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鄉長

除了現貨銷空,秀秀更接了大把訂單,粗略算一下,這些訂單就有上萬只。

秀秀高興,黃志也高興,飯桌上給秀秀敬酒,說:“秀秀,謝謝你,來廣東六七年了,天天對人點頭哈腰陪笑臉,別人還愛理不理的,今天,終于也有人給我笑臉了,我開心啊,真的開心。”說到後來,他嗓子眼竟然有些哽咽了,舉杯一幹而盡。

秀秀也有些酸楚,她打過工,更聽過無數打工的故事,廣東,這個一口鳥語的地方,讓無數打工者留下了血汗,也埋葬了尊嚴,對廣東,包刮秀秀在內,很多人都有一種愛恨難明的情緒。

秀秀沒有跟車回來,再跟車回來,太累了,不缺錢的她,知道要保養了,直接坐的飛機,先到省城,跟高娟娟玩了一天,然後才回來,當然她先打了電話給大根二根,讓他們繼續收雞,到她回來,第二批雞又收上來了,有五千多只,這些雞不是坳灣子村的,而是周圍幾個村裏的,第二批雞的銷售一樣的火爆。

本來秀秀說讓村民們養雞養豬,村民們多少有點子擔心,雖然秀秀免費提供雞苗還包銷,似乎不要他們花一分錢,其實不對,喂雞喂豬是要糧食的,那也是錢啊,雖然糧食收着也變不了現,但這個數是要算的,秀秀這兩次雞生意一做下來,村民們心中的一點點擔憂立刻煙消雲散,現在只盼着雞苗快點兒出來,快點兒長大,快點兒——來錢。

雞苗出來後,張威領養得最多,一次領養了五百,鄉村裏壞境好,沒什麽污染,加上有農科院技術員的指導,又有肖長根專職防疫防病,所以沒有什麽大的疫病,不過小雞要養活,并不是件特別容易的事情,尤其第一次養,又養得多,還真有些難,張威家的五百只雞,到三個月後可以銷售時,只剩下了四百零幾只,差不多百分之二十的死亡率,當然也有喂得好的,尤其是那些喂得少的,死得也少,有一個五保戶老奶奶喂的,三十只雞,居然一只都沒死,那也算得上奇跡了。

張威的四百只雞,秀秀以平均四塊五的價格收購,土雞長得慢,一只雞是兩斤多一點,市場那邊的反應是,這麽大的是最好銷的,也就是一只雞十塊錢,張威現場到手,四千一百塊錢。

如果算成本的話,所謂鬥米斤雞,張威真正賺的不過是兩千多塊錢而已,但問題是,以前有糧食,它變不來錢啊,如果沒有秀秀,這大山裏,确實一年十塊錢鹽錢就可以過下去,但想多賺十塊錢他也為難,就沒地方賺去。

攥着厚厚的一疊紅票子,張威激動得手發抖,嘴唇顫抖了半天才說了一句:“謝謝,秀秀村長,謝謝你。”

秀秀笑:“謝我做什麽,雞可是你自己喂出來的,繼續喂,就照這個樣子,一年也有一萬多塊錢收入了,讨個媳婦,不成問題。”

“嗯,嗯。”張威連連點頭,其實說起來,他是比大根更老實的一個人,這時又說不了別的,只是連聲說:“秀秀村長的話,我信,我信。”随後一家夥領養了一千只雞。

而差不多在第一批雞出來的時候,公路也修好了,本來二根還想往老龍溝裏修,給秀秀攔住了,傻的不是,公路往老龍溝裏修,蛇還得安生啊,那裏面可是蛇的天堂,秀秀不想讓這裏暴光,至少暫時不想。

雞的銷路很好,公路修成,豬也可以出山了,然後熱天來的時候,蛙也開始長成了,不過這個比較慢,看着村裏人家家戶戶進紅票子,那三戶人家眼紅得要死,不免對秀秀有些怨言,其中一戶就是張仁義家,這小子有些懶,挑了個最容易的,這會兒後悔了,便整天纏在二根後面。

