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祁訣一早醒來時白杉還在睡,少年閉着眼,躺在他身旁,呼吸均勻。他起身輕手輕腳地洗漱換衣服,下樓晨跑,回來時他看見王叔在修剪山茶花枝。

王叔拿園藝剪刀将長歪的花枝剪掉以保持良好的樹型,見到祁訣便打了聲招呼,又道:“少爺,這園子裏的山茶花去年夏天曬死了一些,南邊空出來一塊地,要再買些山茶回來種嗎?”

祁訣擡眼看見少年站在王叔身後的落地窗旁看着他們,便隔着窗問他,“你想要院子裏繼續種白山茶還是種點別的什麽花?”他問。

“白山茶就很好。”

“那麽就再買些白山茶移植過來吧。”祁訣彎腰從地上修剪下來的花枝中挑了幾束開得漂亮的,進屋養在了花瓶裏。

“好漂亮。”白杉說,“我第一次來這裏,月光下院子中那麽多白山茶在盛放,好像進入童話世界一樣。”

“是嗎?你那時候有些抗拒跟我回家,我以為你對這裏第一印象應該不太好。”祁訣幫着楊姨将早飯擺開,問他,“昨晚睡得好嗎?”

“挺好的。”少年幫着一起擺了碗筷,“您為什麽喜歡白山茶?”

“喜歡白山茶的不是我,而是我母親,所以我父親就為她種了滿院的白山茶。”

白杉從未聽祁訣講過他父母的事,但他早從王叔那兒知道祁訣的父母已經去世了,他猜想祁先生現在的心情應該很沉重,但又不知怎麽安慰,便伸手搭在祁訣的手上。

祁訣幾乎是瞬間便明白了少年笨拙的安慰,他反握住少年的手,捏了一下又松開,“放心,我現在并不傷心。你知道白色山茶花的花語是什麽嗎?”

“理想的愛。”他自問自答,“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沒法遇見理想的愛,但我的父母在他們相遇的那一瞬間就确定了對方是自己一直尋找的人,後續的相處也反複印證了他們的第一印象。”

“從這個層面來說,我覺得他們很幸福。”

院中的白山茶在晨光的照耀下近乎透明,白杉低頭喝了口粥,發覺祁訣在望着自己,“我把米粒粘在臉上了嗎?”他摸摸自己的兩邊臉頰,明明什麽也沒有。

“我在想,今天我出門的話,需要留一件衣服給你嗎?”楊醫生讓他多多陪陪少年,但正逢多事之秋,公司那邊他也脫不開身。

白杉的臉幾乎瞬間紅了,他盯着祁訣的眼睛,嗫嚅着說不出話,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屋子裏到處都是您的氣息。”他說,而後他看見祁先生笑了,他幾乎不敢看他。

“我不是在嘲笑你。”祁訣解釋,“就只是,有值得笑的事情。”剛剛那一瞬間,他覺得少年很可愛,怎麽能那麽認真地說出這種話。

“但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打電話給我就好了,不必擔心打擾我。”

“好。”

飯後,劉博送來了輪椅,祁訣教着白杉如何使用,臨走時又故意逗他,附在他耳邊道,“我的睡衣放在床頭的櫃子裏。”

“祁先生!”白杉幾乎要惱羞成怒了,他擡頭看了眼劉博,發現對方在憋笑,他不知道劉博其實在笑祁訣竟然還有這麽幼稚的一面,只以為他在笑自己,臉熱得都快冒煙了,想瞪祁訣又想起先前答應過祁訣不瞪他,眼睛都氣成了鬥雞眼。

祁訣目睹少年變臉過程,心中覺得好笑,知道把人逗得太過就不好了,便拍拍他的頭,“好了,我走了,你在家乖乖的。”

祁訣上車時問劉博,“是不是覺得我剛剛有點幼稚。”

劉博老實點頭。

祁訣嘆氣,“等你養了孩子就明白了。”

劉博無語。

“高達今天來上班了嗎?”

“他昨晚打電話說被他媽揍了,請了三天假在家養傷。”

祁訣笑笑,“給他算曠工。正好游夜安對章小姐感興趣,他不來,游夜安還能多見她幾面。”

“可章小姐畢竟是章副總的女兒。”劉博斟酌着道,“萬一她從游夜安那裏套到了話——”

“她的哥哥被父親陷害頂罪,她自己不會覺得唇亡齒寒嗎?”祁訣整理了一下領帶夾,“游夜安很聰明,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她都清楚。”

*

祁訣到公司時,章玉玉已經在她辦公室門口等着了。一天沒見,不知為何,她憔悴了許多,一見到祁訣便有些急切地開口,“祁總。”

“嗯。”祁訣點點頭就當是打招呼,準備越過她走進辦公室,卻又被叫住。

“祁總,高達什麽時候回來?”

