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唇珠

第12章 唇珠

“簫先生。”銀鯉輕聲道,“還請您解釋一下,如何?”

“好。”簫婁踟蹰一瞬,放下手中茶盞,“多謝公子願給予簫某解釋之機。”

“雖未曾與諸位細講,但想必諸位聽說過,琢器城簫家家主,名簫階,富有盛名,而此人,乃是我的父親。”

衆人剎那一頓,梁器脫口道:“什……”

見他驚詫又不敢言,簫婁淡淡一笑,道:“諸位不必訝異,我雖為家主之子,卻到底是庶出,其實身份……遠低于銀公子。”

銀鯉挑眉不語,只同他笑着一颔首,示意他繼續。

簫婁稍滞,須臾後神色如常,溫聲道:

“我父親乃上任家主長子,上任家主生有兩兒一女,女已嫁人,而另一位,乃是我叔父,名喚簫察。”

“我知曉此人。”梁器道,說着撓了撓頭,“似是與簫家主……不甚親密?”

“梁老板客氣了。”簫婁淺笑道,“豈止是不甚親密。”

“二人實則,堪稱夙敵。”

“夙敵?”銀鯉道。

“不錯。”簫婁點頭,抵唇輕咳一聲,“諸位有所不知,我父親當年即家主之位時,年方十歲不逾。并且……他實為一天生盲人。”

這下梁器再也壓抑不能,徑直倒吸一口涼氣。

——作為鐵匠,他欽佩了大半輩子的簫家家主,竟是一天生眼盲之人?

真是……令人唏噓。

簫婁像是意料到他這般反應,并未多做停頓,只平和道:“正因如此,我叔父斥他眼瞎,心有鄙夷,才會在他繼承家業時與他反目成仇,從此将簫氏一族分作兩支派系。”

“因此,依我猜想。”他道,“這倉央劍鞘,便是叔父為防止遭父親觊觎,才故意将劍鞘混在原鐵之中流入民間,只是他不曾……”

“只是他不曾想到。”銀鯉接過他的話,手中漫不經心地把玩着瓷白的茶盞,“你天生于兵器之道自有天賦,一路循着感應追到了青山城。”

“簫先生。”銀鯉眉梢含笑,“言至此處,句句合乎常理,故而我是信你的。”

簫婁舉止稍頓,末了傾身一禮,溫聲道:“多謝公子。”

“不必客氣。”銀鯉放下茶盞,指尖在桌沿點了點,“既如此,照着線索所指,我們不如便繼續北上,去往琢器城,到得簫府登門拜訪。”

“好啊!”靈玉一拍掌,“我對那簫家慕名已久,得了這個機會,我真喜不自勝!”

銀鯉淺笑颔首,頓了頓,下意識望向白敕。

而卻發現,不遠處,陸羌正與白敕說些什麽。

白敕垂眸聽着,片刻後薄唇輕啓,似是應了句。

陸羌起身,拉着顧衡的手,走到銀鯉這側,笑着道:“銀公子,既然你們已問到下落,陸某便攜小徒先離開了。”

“這就要走麽?”銀鯉挑了挑眉。

“是。”陸羌道,“畢竟陸某為新任督府,離職太久,倒也不甚像話。”

“另外。”他頓了頓,“昨夜收到飛鴿傳書,顧衡的母親省親後已回鄉,說要見一見我,替我二人擇個良日。”

“良日?”靈玉湊過來,“什麽良日?”

陸羌摸了摸顧衡的腦袋,但笑不語。

而顧衡仰起頭,素來板木的面容含着微微的笑,神色癡然地望着他的師尊。

霎時間福至心靈,銀鯉整個人驀地滞住。

原來……原來……

識海中一片混亂,銀鯉望着顧衡那雙眼,又仿佛受了醍醐灌頂。

原來。他心道。原來不靠醉術,單憑喜歡,也可使得一人朝着另一人露出癡迷神色。

眼睫輕顫,他轉而望向白敕。

于數步之外,白敕垂眸抱劍而立,神色一片漠然,仿佛對周遭之事皆不在意。

那樣的人,也會對誰心生喜歡麽?

或是說,該如何,讓他心生喜歡?

銀鯉并不知曉。

他自小缺乏常人情愫,于情愛之事,懵懂異常。

但他卻是知曉,自己早已對帝子那雙金眸生出貪念,想要那眸光不再冷寒漠然,燒出炙與火,時時刻刻,只倒映出他一人的身影。

這貪念叫他冥思苦想,日思夜想,仿佛嗜甜的孩童,要踮腳去夠那樹梢上鮮嫩多汁的桃。

那……那就去試上一番好了。

這樣想着,銀鯉朝着那烏衣之人走過去,踮起腳尖湊近他的鼻尖,笑喚他:“白敕。”

金眸倒映出笑靥,喉結滑動一下,白敕往後退了半步,垂眸道:“公子。”

似是不為所動。

但無妨。

銀鯉執起他的手,明媚眼眸浸潤在笑意裏:“我們走吧。”

