨你說笑了,我怎麽會懷疑你,你可是鄉裏幹部呢。”

老鄉關系,胡春秀的熱情爽朗,這些都讓秀秀心底産生了信任,但最讓她放心的,是胡春秀給她看的工作證,這種帶照片的紅本本,是最好的證明啊。

“那就跟我去。”胡春秀佯裝虎起臉:“否則就是不信任你胡姨。”

她這麽真真假假,又打感情牌又使激将法,秀秀終于撐不住了,點頭道:“那好,那就麻煩胡姨了。”

秀秀事後回想,當時的場面,胡春秀做出的那神情語氣,真的是演絕了,最好的演員都演不出來,不止是她,換了其她任何人,在那種氣氛下,只怕都無法拒絕。

而騙子利用的,恰恰就是人心中的那一絲厚道,你怕傷了她,她卻暗裏拿刀子等着你。

“這就對了嘛。”胡春秀親熱的拉着秀秀的手,又湊到她耳邊說:“可惜我沒兒子,否則啊,我還真不會放你走的。”秀秀紅了臉,而這樣的玩笑,讓她徹底安心。

下午進了化縣,天差不多也黑了,這會兒沒車了,先住一晚,胡春秀的工作證蠻好用的,居然不要身份證,就拿工作證就可以登記,直到好久以後秀秀才知道,那樣的工作證是不會露餡的,因為就沒法子查證,而且胡春秀弄得也巧,她這個不是什麽重要證明,記者啊公安啊什麽的,計生辦的證明,誰去查啊。

第二天一早上了去鄉裏的車,有一個多小時,不過反正也不急,秀秀看了看表,下車還不九點呢,兩人早上是沒吃東西的,胡春秀說下車吃來得急,下車胡春秀就帶秀秀到邊上的一家小飯館裏,叫了兩碗面,她三兩口就吃完了,然後讓秀秀先吃着,不着急,她進鄉政府打個招呼,秀秀忙說她去忙,不着急。

胡春秀去了大約有一個多小時才來,包放下了,手裏拿了個文件夾,進店就說:“等急了吧,我這工作,煩死個人,實在不好意思。”

秀秀确實是等急了,不過這會兒當然不會說,忙說沒事,然後胡春秀說可以了,還有個拖拉機好搭,不過秀秀的箱子太重了,可以寄到飯店裏,胡春秀說她和飯店老板熟的,回來一起拿上就是,秀秀也沒多想,反正她的身份證和銀行卡都是塞在胸罩裏的,現錢小包挎着,箱子裏沒什麽重要東西,就任由胡春秀拿去寄了。

外面果然有個拖拉機,胡春秀很細心,還找店老板拿了兩塊紙板,這樣可以坐着,秀秀以前沒坐過拖拉機,突突的,到覺得挺新奇。

大山子鄉鄉如其名,四面是山,雖然沒有什麽特別的高山,卻是一座連着一座,拖拉機開了有一個多小時,也不知繞了幾座山,後來在一個村口停住了,秀秀以為到了,胡春秀卻說,還在山那邊,又跟秀秀道歉,說是她先前耽擱了,要不早到了,不過這會兒也還早,秀秀看了看表,十一點不到,她心裏想,就算來去來回再打兩個小時,也不過下午一點,回鄉裏多打點兩小時,三點,到縣裏一個多小時,四點多,還能有回寒江的車,到了寒江就沒事了,她家就在縣城邊上,縣城裏也有出租的摩托車,哪怕半夜都能回去,所以反安慰胡春秀說沒事。

“那我們就快點走,早去早回。”胡春秀的話總能說到秀秀心裏去,她帶路,沒走出多遠,路邊上看到兩個男子,胡春秀和他們是熟人,叫道:“這不是大根二根嗎?你們這是去哪?趕集回來?那一起走,我剛好要去你們坳子村。”