“他請了三天假。”劉博答道。

“還有三天。”章玉玉喃喃自語,她忽然抓住了祁訣的小臂,“祁總,求您幫幫我吧,讓我當您的助理吧。”

祁訣低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輕輕甩開了她的手,“你似乎有什麽苦衷,但請你記住,我和你現在是敵對關系。”他擡眼看見章玉玉身後剛剛趕到的游夜安,“如果你想找一個人幫你,不妨回頭看看。”

“今天的股東大會定在了幾點?”祁訣沒再看女孩泫然欲泣的臉,轉身進了辦公室。

“下午兩點。”劉博跟了進去。

實木的門在眼前合上,章玉玉緩緩蹲下,将頭埋在雙臂間,有溫熱的液體從她眼中留下,她咬住嘴唇,盡力不哭出聲,卻還是有急促的呼吸聲漏出來。

肩上忽然落下一件外套,她擡起頭,看見游夜安站在她面前。

“怎麽不回我信息?”她問,“明明前天我們相處得很開心不是嗎?”她蹲下身,用指腹擦去她的淚水,“你哭起來也很漂亮,但我更喜歡你笑起來的時候。”

*

章閣裏走進會議室,徑直坐在主位上,目光掃視一圈,看見幾個生面孔,沒來由地,心中有些不安。之前楊康伯入獄,他忙着撇清關系,竟讓祁訣鑽空在他眼皮子底下收購了5.13%的股份,等他再去收購時,已經沒什麽人出手了,最後還是以高于市場價的價格收購到了0.97%。

他擡眼,看見一位老熟人——溫文。便皺起一張笑臉對溫文道:“溫弟,好久不見。”溫文笑而不語,他知道溫文懷疑自己與祁訣父親的死亡有關,自那之後,便不再搭理自己。原先他是不想自讨沒趣的,但今天他心中的不安太甚,他想看看能不能說動溫文和自己合夥對付祁訣。思及此,他便壓下心中不耐繼續道,“現在已經是年輕人的天下了,我們年紀大了,看樣子有些人是容不下我們了。想當初,我們一起打天下的時候,這些人還沒出生呢。”

“後生可畏,章兄也該給年輕人一些機會了。”

“唉,我哪裏是不給年輕人機會。年輕人們太稚嫩了,還要多磨練磨練。”

溫文聽他說這話,便知他油鹽不進,扭頭不願再搭理他。

章閣裏還想再說什麽,便見會議室的門再一次被推開,祁訣走了進來,他看向坐在主位的章閣裏,不動聲色地落座于溫文身邊,“文叔,上次送給您的茶還喝得慣嗎?”

“那可喝不慣,你上次送我的金瓜貢茶,茶芽色澤金黃,茶味醇厚,生津回甘,是茶中珍品,平時都喝不到,哪能喝得慣呢。”溫文從前與祁父交好,算是看着祁訣長大的,心裏也把他當自己的半個兒子。如今許久未見,他仔仔細細将祁訣端詳了一番,低聲道:“你如今真的長大了,懂得收斂鋒芒,你父親在天上也安心了。”

祁訣笑了笑,這一年來他的性格和心境确實平和了不少。也正因為這份平和,才讓某些人覺得可以爬到他頭上了,他看了章閣裏一眼,清了清嗓子,将桌面話筒拉近,“這次召開臨時股東大會,主要是想讨論公司公章保管權輪換的問題。”

章閣裏一驚,沒想到祁訣竟然在這種關頭向自己發難,立即開口道:“祁總還在時,公章便一直保管在我這,從未出過差錯。”他口中的祁總,指的便是祁父。見祁訣不回答,他便繼續道:“我在公司辛勤工作三十多年,不提功勞,便是苦勞也有不少,你就是這樣對待公司元老嗎?”

“各位股東。”祁訣并不回答章閣裏的質詢,“前段時間章閣裏的兒子章原被捕的消息相信大家都已經了解。在此,我非常負責任地告訴大家,真正的罪犯不是章原,而是章閣裏。日前我已經掌握了實質性證據,并于半小時前向警方報案。”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在污蔑我!”章閣裏怒吼出聲他伸手要去搶祁訣面前的話筒。

然而下一瞬,幾個警察沖進來将章閣裏按倒在會議桌上。“有人指控你涉嫌兩起謀殺案,一起綁架案。”不顧章閣裏的大喊大叫,他被帶上了手铐。

一片混亂中,祁訣最後對章閣裏說:“下輩子,就老老實實在牢裏呆着吧。”

早在股東大會開始之前,祁訣便将從郭明輝家中找到的U盤拿去警局報了案,得知女兒已經在硯市入院等待手術,郭明輝也改口指認章閣裏。同一天,湯德昊去警局自首,并指控章閣裏涉嫌二十五年前的一起謀殺案。當年偷換血包的護士被逮捕,鐵證面前,她也只能說出實情。

至此,一樁樁一件件證據證人俱全,章閣裏再難逃脫。

祁訣目送着章閣裏被人帶走,他起身走向主位,并不坐下,而是站在主位前,面向大家,“現在開始表決,同意我接手公司公章的請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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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從今日起,公司公章由我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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