秀秀明白他的意思,不過這小子嘴上叫得甜,腦瓜子也活,秀秀想了一下,索性讓他和一個叫張華的去學車,然後買了兩臺貨車,叫他兩個給廣東送貨,山娃子能開上車,把張仁義樂壞了,拍着胸脯給秀秀下保證:“秀秀村長,我張仁義這條命以後就是你的了,你說讓我上山,我就上山,你說讓我下河,我就下河。”

秀秀白他一眼:“我要你送貨。”

張仁義抱頭鼠竄而去。

二根也想學開車,秀秀瞟他一眼:“外頭有句話,十個司機九個嫖,你想試試?”其實這只是秀秀的一個想法,另一個,是因為長途開車辛苦,自己的男人,又不缺錢,何必受這份罪?只不過話說出來,只有前面一條。

二根撇了撇嘴:“哪個妹子能跟媳婦你比?有了媳婦你,楊貴妃站我面前我也不多看一眼。”

他這話,秀秀愛聽,可憐她還沒談過戀愛就落到了這兩兄弟手裏,真沒聽過那些甜蜜蜜的情話呢,二根這話聽着甜,晚間便多換了幾個姿勢,讓他美美的玩了一次,二根也就不提學車的事了。

年後不久,吳小青就過來了,秀秀讓她管財務,也讓她去學車,然後買了一臺桑塔那,這可是縣長縣委書記才能坐的好車了,然後秀秀也跟着吳小青學會了開車,考了證,她打算到時是要開着回娘家的,不過一時半會不得空。

不止是坳灣子村養的雞豬,周圍村鎮也會成批的送雞豬來,随着秀根公司業務的擴大,先前在鄉政府前租的房子就不夠用了,秀秀便找鄉政府批了塊地,就在鄉政府隔壁的公路邊上,建了幢大房子,圍了幾個大院子,然後又招了十幾個人,秀根公司算是有了總部,蛇舍這邊則還是大根二根兄弟倆管着,無論捉蛇喂蛇還是取毒,都是他兩兄弟親自動手,然後送貨則是秀秀自己去,幾公斤蛇毒小包一背,輕輕巧巧就送出去了,神不知,鬼不覺。

到七月份,第二批雞就出來了,張威這一次有了經驗,只死了不到一百只雞苗,喂出來的有九百多只,到手九千多塊錢,然後他接着喂了第三批,還是一千只,存活率和第二批差不多,第四批也是一樣,一年下來,他養雞的毛收入,三萬出頭。

三萬塊,在坳灣子村這樣的山村裏,是一個天文數字,以前的坳灣子村,絕大部份人家,祖孫輩三代的積蓄加起來,能超過三萬塊的,五個手指頭都能數過來,而現在,僅僅只是一年,張威就收入了三萬塊,雖然糧食要算成本,但三萬塊硬票子卻是紮紮實實的,抽在手板裏,那是啪啪的響啊——現在張仁義這小子就經常玩這個游戲,有事沒事,抓幾張票子在手裏抽着聽響,抽舊了到信用社換新的,信用社那妹子還就給他換——偶爾要搭個便車不?

不過毛收入超過三萬塊的,只有張威一家,破兩萬的到還有十家,破一萬的就多了,有五六十家,剩下的,少也有幾千,便是村東頭五保戶張太婆,就是那個喂三十只雞一只不死的,也收入了一千二百多塊錢,而以前村裏給她的養老金,谷子不算,一年就八塊錢,僅夠買鹽,現在一年一千二百塊,而且是自己掙的,老太婆逢人就說:“秀秀是菩薩下凡。”沒人反駁她。

