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冰恪

第19章 冰恪

一時間,銀鯉難以抑制地蹙了蹙眉。

他下意識地要錯手結印,卻被帝子阻止,淡淡道:“不必。”

銀鯉微滞,卻見片刻後,那百足蟲之上燃起無數圓洞,一點一點,化作一灘粘稠水漬。

濃郁的草香随之泛起,銀鯉訝異地眨了眨眼,望向帝子:“它、它怎麽?”

“百足暗,遇光即死。”帝子垂眸,“無須害怕。”

銀鯉稍頓。

片刻後銀鯉踮起腳尖,輕聲細語道:“我不害怕。”

伸出雙手,攀附住帝子的脖頸,迫使其微微傾身,銀鯉露出狡黠笑意,暧昧萬分道:“若是你肯讓我摸摸眼尾,我便什麽都不怕。”

怎料下一瞬,金眸睨向他,帝子輕笑一剎。

“準。”他道。

銀鯉倏地一怔。

這一個字帶着些許上位者的縱容之意,又因那一閃而逝的笑,幾乎要叫人溺于其中,銀鯉一朝失神,再回神之時,指尖已不自主地碰了碰那漂亮至極的淺金眼眸。

“唔。”

碰到啦,好開心。

銀鯉餍足地笑起來,如同得了梨的幼狐,雀躍地想要湊近些看,便就絲毫未曾意識到,自己已将下颌仰起,露出其下脆弱白皙、泛着柔白光澤的脖頸,是何等誘人。

金眸随着指尖撥動而低垂,帝子偏頭,吻了吻那咫尺處的脖頸,又逡巡至唇畔。

指尖一霎僵住,蜷了蜷,後腦卻遭雙手捧住,冷香随着舌尖相抵侵入肺腑,燙得他整個人開始戰栗,不自禁閉上眼。

“呃呵……”

一聲短促的輕喘自喉中溢出,很快又被綿稠水聲吞沒。

潮紅湧了上來。

銀鯉被熱意化開了,整個人無力地攀附在帝子懷中,片刻後因窒悶,軟綿綿地做出推拒動作。

帝子并不強求,他似是心情尚悅,退出去,輕輕吻了吻他的唇角,溫柔至極。

銀鯉睜開眼,眸光迷醉,攏起眉,疑惑道:“你怎麽又吻我啦?”

帝子勾了勾唇,并不言語。

“嘶。”銀鯉捏了捏手腕,又提了提腳腕,“沒力氣了,怎麽辦?”

“我帶你走。”帝子溫聲道。

銀鯉懵懵懂懂地望向他,還未回神,便被打橫抱了起來。

“咿呀!”他吃了一驚,下意識攥住對方的衣襟,匆匆吞吐道,“白、白……快放我下來!”

“白白?”帝子低笑,挑眉,眸稍彎。

銀鯉回望向他,因那笑容晃了神,竟忘了掙紮。

帝子斂眸,帶着他往前走,周身漾起銀白漣漪,二人穿過漣漪,瞬移到了另一處。

卻是一舊殿宇,門匾落了厚灰,依稀看得出一個“嗔”字。

“嗔癡殿。”帝子見他好奇,解釋道,“古魔族王居。”

“喔。”銀鯉眨了眨眼,“我于幻境之中的說書人那裏聽聞過此殿,未曾想是真的。”

“浮圖之中,虛幻相合。”帝子提步,帶着他往前繼續走。

“那如此說來。”銀鯉摟住他的脖頸,讓自己靠得更穩一些,“你真的是天生靈眼麽?”

“嗯。”

“好厲害!”銀鯉雙眸亮起來,“這是不是指,若有靈力加持,你便能看清我的魂魄?”

“白敕白敕。”銀鯉捧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你快瞧瞧,我魂魄長什麽樣子!”

長睫撲簌,金眸垂下,帝子望向他,眸中閃過黯色。

“看不分明。”他道。

“哎?!”

銀鯉一下呆住,卻在這時,帝子傾身将他放回地面,淡聲道:“到了。”

到、到了?

銀鯉自那金瞳之上回眸,望向身下,卻見不遠處有一破損祭壇,壇上落滿蛛絲網,橫在二人眼前。

“這是……禁壇?”銀鯉打量一周,問。

“嗯。”帝子颔首,“會避水訣麽?”

“會的。”銀鯉答,頓了頓,“可……要避水訣做什麽?”

“下壇。”

下壇?

銀鯉疑惑眨眼,卻見帝子擡手,屈指向虛空一抓,咯嘣幾聲,那祭壇磚石應聲而碎,遭無形之力撕開寬大裂縫。

汩汩水流随之四散淌了出來。

帝子往前,銀鯉趨步跟上,而後猶疑不定。帝子回首,伸出手,示意他過去,銀鯉方向前,将手交付,兩人縱身朝那裂縫跳将下去。

一片咕嚕嚕的水色昏暗裏,銀鯉捏出避水訣,他不自覺吐了個泡泡,又抿緊嘴巴,嗚嗚噫噫地向帝子比劃:“你怎生不用避水訣?”

帝子搖首,啓唇道“不必”,銀鯉一拍腦門,露出恍然神色。

笨蛋銀鯉!帝子可是龍族,原就生于水中,要何避水訣?