我們來日方長。

*

數日後。

趕在仲春末,幾人到得北境琢器城。

此城池大小近乎于琉殺殿所在的夢兮城,近乎數千萬頃。

城中繁華異常,街道寬闊可容六輛馬車并駕齊驅,饒是如此,行人依舊摩肩接踵。

靈玉走在人群中,四下分明有春風拂面,卻急得他滿頭大汗,實則是生怕又将銀鯉跟丢了。

他一邊仍在奇怪,這幾日少主究竟是錯吃了什麽藥,怎的日日都黏着白敕,時時刻刻都要牽着對方的手。

即便如此,那白敕依舊是一副悶葫蘆模樣,不愛笑不愛言語,仿佛對此漠不關心。

靈玉在心下連連嘆息,只道少主是癡心人,錯付一腔真意,末了又無法阻止,只還是認命,一邊謹防跟丢銀鯉,一邊叮囑身後兩随從仔細照看身有咳疾的簫先生。

好容易穿過鬧市,到了城東之地,幾人稍整衣裳,往那檐牙高啄之處走去。

那便是簫府。

門前小童正百無聊賴地盯着一處虛空發呆,簫婁走近了去,喚了聲:“阿林。”

小童霎時回神,随即面色大變,又露出狂喜,大叫到:“少爺回來啦!”

他急急忙忙轉過身去開門,進門時險些絆倒在門檻上,一路呼喊,終是驚動了府中人。

有一婦人迎出門來,笑道:“阿婁,我的阿婁,你在何處?”

簫婁輕咳一聲,笑應道:“娘,我在此處。”

婦人——金氏跨出門檻,露出與簫婁如出一轍的柔麗眉眼,正要說些什麽,又堪堪停步,掩唇道:“呀,怎生還來了這樣多的客人?與你一同出府的三名侍衛呢?”

“那幾名侍衛多愛嚼舌根,被兒打發走了。”頓了頓,簫婁笑道,“這幾位是兒的朋友,他們一路護送兒回來的,娘,我想請他們入府中小住。”

“辛苦幾位小友,招待招待是應當的。”金氏眉目含笑,拂袖命身後的下人讓開路,容幾人跟着她入內。

“偏巧了,你父親方出門不久,你便回來了,餓了不曾?”

金氏切切地問了,眼見簫婁搖首時咳了一嗓子,金氏攏起眉,輕嘆了一聲:“我的阿婁這一路想必沒少受苦,快去歇着。”

“對了。”她又轉過身去,打量一番,朝着銀鯉道,“還不知小友貴姓?”

“銀。”銀鯉略略一禮,“琉殺殿,銀鯉。”

話落,霎時于侍女之中驚起一片議論之聲,婦人亦是面色微變,但很快她又恢複笑意,分外得體地輕斥了那些侍女,從容一禮:“原來是此等貴客,銀公子贖罪,妾有失遠迎。”

“哪裏。”銀鯉客氣道,“忽然到訪,還請恕我冒昧才是。”

金氏又自罪了一番,銀鯉始終淺笑着應答,末了穿過重重回廊,幾人到得南側客房。

“寒舍鄙陋,還請銀公子勿要嫌棄。”

“客氣了。”銀鯉受着侍女指引,邁步入門。

屋內修葺雅致,開闊分明,是間上好的招待處。其內屏風後還熱心地備了一只放着幹淨熱水的木桶。

安頓好幾人,金氏便要告退,簫婁道:“銀公子,我先去沐洗更衣,晚些時候父親回來,我再來此尋你。”

“好。”

言畢母子二人柔聲軟語地走了。

“白敕。”銀鯉收回目光,水綠色的眸眨了眨,回首望向身側之人,“我亦想要沐浴更衣,你來陪我。”

白敕長睫撲簌。

片刻後他斂眸道:“是。”

銀鯉滿意地勾了勾唇,斜睨了一眼靈玉,靈玉剎那間滿臉通紅,撒腿就跑。

“還算識趣。”銀鯉笑道,末了伸手執起白敕的手,瞬移消失在了屋內,又啪地一聲合上了門。

半刻鐘後,水溫降至适宜。

是以最後一件衣衫被剝開,露出光滑白皙的肩,其上水涔涔地被沾濕,銀鯉偏過頭,拽了拽身側烏黑的衣擺。

“白敕……”他輕語,“你看我一眼。”

白敕喉結滑動,卻神色漠然地別開臉,并不看他。

銀鯉倒也并不氣餒,笑起來,轉而拉過他的手,湊近了,以舌尖輕輕舐了舐。

熱而溫軟的觸感落下,白敕狠狠一顫,擡眸望了過來。

卻見那人衣裳半敞,綠眸潋滟,笑意狡黠得似是一只勾人狐妖。

白敕猛地蹙起眉。

他倒退半步,又側過眸,避開視線,露出早已緋紅欲滴的耳尖。

銀鯉得寸進尺,滿頭青絲垂落心口,掃在對方的虎口之上,又張開貝齒,慢慢咬下一細圓的血口。

痛意與酥麻襲卷而來,銀鯉吮了一口,粉唇染上血的豔色,一時妖冶至極。

“嗯……”

他發出享受般的低.喘,笑吟吟地望向白敕。

“白敕……”他喚他,語調柔若流水,“好甜……”

這二字落下,額角跳起青筋,白敕終于壓抑不能,單手用力,一把鉗住了銀鯉的嘴巴。

而後,他傾身湊近過去。

“甜麽?”他順勢垂首,咬住他帶血的唇珠,“也給我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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