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迷醉
第13章 迷醉
痛感落下,銀鯉悶哼一聲,訝然睜大了眼睛。
然而只在一瞬。
随着悶哼落下,白敕似是清醒過來,他動作一滞,退了回去。
須臾後他垂眸啓唇,低低道:“抱歉。”
言畢正要轉身離開。
卻被身後之人捉住了手。
“不要走呀。”銀鯉晃了晃他的手,“白敕,我惹你生氣了麽?”
白敕不語,也沒再看他。
“唔。”銀鯉攏了攏眉,似是有些不解,卻下意識地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該戲弄你,我知錯了。”
白敕輕輕閉上眼。
“公子無錯。”他啞聲道,“方才是白敕失控,冒犯了公子。”
言畢他斂眸欠身一禮,轉身退下。
銀鯉懵懂地眨了眨眼。
片刻後。
銀鯉攏回衣物,走出木桶,以靈術除去衣上水跡,正要去拾散落在地上的外衫與劍鞘,卻被一只素手搶了先。
銀鯉一滞,擡眸,對上了一張詭怖森然的陰陽臉——
是那夜的女子!
“嘻嘻。”
女子後退半步,一張臉半喜半驚,嬌聲道:“別來無恙,銀公子,當真是暌違已久。”
“還我。”銀鯉蹙起眉,逼近一步,上前欲奪。
而下一瞬,女子卻是瞬移數步,狡猾一笑:“公子追上妾,妾便拱手奉還。”
言畢遽然消失了身形。
銀鯉踟蹰一瞬,随即跟着施展移行之術,追了上去。
一道綠光束追着一道紅光繞過簫府回廊,又穿過鬧市,最後出現在城門之外郊野上。
銀鯉方一輕巧落地,于水平朝向,一陣水綠色漣漪自他周身蕩漾開來,拂動他青色的單衣随波搖曳。
女子受了那綠波一擊,卻不躲不避,堪堪停步,手中狠厲将劍鞘一攥,攥出裂紋,擋在身前。
“公子可要惜物。”她笑道,“若是再來一次,這劍鞘可就碎了。”
“碎與不碎,皆已在你手。”銀鯉擡手,指尖繁複繞動,結出一印,“不如毀之,徹底幹淨。”
“呀。”女子掩唇彎眸,“公子怎生,如此野蠻?”
她話音未落,一陣勁風橫掃過來,眨眼間,銀鯉已近在他咫尺。
而後,一只手,猛然掐住了她的脖頸!
“呃呵!”
女子驟轉窒息,一只眸仍在笑,一只眸卻已露出驚懼,手中劍鞘掉落,她以指極力去掰開銀鯉的手,卻發現那鉗制絲毫不動。
“救……”
她費力吐出一字,下一瞬,銀鯉五指收攏,女子卻在同時化作煙縷,消散不見。
銀鯉雙瞳一顫。
“嘻。”
女子的笑聲在耳側落下,有滾燙粘稠的液體自胸口淌下,銀鯉垂眸,卻見自己心髒之處,一只手将軀體捅了個對穿。
麻木感率先降臨,接着才是滅頂痛意。
他被那痛意擊中,晃了晃,驟然摔跪在地。
而與此同時,綠眸之上,長睫撲簌着,銀鯉來不及回首去看身後的女子,而是察覺到,有更大的危險正在迫近。
他擡眸,朝着西側望去。
卻是名年輕男子,生得面容清隽,面色溫雅,緩步而來。
“小公子無須多禮。”他緩聲道,“快快平身。”
銀鯉下意識掙紮一瞬,卻遭猛力一掼,雙膝摔地,鑿出血跡來。
他整個人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
女子便在這時猝然抽回手,留下一道血窟窿。
“銀公子。”她附耳輕聲道,“勸你少做抵抗。”
“咳……”銀鯉咳了一聲,淺笑擡眸,沙啞道,“二位不妨,直言來意。”
“倒也沒什麽來意。”男子立在半步外,挑起銀鯉下颔,“只是孤近來無事,想來此處致以問候。”
“啧啧。”他眯起眼,“公子不光性子烈,皮相也是好貨色。”
“是麽?”銀鯉卻是笑意愈深,“閣下若是羨豔,不如我賞賜與你,如何?”
話落,男子眸露不愉,正要開口,銀鯉卻在這時忽而偏頭,狠狠咬上唇側虎口!
虎口剎那松開,銀鯉催動瞬移之術,化作水綠光束便要離開!
想逃?
男子倏而挑眉,一陣墨黑流光自他周身散開,化作屏障,徑直擋住光束去路,光束撞而複返,化作銀鯉,直直墜落而下。
卻在下一瞬,落入了一人的懷中。
銀鯉吃力擡眸,對上了一雙淺金如日華的瞳。
“白……”
他張了張唇,卻沒有力氣念完他的名字。
白敕蹙起眉。
身後有腳步聲逼近,長劍在此刻出鞘,白敕并不回首,執劍寒聲道:“別動。”
身後兩道腳步倏然一頓。
“咦?”女子笑起來,“妾沒瞧錯吧?區區一凡人,竟想要螳臂當車麽?”
“我是凡人。”白敕安置好銀鯉,起身,将其護在身後,側眸道,“但二位須知。”
“若逼我自毀靈眼,天譴必降。”
話落,他并指抵上眼瞳,朝內狠狠一剜!
剎那間,水聲濺起,血流淌下,身後銀鯉呼吸驟窒,失聲道:“白敕!”