銀鯉晃了晃腦袋,沒再廢話,跟着帝子往前游去。

二人一路去到極深處,前側水底不遠,有一株老藤木。

那藤木中幹足有十人合抱之粗,冠如華蓋,然乍看過去,其藤枯灰而謝敗,似已死之樹。

銀鯉稍頓,拽了拽帝子的衣袖,輕聲道:“白敕,看那裏。”

帝子随之側眸,循所指望向樹冠之上,望見其中正栖着一只通體雪白、形态绮麗的鳥兒。

金眸微眯了眯,帝子淡聲道:“樹靈。”

“藤花樹靈?”銀鯉訝異地睜圓眼睛,“如此說來,此樹有上萬年年歲啦!”

帝子颔首。

銀鯉迫不及待地拽了拽帝子的手指,要去湊近了瞧那樹靈。

怎料他方游過半步,那鳥兒忽而醒來,發出清越啼叫。

二人皆是一滞。

下一瞬,樹靈展翼,修長雪尾掃出漂亮弧度,轉過身來,朝着二人徑直飛來。

福至心靈,銀鯉伸出手,那鳥兒便落在他腕上,傾下身,親昵地蹭了蹭他的面龐。

毛茸茸的鳥羽軟軟乎乎,銀鯉一瞬被撓得發癢,禁不住咯咯笑起來,望向帝子,雙眸晶亮地問:“白敕白敕,這是何意?”

怎料帝子眸色冰冷,因似頗有不愉,并未答話,轉而寒眸睨向那白鳥。

“滾。”一聲低斥。

猶如冬日墜下冰窖,白鳥一僵,霎時驚起,往後撲騰雙翅,蜷着腦袋縮回到藤木之中,不敢再造次。

藤木便就在這一刻抖動數下,枯枝漸綠,蔓葉瘋長,活了過來。

“殿下恕罪。”藤木發出蒼老之聲,朝着帝子傾身,“故人相見,精靈多有冒犯。”

“何來故人?”帝子冷冷道。

“您身側之人,豈不為千草之……”話音戛然而止,藤木倏地噤聲,再開口,卻是道,“是老身年邁糊塗,竟忘了草神已去,世間再無此神。”

見帝子漠然不語,藤木連忙又道:“不知帝子大駕降臨,是有何事要吩咐?老身垂聆。”

又未得應答,藤木膽寒地顫了顫,一旁銀鯉便就笑起來,溫聲道:“老爺爺莫要害怕。”

“唔。”頓了頓,他托手敲了敲下巴,“照我猜測,白敕應是想問您,這古魔界之中,近來何處不甚安生。”

“呃……”藤木一滞,讪讪道,“也非是哪一處,老身只敢言,近來因群妖躁動,最為暴.亂之處,乃是百裏之外的參商林。”

“原來如此,多謝。”

銀鯉笑盈盈地颔首,又收回視線,伸出纖白手指,扯了扯帝子的衣袖。

“好白敕,莫要生氣啦,我們走罷。”

這一句綿軟輕甜,說着又靈俏地眨了眨眼,帝子眸色稍霁,垂下眼睫,微微傾身,分明指節撫過眼前人仰起的面龐,将那面上将将沾惹上的細碎絨毛輕輕拂去。

而後攥住那比他略細小些許的手指,帶着他瞬移離去。

白鳥嗚咽一聲,再次埋起頭,呼呼大睡。

唯留藤木一聲嘆息,再化枯敗之象。

*

轉瞬。

二人到得參商林之上,臨空眺望。

銀鯉手搭涼棚,環視向下一來回,“咦”了一聲。

“好古怪。”他道,“這林裏除卻草木,竟無活物。”

“白敕。”他仰起頭,“你的靈眼能看出什麽麽?”

“西北。”帝子道。

銀鯉極目朝西北望去,并覺察不出半分怪象,是以挑了挑眉,道:“走近瞧瞧。”

言畢二人同化作光束,落到林中西北角。

林中蔭蔽茂密,落下之後,幾不見天日,四周幽暗一片,銀鯉捏了個火決,微微照亮。

靜得駭人。

哪裏來半分暴.亂之象?

然铿锵一聲,帝子之劍卻在此刻出鞘,雪白長劍被遞交到銀鯉手中,銀鯉下意識接過,因那雪色劍光眯了眯眼,訝異道:“給我麽?”

“防身。”帝子淡聲解釋。

銀鯉笑起來:“這似乎是你的本命劍?我聽聞它名為‘冰恪’,對不對?”

帝子颔首。

“冰寒入魄,恪己自抑。”銀鯉并指劃過那劍刃,劍鋒冷峭淩厲,卻并不傷他絲毫,嘆道,“真真好劍,和你一樣呢,白敕。”

金眸輕顫,帝子微滞。

“嗯。”他垂眸應了聲。

因着如此,銀鯉不曾看見,帝子纖密長睫之下,眸光深沉如晦,有猩紅流光悄然浮起,卻又隐匿消逝。

銀鯉注視着那劍,心生一念,抛起劍柄而後躍至半空接下,他簌簌地挽了個劍花,應勢向下一斬!

嘩啦——!

樹葉遭劍風吹動,驟然向後仰倒,那樹上多出一七分長的褐色斬痕。

銀鯉睨了一眼那斬痕,正要轉身,卻在這刻,那樹搖搖晃晃,竟自裂痕處腰折傾倒,露出其內。

內裏竟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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