在坳灣子村裏,只有人說秀秀的好,敢說秀秀的壞話,敢笑話她有兩個男人,你可以試試,嘴把你抽腫——那是輕的。

就在這年年底,張威說上了媳婦,結婚那天,張樹生親自來請秀秀坐了上席,然後新郎新娘敬酒,不是先敬的父母,而是先敬的秀秀。

“秀秀村長,我張威也有今天,也有娶媳婦的這一天,我真的是做夢也沒想到,是說真的,我也不怕你笑,我好多次做夢,都夢到娶不到媳婦,明明有妹子到家裏了,可突然就又走了,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夢裏醒來,我真的哭啊,真的。”張威說着,哭了,然後他又笑了,舉起酒杯:“我嘴笨,也不知道要怎麽說,總之,這杯酒,我幹了。”舉杯一飲而盡。

邊上的張樹生也老眼濕潤,敬了酒,請秀秀坐下,他也敬酒:“秀秀,我也沒什麽話說,也是這一杯酒,謝你了。”

老支書也在這一桌,他也敬秀秀:“貧窮不是共産主義,但我當了四十年支書,坳灣子村卻始終無法脫貧,我死了也不好意思見馬克思啊,秀秀村長,我沒別的話,還是一個字:服。”

秀秀很開心,這一夜,她平生頭一次喝醉了,本來有車,公路沒進老龍溝,卻環着山通到了秀秀家裏,但大根二根兄弟硬是要擡秀秀回去,男人活個什麽,活個面子啊,因為秀秀,他們坳頂上的這對光棍兄弟,活得倍兒有面子,一頂竹椅紮成的轎子,兩兄弟擡了秀秀回家。

秀秀雖然醉,還有幾分清醒,酒興上頭,便在竹椅上唱歌,不過喝多了酒,颠三倒四的,有一句沒一句。

後來二根來了興致,突然扯開嗓子吼:“妹妹你坐船頭啊,哥哥我在岸上走-----。”這首歌剛流行,他又喝了酒,就只會這兩句,唱得秀秀咯咯笑,後來大根也來了興致,他卻改了詞,唱道:“妹妹你坐轎子啊,哥哥我擡着你走-----。”

二根立馬覺得這句好,也跟着唱:“妹妹你坐轎子啊,哥哥我擡着你走----。”

兩兄弟翻來覆去,就唱着這麽兩句,把秀秀擡回了家。

張陀子胡春秀同路回去,兩兄弟的嚎叫全無美感,聽在胡春秀耳裏,心緒卻是複雜之極。

差不多在張威讨上媳婦的同時,村裏其他的老光棍漢也先先後後的說上了媳婦,張仁義這小子甚至泡上了信用社那個妹子,原來他換鈔票是別有用心呢,秀秀的三年之約,沒用兩年就提前兌現了。

坳灣子村一年致富,轟動了整個化縣,無數的榮譽戴到了秀秀頭上,随後縣委找了秀秀談話,提撥她為大山子鄉的副鄉長,主管經濟。

鄉常委會,秀秀不是常委,本來沒有資格參加,但她卻破格參加了,因為只有秀秀手中才有錢,沒有錢,你再常委也是狗屁。

這裏面的情由,秀秀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譚梅山說要秀秀發言,談談她的看法,秀秀道:“還是那句話,要想富,先修路,大山子鄉九個自然村,五個不通公路,所以我的想法,第一件事,就是把路修通。”

“說得好。”譚梅山帶頭鼓掌,氣氛熱烈,秀秀心裏淡淡的笑,果然,張鳴琪随後就象好奇寶寶一樣問了:“這個道理大家都懂,不過沒有錢,這路也修不起來啊,鄧副鄉長,不知你這修路的資金要怎麽解決。”