胡春秀認識這兄弟兩不稀奇,但這兄弟倆的打扮卻讓秀秀覺得有些奇怪,胡春秀口中的大根,大約有三十多歲的樣子,個子不高,很墩壯,圓頭圓腦的,一臉憨厚,只一眼就能看見這人是個老實人,二根個子要高些,留的也是和哥哥不一樣的西式頭,眉眼也要靈動飛揚得多,之所以說兩人打扮奇怪,是因為兩人都穿着嶄新的白襯衫,袖子領口畢挺畢挺的,最搞的是,二根居然還打了根領帶,這個架勢,兩兄弟不象是趕集,到象是相親回來,秀秀第一眼就想笑,不過忍住了,而且她發現兩兄弟都在看她,大根還好一點,看一眼就閃開了,二根卻是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眼睛裏好象有火苗子在抽,秀秀都給他吓着了,不過還好有胡春秀在,否則她真要扭頭就跑了——哪有這麽看人的,土匪一樣。

然後四個人一起走,大根兩兄弟走前面,秀秀走最後面,又翻了兩座山,這山裏的林子就密了,樹也高大得多,這時快中午了,走在山路上,卻一點也不覺得熱,林中時不時有各種鳥叫,如果是自己老家,秀秀一定會非常喜歡,但這會兒人生地不熟的,又還有兩個陌生男子,秀秀心裏就有些害怕,也有些急,這時她有點點兒後悔了,早知道是這樣的大山裏,她絕不會跟着胡春秀來的,但這會兒後悔也晚了,她到是記得路,她還蠻細心的,可記得路也不能扭頭就跑啊。

中途她問了一句,胡春秀沒答,前面的二根卻應道:“不遠了,就在前面。”

秀秀給他吓一跳,誰問他了,胡春秀回過頭來,對她笑了一下,她似乎看出了秀秀的擔心,緩了一下步子,低聲笑道:“別理他,沒事的,有你胡姨我在呢,什麽都不要怕。”

“我不怕。”秀秀搖頭,還感激的看了一眼胡春秀。

終于上了山頂,下面山坳坳裏,有一個小村子,估計可能有二三十戶人家,胡春秀說,這就是坳子村了,秀秀松了口氣,看了看表,十二點差十分,還算早。

下山要快得多,山路雖然不好走,但輕快,然而下了坳,前面的大根二根卻沒往村子裏去,他們往哪裏走秀秀不管,可問題是胡春秀也在跟着走,秀秀想問,又不好開口。

繞過一個山角,居然又上了山,秀秀終于忍不住問了:“胡姨,肖老醫師沒住在村裏嗎?”

“哦,忘跟你說了,肖老醫師住在山背後的坳子裏。”胡春秀回頭,還體貼的拿手巾給秀秀擦了擦汗:“累了吧,要不先歇一下。”

她停住,大根二根兄弟也停下了,都往她身上看,大根臉上陪着笑,看一眼就躲開了,二根卻還是火辣辣的看着她,而且眼光還溜到了秀秀胸口,秀秀發育得蠻好的,聽說男人都喜歡大奶子,秀秀以前還蠻驕傲的,但這會兒卻有些惱火,天又熱,出了汗,衣服粘在身上,特別的顯,秀秀只好把衣服扯了扯,搖頭說:“我不累,胡姨你累不累。”

“我走慣了的,怕什麽累。”胡春秀笑,一揚手:“那就走。”

又走出一段,上了半山坳,向陽的山坡上,孤零零立着一棟屋子,胡春秀這時說:“大根二根,你們家有涼茶沒有,口幹死了。”

“有有有。”二根連聲應,這時遠遠的一聲狗叫,那屋子前面跑過來一條狗,體形很大,脖子上一圈黑棕色的毛,看上去看威猛,秀秀吓了一跳,不過她馬上就明白了,這狗肯定是大根兄弟喂的,那屋子必然就是他們的家。

果然,那狗迎上來撒歡,大根叫了一句:“賽虎,別鬧。”二根卻拿腳去踢:“滾開。”