尾音落,天際響起轟雷,滾滾電光裹挾巨大靈流,劈頭鑿下,男女二人狼狽躲避,留下滿地焦狀坑窪。
男子素來溫雅的面龐染上怒色,他蹙起眉,神色陰鸷地望了一眼白敕,一揮廣袖,消失不見。
女子見狀,也随之離去。
留下白敕眼眸深紅,血痕交縱。
“白敕……”銀鯉心下混沌又茫然,他攏起眉,像是跟着痛了起來,卻又不知為何會痛,只道,“……為什麽?”
白敕眼睫發着顫,蹲下身,将他從地面抱起,沉默不語,帶着他往城內走。
銀鯉伸手湊近他的眉骨,輕輕道:“好痛。”
好痛。
可饒是如此,他依舊不能明白,為什麽這樣的痛,白敕卻是毫不猶豫。
“白敕……”
他低喃着,發動瞬移之術,帶着白敕出現在客房之中,任由白敕将他安置在榻。
收回手,白敕垂着眼,轉身便要離去。
“別走!”銀鯉生平第一次透出急切意味,他拽住白敕的手,像無數次那般,“別走……”
“讓我、讓我替你療傷。”
銀鯉掙紮起來,他心口處的肌膚随着一路修複開始飛速愈合,衣衫也近乎完整,便要去夠白敕的眼。
白敕因此閉眼駐足,卻也不肯回首看他,仿佛是厭棄于自己眼下的貌陋。
是以銀鯉繞到他身前,踮起腳尖,捧住他的臉,迫使他傾下身來,而後,以唇湊近了他的血眸,呈呵氣狀輕輕渡過一縷靈流。
他動作輕柔,仿佛在為一件名貴瓷器吹去塵灰。
白敕緩緩睜開眼。
下一瞬傷口愈合,金眸再現,倒映出銀鯉模樣,和那雙攏起的、似在憂心的眉眼。
白敕喉結滑動,輕喚他:“公子。”
“噓。”銀鯉以指抵上他的唇,示意他不要阻止自己。
然而他卻是誤會了白敕。
一聲輕笑自白敕喉中溢出,帶着幾乎自暴自棄地嘲,他忽而道:“請對白敕用術罷。”
銀鯉倏地一滞。
“你……”
綠眸眨了眨,似是不解其意,白敕後退半步,走向桌案旁擺好的菜肴佳釀,端起酒壺,盡數飲下。
良久。
瓷壺被扔開,發出骨碌碌聲響,銀鯉盯着那壺堪堪停在桌沿,再一擡眸,白敕已距他咫尺。
“公子。”他望着他,啞聲道,“白敕……任你施為。”
銀鯉歪了歪頭,驀地恍然,笑起來:“好呀。”
綠眸泛起绮麗湖光,漾出碧波,水色煙波輕歌曼舞般自他周身散開,輕輕将白敕攏了進去。
眼見那漂亮金眸漸趨渙散,銀鯉露出餍足笑意。
而下一瞬。
白敕傾下身,吻住了銀鯉的唇。
霎時間舌腔被徹底打開,酒香自交纏間肆虐上漲,卷嘯着将二人吞沒,滾熱紅潮湧起,馥郁濃稠,揮潑而來。
“唔……”
銀鯉眸中訝異緩慢消退,逐漸被醉意侵染,轉至迷離,發出綿軟喘息,唇角禁不住有涎絲垂落。
好燙……
他懵懵懂懂地想着,周身力氣似是抽絲剝繭一般被緩慢融化開來,卻在須臾間,又被一雙修長寬大的手溫柔地捧住後腦,将他扶着偏過頭,吻得更深。
緋色悄無聲息地浮上那綠眸眸尾,銀鯉發出吞咽之聲,漸漸窒悶,不大清晰地喚道:“白、白……”
“白白?”白敕輕笑一聲,嗓音低磁震人耳膜,“公子,白白是何人?”
言畢不予他喘息之機,再次吻了上去。
銀鯉似乎有些生氣,但迷迷糊糊地,他被迫仰起頭,薄紅暈開的面龐上幾乎顯露癡态,不知何時被抱起,又不知何時被安置在榻上,眼前人俯身下來,抓住他無力的雙手,吻得愈發黏膩。
淋淋的水聲裏,一滴淚自銀鯉雙眸滾落,他發出一聲嗚咽,卻察覺那人從他口中退出,吻了吻他的唇角,又漸漸逡巡至他的脖頸間。
脖頸早已紅透了。
那白如雪的肌膚上血色點點,宛如紅梅散落,白敕一點一點吻去那些血痕,每一次落下,身下之人都顫動不止。
“癢……”銀鯉攏起眉,“嗚嗚……”
“是麽?”白敕勾了勾唇,末了不再厮磨,以齒輕輕咬住了那修長脖頸。
剎那間,刺痛襲來,銀鯉一動不動,瞪大了雙眸。
“這樣呢?”白敕松開齒,柔聲問他,呼吸間熱流落下,掃出緋紅欲滴,“還癢不癢?”
大顆淚珠從銀鯉眼中落下,他“嗚”地一聲,搖了搖頭。
“不、不癢了……”他攥住白敕的手,“求、求你……”
“公子求白敕什麽?”白敕慢條斯理地揚起眉梢。
“我……”銀鯉哽咽着頓了頓,“我這就解開醉術,你放過我,好不好?”
半晌。
白敕垂下眸,卻笑了一瞬,低低道:“好。”
銀鯉結印,解開醉術,而後雙手脫力般地滑落下去,偏過頭,昏睡了過去。
白敕吻了吻他的眉心,沒再動作,悄無聲息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