“來了。”秀秀心下輕輕哼了一聲,書記譚梅山和鄉長王森不好直接問的話,借張鳴琪的口問出來了,而他們打的主意,秀秀一清二楚。

“資金問題,可以這麽解決。”秀秀早有準備,不是她有多聰明,是事情明擺着,人家盯上她,無非是錢和所謂省裏的關系而已,還有什麽:“可以聯系農行,由鄉政府出面貸款。”說到這裏她不說了,譚梅山王森幾個對視一眼,還是張鳴琪開口,張嘴叫苦:“要是能貸到款就好了,鄉政府根本沒有還貸能力,農行怎麽可能給貸款。”

現在秀秀可以确定了,所有的猜測完全正确,不過秀秀不在乎,她淡淡的笑了一下,不看張鳴琪,她始終讨厭這個人,她眼光掃過王森,最後落在譚梅山臉上,說道:“秀根公司可以出面擔保,農行貸款不難。”

譚梅山等的就是這句話,雖然久經宦海修練成精,但實在是窮久了,突然看到個口子,還是沒按捺住心底的喜悅,叫道:“那可就太好了,至于還款,我們一定會想辦法的。”

秀秀知道,這些人嘴裏說想辦法,其實就是沒辦法,錢還沒借呢,就想到要賴了嗎?秀秀心底冷笑了一下,微微昂起頭:“大山子鄉一定會富起來的,區區幾個貸款,我相信,很容易還。”

在大山子鄉,譚梅山從來都是俯視衆生的,而在這一刻,他突然有點兒不敢與秀秀對視,不是秀秀的眼光有多麽的咄咄逼人,而是她內心中透露出的這份自信。

秀秀有自信的底氣。去年一年,秀根公司的純收入是十二萬塊錢,如果刨去三臺車,則是純虧損,然而蛇毒去年賣了一千二百萬,而成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在這個時代,千萬富翁,尤其是內地省份的千萬富翁,那還是神話一般的存在,有這一千多萬打底,秀秀什麽都不怕,所以她明知提她當副鄉長的目地是什麽,也毫不猶豫的接受了,她甚至在心裏遺撼,可惜只是個副鄉長,如果是鄉長,那就更好,哪怕是縣長,她也敢幹。

常委會通過了秀秀的提議,但到縣農行,碰了釘子,為什麽呢,因為秀秀的錢是分兩份的,秀根公司的錢在公司戶頭裏,而賣蛇毒的錢,卻在秀秀的私人戶頭裏,秀根公司流水到是不少,可戶頭裏存着的,就八萬塊錢,而鄉政府前期貸款就要一百萬,八萬塊擔保一百萬,開什麽玩笑?農行管放貸的科長兩眼一翻,吐出冰冷的兩個字:不行。

當天秀秀沒去,是吳小青跟着鄉財政所的所長去的,回來跟譚梅山一說,譚梅山急了,忙把秀秀找回來。

“不貸?”秀秀聽了冷笑:“他不貸就不找他貸。”對譚梅山道:“譚書記,我請個假,去省裏一趟。”

她沒說清楚,也是有意不說清楚,譚梅山心裏的想法就多了,秀秀在省裏有大靠山甚至聯合國都有人的傳言他當然也聽說了,什麽聯合國有人,國家主席也管得到,那是笑話,他是不信的,做為一級政府官員,聯合國是個什麽機構,他基本上還是清楚的,但省裏有人,他是有些相信的,至少是半信半疑,秀秀這麽一說,他立刻就想:“她要去省裏找關系。”

秀秀到省裏,哪是找什麽關系,直接從自己的私人戶頭裏打了兩百萬到秀根公司戶頭裏,兩百萬擔保一百萬,那還有什麽說的?再不貸,再不貸我不跟你貸了!