那叫賽虎的大狗本來一腔歡心,給二根踢了一腳,委委屈屈的閃到了一邊,秀秀小時候家裏也喂過一條狗,每次放學,狗兒都會迎上來,沖着她撒歡,最可愛了,狗通人性啊,這二根怎麽這樣呢,秀秀越發覺得二根讨厭了,不過胡春秀往二根家去,秀秀沒辦法,只好跟上。

大根二根家的屋子是那種老式的瓦房,半截紅磚半截土磚,中間是廳屋,左右兩廂是住房,秀秀知道,這是那種所謂的田字屋,就是裏外兩間,左右均衡,湊到一起象個田字。

屋子前面是一塊地坪,左右兩邊是豬欄牛欄廁所什麽的,後面栽得有樹,很整齊的兩排,屋後面還有一排,整體成一個環抱結構,地坪前面還有一顆大柚子樹,這樹應該有年頭了,有秀秀合抱那麽粗,比屋子還高出一大截,這時候挂滿了柚子,這要是全長大了,怕不有幾百斤。

還是那句話,這要是秀秀老家啊,她一定喜歡死了,不過這是別人家,尤其是二根家,秀秀就不喜歡,她本來都不想跟進去,但胡春秀進了廳屋,然後大根搬了椅子,很熱情的請秀秀她們坐,秀秀說了聲謝謝,他還會臉紅。

二根端了茶來,還古裏古怪的拿個紅漆盤端出來的,秀秀本來不想喝他的茶,但胡春秀先端了,然後二根端到了她面前,她也不好不端,而且她也不喜歡二根老是站在她前面,那眼晴,好象要生生把她的衣服剝下來一樣,讨厭極了,端起茶,好讓他走開。

秀秀是想着喝了茶馬上就走,但胡春秀卻沒有這個意思,她坐着閑聊了幾句,扭身到秀秀耳邊道:“我來之前聽說有人躲在他們這山上生孩子,我問問他們,你坐一下,不要好久的。”

這是工作上的事,秀秀當然不能反對,點點頭,胡春秀起身,對大根二根說:“大根兄弟,我跟你們了解個事,我們裏屋說吧。”

大根二根跟着胡春秀進了左邊的廂房,秀秀坐在門邊上,她本來不想喝二根家的水的,但這會兒要等,口也幹了,慢慢的喝着,看着遠處的山景。

大根家的這屋子,在半山腰上,坐在大門口,遠遠的可以看到下面的坳子村,不過先前走來的時候秀秀留意了,眼光能直接看下去,走路卻不行,要繞好大一圈,至少有三四裏路,秀秀還發現,左近好象就只有大根家這一幢屋子,不知道山背後有沒有,要真就是一幢屋子,晚上那還不吓死個人。

山頭上到是蠻涼爽,時不時就有風刮過來,刮得柚子樹葉子嘩嘩的響,賽虎躺在屋椽下,眼睛眯着,似乎在打瞌睡,偶爾耳朵尖子動一動,會把腦袋擡起來,往下面的坳子裏看一眼,又伏下頭去。

這時胡春秀出來了,秀秀站起來,不想大根卻攔在了胡春秀前面,說:“一定要吃了飯再走,飯都不吃,怎麽好意思?”

胡春秀推辭了兩句,後來看一眼秀秀,說:“即然大根二根兄弟這麽熱情,那我們就不跟你們客氣了。”她到秀秀面前,低聲說:“秀妹子,你莫急,先吃飯吧,到飯點了,可不好到肖老醫師家吃飯啊。”

秀秀可真不想吃二根家的飯,但胡春秀這麽說了,而且她說的也有道理,現在十二點多了,到肖老醫師家,難道還蹭頓飯,要是不吃,回頭到哪裏吃,趕了這麽遠的路,莫說她還真有點餓了,便輕輕說了句:“就是不好意思。”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胡春秀輕笑:“你莫管了,反正你是跟着我的,我以後自然領他們的情。”說着又湊到秀秀耳邊,低聲道:“你知不知道,他們還要将求我幫他們介紹對象呢。”說着沖秀秀眨眨眼睛,秀秀心裏本來有些急燥了,給她這麽一笑,到又釋然了。

飯菜很豐富,竟然有四五個菜,有臘肉,還有幹兔子肉,還有幹野雞肉,拌了幹筍子炒的,然後還有幹蘑菇,另有一碗新鮮的炒黃瓜,應該就是邊上的菜園裏摘的,秀秀還注意到,菜是二根炒的,她嘗了一下,味道相當不錯,這人不怎麽樣,炒菜的手藝到還行。

吃了飯,大根收碗,胡春秀不知想到什麽,拉了二根到一邊說話,過來對秀秀道:“我剛才問到個情況,你等我一下啊,我讓二根兄弟帶我去看一下,你喝碗茶,我就回來了。”

她說完,也不管秀秀同意不同意,扭身就走,似乎這件事很急,秀秀也沒法子阻攔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跟二根消失在了山背後。

“妹子,你喝茶。”大根泡了茶來,還是用紅漆盤端着,秀秀忙站起來,說:“我不喝茶了,你太客氣了。”

“不客氣,不客氣。”大根把茶放下,臉脹得通紅,想要看秀秀又不敢看的樣子,放下盤子,又不知道要做什麽了,似乎想來陪秀秀坐下,好象又不敢,秀秀發現,他的手垂在自己褲子兩邊,在不停的掐自己的褲腿。

在一個陌生地方,對着一個陌生男子,秀秀本來非常緊張,結果她發現大根比她似乎更緊張後,秀秀心裏到是放松了些,這時大根終于找到了事,他掀開了櫃子上電視機上的紅蓋巾,說:“妹子,看電視吧。”

結果過于緊張,蓋巾兜着了電視機後面的天線,扯得電視機差點倒下來,他慌忙雙手扶住,那個姿勢,特別有趣,引得秀秀撲哧一聲笑,大根圓腦袋脹得象個開了瓤的紅西瓜,嘿嘿,嘿嘿笑了兩聲,開起了電視機,不過信號非常不好,他調了半天,然後又到外面去調天線,在屋子側後,用竹杆搭了根老長的天線,比屋子還高,不過好象也不起作用。

看他跑出跑進,調試得滿頭大汗,秀秀有些過意不去,說:“大根哥,不要調了,我不看電視。”

聽她說不看電視,大根又嘿嘿嘿嘿笑了兩聲,說:“有時候信號也清楚的,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

秀秀發現他又拿手去掐褲腿了,到不想讓這個老實人為難,說:“大根哥,我真不看電視,我到外面坐一下吧。”

“那好。”大根手忙腳亂給她搬椅子:“廳屋門口坐,有風,涼快。”

“是,你們這蠻涼快的。”秀秀到願意和這老實人說兩句話,但這老實人卻不知道怎麽接話了,只會嘿嘿嘿嘿笑,不掐褲腿了,卻改摸腦袋,過了一會兒,他端了一盤板粟出來,拿個板凳放到秀秀面前,說:“妹子,你吃板粟。”

秀秀說了聲謝謝,她剛吃過飯,其實不想吃,不過為怕大根難堪,就拿了一個,所謂板粟好吃皮難剝,秀秀可也不能放嘴裏去咬,到底是陌生人,那也太不好意思了,不過她本來也不想吃,就拿在手裏玩着,不想大根到裏屋打個轉,居然拿了把老虎鉗子出來,夾開一個,然後放到秀秀面前的盤子裏,說:“妹子,你吃,我再給你剝。”

這個真是,秀秀一時都給他那質樸的熱情弄得有些手足無措了,想說不吃吧,又怕大根難堪,便拿起那一個剝開,咬了一口,連聲稱贊:“真甜,大根哥,你們這板粟是買的還是山上摘的。”

“就山上摘的。”大根看秀秀吃了一個,還誇贊好吃,頓時滿臉放光,拿着鉗子,啪的一個,啪的一個,一下夾開了十好幾個,秀秀忙道:“夠了夠了,剛吃過飯,可吃不了那麽多。”

大根到底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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