不過秀秀還是去找了高娟娟,談了幾項扶農項目,以鄉政府的名義,請了人下來,然後貸款也下來了,連人帶錢加項目,這麽混雜在一起,所有人都雲裏霧裏了,誰也搞不清秀秀到底走了什麽路子,能看到的只有擺在眼前的一個事實:錢來了。而且是省農行直接貸的款子,然後還從省裏拉來了扶農項目。

譚梅山首先就在心裏肯定了:“居然直接走的省農行,這關系,硬啊。”

而鄉裏也傳開了,本來鄉政府象張鳴琪等人都是半信半疑的,這下再無人懷疑,秀秀的工作,立馬就順風順水了。

有了錢,大山子鄉搞開了轟轟烈烈的村村通工程,這種作秀的機會,譚梅山和王森自然是不會錯過的,秀秀到是無所謂,索性躲到一邊,她當鄉長,是要做點事,她請省農科院的人下來,也不只是借個幌子,是真有想法。

秀根公司前期只搞了養殖,種殖沒搞,現在秀秀想把種殖也搞起來。

封閉的大山裏,多的是寶,大山子鄉這一帶,野生的果子非常多,刺莓,彌猴桃,救兵糧,吳李子,板粟,野李子,楊梅,可以說漫山遍野到處都是,數都數不清,其中特別多的,是刺莓和彌猴桃兩種,産量即大,又到處都有,秀秀和農科所的人聊了聊,這兩種果子,都可以成片移栽的,人工管理,肥施得好的話,産量非常大,象彌猴桃,最高單株的産量能達到上百公斤,畝産數千公斤,而且彌猴桃被稱為水果之王,營養價值非常的高,市場行情也特別好,至于刺莓,雖然沒人賣也沒人買,似乎就只能是路邊的野果子,但用來榨汁做果汁飲料,甚至比彌猴桃還要強,因為這個是春夏秋三季都長的,産果期長啊,産量又大。

不過秀秀這是自己想的,她沒把握,所以請農科院的技術員做了專業的分晰,然後她給鄉政府打報告,養殖之處,扶植農民搞種殖,弄幾個成片的水果基地,譚梅山王森都無所謂啊,無論搞什麽都要錢,反過來說,只要你秀秀能找來錢,無論你搞什麽都行,省裏不是有扶農基金嗎,你再要去啊——反正你有硬關系!

譚梅山等人的反應也在秀秀預料之中,前期她搞蛇毒提取,和農科院的關系非常好是事實,她說要搞什麽項目,提供技術支持,農科院沒二話,但說到錢就有些麻煩,項目要争,然後就算争到了吧,錢還不多,但秀秀根本就沒想過去要扶農基金,象上次養蛇的基金,她直接就塞給了高娟娟,她不要這個錢,只要個牌子。

于是再換秀根公司出面,秀根公司要了兩塊地,算是為鄉政府貸款提供擔保的抵押,一塊種彌猴桃,一塊種刺莓,然後再由鄉政府出面擔保,由秀根公司跟農戶簽合約,農戶可以散種,刺莓也好彌猴桃也好楊梅也好,算是秀根公司的果源基地,只要果子合格,秀根公司全收。

和農戶簽約的同時,秀根公司宣布,同時上馬兩個廠子,一個生産果汁飲料,一個生産果酒——以鄉釀米酒泡出的楊梅酒,那味道,什麽葡萄酒在它面前就是溲水。

辦廠子,什麽最重要?錢最重要啊,有了錢,買機器,招工人,建廠房,都是一句話的事。

産品要銷出去,什麽最重要?還要錢最重要啊,有了錢,就可以到處打廣告,豆腐渣我也能誇出花來,明明只是花錢做了個廣告,偏偏可以說——中央臺上榜品牌!

上榜啊,上的什麽榜,錢榜呗,但就是可以哄人。

而在飲料和果酒生産之前,秀根公司先做了一件事:賣現成的水果。

無論彌猴桃楊梅還是板粟,不要榨汁,新鮮的果子更暢銷,以前封在大山裏,漫山遍野的紅着,也漫山遍野的爛着,現在有了路,能出山了,秀根公司更有市場,鄉民們摘了來,秀根公司第二天就能送到千裏之外的市場上——這就是錢啊。

辦公廠,招工人,收山果,搞養殖,沉睡了數十年的大山子鄉突然轟轟烈烈的動了起來,而攪動這一切的,就只是秀秀的那只手——纖細,豐腴,白淨——山裏的水好啊,秀秀越來越漂亮了,鄉長秀秀,成了大山子鄉的一道風景。

也成了大山子鄉無數發了財的鄉民們心中的菩薩。

得了好處的,不僅僅只是大山子鄉的鄉民,還有鄉政府的一幫子官老爺們,以前可真是官老爺啊,上窮下也窮,總之一句話,沒錢沒辦法,他們熬官,老百姓熬日子,秀秀這一攪,一切都活了,首先得益的是譚梅山,這位在大山子鄉熬了十多年的老黨委書記終于爬了一級,當了副縣長,然後是王森,譚梅山上調,他順勢接了譚梅山的班,當了鄉黨委書記,成了貨真價實的一把手。

但王森空出的鄉長位置,縣委卻沒有做出安排。

本來按大山子鄉原來的軌跡,譚梅山退休後,王森當黨委書記,接替王森的,應該是張鳴琪,因為他就是做為後備幹部給派到大山子鄉的,但現在多了秀秀這個妖精一樣的女子——這是張鳴琪背後的話——鄉長這頂帽子,可就未必能落到張鳴琪頭上。

對于大山子鄉的鄉長人選,縣委書記白道理有他的考慮,秀秀在大山子鄉翻天覆地的變化中起的作用,不但大山子鄉上上下下知道,白道理也是清楚的,鄉長和鄉黨委書記不同,鄉黨委書記可以直接任命,沒人能有話說,有話說也沒用,但鄉長是要鄉人大選的,白道理可以直接任命張鳴琪為代鄉長,但如果鄉人大通不過,那就鬧大笑話了,而這是完全有可能的,秀秀在大山子鄉的人氣,實在是太高了。

這是白道理的一個考慮,另一個,他還有些私下裏的想法,秀秀在省裏有關系的傳言,也傳進了他的耳朵裏,他就想了,秀秀在省裏的關系,會不會幫秀秀打招呼呢?他也想升官啊,送秀秀一頂鄉長的帽子,能拉上省裏的大關系,他劃得來啊。

于是,大山子鄉鄉長的帽子就高高的懸了起來,會落在誰頭頂上呢?

大山子鄉鄉民在等。

鄉政府一幫人在等。

縣委書記白道理,也在等。

秀秀也在等,她到也想過:“如果我當鄉長,幹起來更順手。”不過她的等不積極,她當副鄉長也不過一年多,一年村長到副鄉長,一年副鄉長到鄉長,這個三級跳也太快了點,企業可以三級跳,官場,尤其是中國官場,好象不太行,而且她也無所謂,不當鄉長,她照舊可以大展拳腳,別人攔不住她,很簡單,她有錢,別人沒有,她要做什麽,通過秀根公司砸錢就是,攔着她?嘿,這世道,誰跟錢有仇啊,尤其是窮瘋了的大山子鄉。

可張鳴琪不能等啊,天爺,他在這鳥不拉屎的窮山溝裏可是熬了四五年了啊,如果這次爬不上去,秀秀當了鄉長,他還得熬多少年?不能等,上竄下跳,甚至不惜搬出他老爸來賣老臉,他老爸當年對白道理是有提攜之恩的,這也是張鳴琪能當副鄉長的原因,而如果沒有秀秀,白道理也确實會順手送他一頂鄉長的帽子,但現在情形特殊,更何況張鳴琪老爸退休好多年了,真的就只剩下一張老臉了,老臉嘛,可以給,也可以不給。

搬出老爸的老臉也不頂用,張鳴琪傻眼了,但有一點要承認,他幹實事不行,走邪行卻有點小聰明,他想到了一招,給紀委寫揭發信,說秀秀亂搞男女關系,明明和老大朱大根是夫妻關系,卻還和小叔子朱二根不清不楚,甚至還附了一張照片,這張照片上,秀秀抱着虎子,而二根卻抱着秀秀母子,這張照片是張鳴琪從縣裏的一家照相館搞到的,而當時照這張相,是二根的主意,這家夥騷包,總會有些新花樣,秀秀當時覺得也無所謂,給自己男人抱着,自己再抱着兒子,這樣挺好,不想這會兒成了張鳴琪的一記殺招。

其實秀秀的事,很多人是知道的,也包刮縣委書記白道理在內,但大家知道是一回事,上了相片是另一回事,大家私下裏說說是一回事,寫成揭舉信送進紀委,那又是另一回事。

而這封信裏面的貓膩,白道理也一眼就能看得明明白白,但明白是一回事,還是得處理,不過白道理沒讓紀委的人出面,卻找了婦聯主任,這位婦聯主任姓楊,四十多歲年紀,長相和胡春秀有五分相似,胖臉,總是笑嘻嘻的,一張嘴,特別能說,這位楊主任找到秀秀,拐彎抹角的說了,這當然也是白道理囑咐的,要注意措辭,不能損傷了年輕幹部的熱情,其實白道理是擔心,萬一把秀秀省裏的後臺逼急了,找他的麻煩——居然讓人販子把秀秀拐進你們大山裏,還逼着嫁了兩個男人,你這縣委書記怎麽當的?——他頭上首先就有一把刀啊,這也是他不讓紀委出面的原因,秀秀的事,是即成事實,即然秀秀自己認了,那就得穩住,可千萬不敢捅漏了。

要說這楊主任的嘴是真能說,秀秀沒有惱火,到反給楊主任說動了,且不說當鄉長甚至以後當縣長什麽的,就一個老百姓,一個女人兩個男人,也是件傷風敗俗的事,終究不好,于是秀秀便答應了楊主任的提議——楊主任做媒,盡快給二根讨個媳婦,那謠言就不攻自破。

秀秀給二根打了電話,楊主任已經挑了幾個對象,都是縣城裏上班的女子,長相也都是一流的,反正楊主任說是這樣,秀秀也不看了,她讓二根跟楊主任去,自己本想回家去,想了想,索性開了車直奔省城。

一個女人兩個男人,這是秀秀的一個心結。

但幾年夫妻做下來,突然要秀秀舍棄一個,她又有些糾結。

跟高娟娟玩了幾天,高娟娟到是好奇了,笑道:“我的大忙人,你這會兒這麽有空了,不說企業不說鄉長,你男人都有兩個呢,就不管他們了。”

秀秀笑了笑,問高娟娟:“一個女人兩個男人,你說到底好不好?”

“好啊。”高娟娟眼珠子瞪起來:“有什麽不好的?哪裏不好了。”想到一事,道:“你和誰扯的結婚證。”

“老大。”

“沒和老二扯。”

“那也要扯得到才行啊。”

“那不就得了。”高娟娟小手掌一拍:“你只和老大扯了結婚證,合法夫妻,至于你跟老二,那誰也管不着,就好比誰要找情人,只要她丈夫不管,誰還來管?”

“不過別人說起來不好。”秀秀皺着眉頭。

“別人是什麽人?”高娟娟問:“我的事,憑什麽要別人來管,好了,我沒錢了,別人管不管?我生病了,別人管不管?都不管是吧,那我要找個把情人,憑什麽要別人來管。”

“現在流行一句話,穿自己的鞋,走別人的路。”高娟娟很有氣勢的一揚手:“讓別人無路可走。”

“哈哈,這誰說的。”秀秀笑了起來。

跟高娟娟說了一通話,秀秀心中的郁結開解了些,想到了二根,想:“他這會兒該是在跟人相親吧。”又咬了咬牙:“那個騷雞公,說不定已經爬到別的女人身上去了都有可能。”

秀秀當了鄉長,理論上是不能做生意的,所以秀根公司的總經理是大根,二根則是副總經理,雖然實際上一切都是秀秀在操控,但這兩年二根兄弟也見了些人,長了些見識,尤其二根,只要出山,經常是西裝加領帶,金表配皮鞋,莫說縣裏,就是省城裏,絕大部份上班族也都沒有他拉風,加上秀根公司是化縣的明星企業,秀根公司生意做得大,有錢,盡人皆知,而現在的女孩子,又有着很強的拜金欲,說不定都不要二根主動,她們自己就會脫光了送到二根床上來。

“他要自己願意,那就随他。”秀秀這麽想着,卻不自覺咬了咬牙齒,覺得心裏酸酸的。

在省城玩了三天,不行了,得回去了,其他一切不說,想兒子了,回來,先到鄉政府打了個轉,她這個副鄉長當得自由,從譚梅山開始,對她的要求就是,經濟挂帥,至于其它的,無論她做什麽,統統不管,王森當然也一樣,所以秀秀跑省城,假都沒請,不過她一露頭,王森就讓人叫她了,卻是楊主任讓他帶話,說找不到二根,要她叫二根再去縣裏一趟。

聽說找不到二根,秀秀還想歪了,想:“莫不是帶着哪個漂亮妹子那哪兒玩了吧。”應了一聲,回家裏來。

本來秀根公司在鄉政府邊上有總部,但因為蛇舍在老龍溝裏,沒辦法在這邊安家,所以還得回坳灣裏去,不過現在通了公路又有了車,也不過就是半個來小時的事。

虎子玩得象個泥猴,看見她,歡呼着撲上來,四手八腳纏在秀秀身上,把秀秀在省城買的最新款時裝抹成了泥裝,不過兒子就是兒子,時裝與兒子比,那也就是一塊抹桌布,尤其是秀秀這會兒心裏還有些失落,兒子跟她親,她心裏不知多開心,抱着虎子,想:“還是兒子好,再怎麽樣的騷狐貍也拉不走。”

大根迎出來,隔了幾天看大根,還是老樣子,嘿嘿笑,一臉的憨厚。

“還是大根哥好。”秀秀想,又忍不住咬牙,想:“當時就不該答應二根,讒死他最好了。”

雖然心裏有點惱,但抱了兒子進屋,秀秀還是問了一句:“二根到哪裏去了,打電話回來說一聲沒有?”

“二根啊。”大根摸摸頭:“前面好象進了趟老龍溝,後來我也沒注意,不曉得他到哪裏去了。”

“他進了老龍溝?”秀秀有些意外:“帶妹子去看蛇舍了?”

“帶什麽妹子?”大根道:“你不是說不要讓外人去看蛇舍嗎?”

“他一個人去的?”

“一個人去的。”大根想了想,又道:“提了兩個蛇皮袋子,做一擔擔着,我也不知道他搞什麽,還以為是你要他弄的呢,沒問。”

沒帶什麽妹子,卻帶了兩個蛇皮袋子,秀秀這下更奇怪了,道:“你沒看見他出山去。”

“沒看見。”大根搖頭:“是怎麽回事?”

“沒事。”讓二根去相親的事,秀秀沒跟大根說,她皺着眉頭,二根這是搞什麽呢,外面不在,楊主任要找,吳小青說沒看見,大根卻說他進了山,若說帶妹子進山玩去了,那也勉強說得通,又不是,帶着蛇皮袋子,搞什麽?

凝思間,突然一眼看到賽虎,秀秀眼睛一亮,叫賽虎:“賽虎,你知道二根去了哪裏,二根,二根?”

賽虎支愣着耳朵,眼睛機靈的看着秀秀,好象真聽懂了,突然掉頭就往外跑,秀秀忙把虎子放下,對大根道:“我去找一下二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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