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二十章/慫恿

“也就是說,他現在沒有身份,沒有錢財,也沒有熟悉的親友?”

會客廳。

盛知樾看了一眼對面正身跪坐的謝策,向身側的陳夕照确認道。

謝策下意識想要接茬,掃過陳夕照想到什麽又咽回去。陳夕照收回視線:“他家遭了災,現在就是個無業流民。”

盛知樾疑惑:“什麽地方這麽嚴重?最近沒聽過相關報道。”

陳夕照:“我老家那塊兒,山裏災多,這次就殃及他一家。”

盛知樾:“哦,那還挺巧的。”

他喝了口茶,不說信也沒說不信。

謝策打量着他的臉色,試探開口:“那盛先生,我能暫時留下嗎?”

盛知樾沒有回答,反而來看陳夕照。

謝策立刻悄悄擡手,對陳夕照連連作揖。

這麽一折騰,陳夕照已經平複。

本來剛才的懊惱更多就是對自己,冷靜下來後對謝策的感同身受就占據上風。

沒有身份,沒有獲取信息的渠道,沒有栖身之所,更沒有生存的基本能力,老實來講,帶身穿越的謝策比魂穿的她情況更為棘手。只是因為已經作古的恩怨就見死不救,這樣的事她做不出來。

思及此,陳夕照松口道:“那你就暫時留下……”

話沒說完,謝策便奉手行禮:“直曰在此謝過……”

陳夕照:“你先別高興太早,等你解決暫時的難處就趕緊離開,而且在這兒不準給盛先生添麻煩。”

“那是自然,”謝策笑道,“師兄什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冒昧過問,你和我同名嗎?”盛知樾臉色有些奇怪。

“啊?還未請教盛先生名諱。”

“盛知樾。”

“在下謝直……”

“謝策,他叫謝策。”陳夕照打斷。

謝策一臉驚愕,陳夕照只當沒看見:“他是有個小名,但都是朋友之間随便叫的,盛先生你叫他謝策就好了。”

盛知樾微微抿唇:“好。”他随即起身,對謝策道,“你來得匆忙應該也沒帶什麽換洗的衣服,我去叫人給你準備,你穿什麽尺碼?”

謝策不知道怎麽說,下意識向陳夕照求助。

陳夕照想了想,準确報出:“鞋子應該是42,身高178左右,看着瘦但其實也有肉,衣服正常碼可能要偏大一點點。”

謝策完全沒聽懂,但也跟着點頭附和:“對對對。”

盛知樾眼底的笑意徹底消失了:“我呢,你知道我穿多大?”

“嗯?”陳夕照沒想到他有此一問,打量了他一會兒,認真回道:“沒見過,不好說。”

謝策看出點苗頭,端起茶杯清了清嗓子:“咳嗯……好茶,好茶!”

“你們先聊。”

盛知樾眨了眨眼,轉身離開。

等人一走,謝策立刻放下杯子,小聲質問:“你為何不讓我說名字?”

當然是怕盛知樾懷疑,被他知道錯認烏龍多少有失顏面。但這話陳夕照自然不會說:“避諱,你如今寄人籬下,盛先生是不是相當于你的老板?”

“老板?”

“主君。”

“哦,的确不好撞主君名諱,有道理。”謝策打消懷疑,頓了頓,他試探道:“那這位主君家資如何?”

“尚可。”陳夕照不确定。

“他待你如何?”謝策蠢蠢欲動。

“不錯。”這個陳夕照很确定。

“那我就放心了。”謝策長出一口氣。

聽出話裏的寬心,陳夕照難免有些觸動,正要說話,又聽他自言自語:“家資頗豐又待人寬厚,堪為良主,也不知道他還缺不缺謀士啊。”

“……”陳夕照攥拳,半晌擠出一句:“還缺個住家保姆,你行嗎?”

“行啊!為什麽不行?”

陳仲秋邊說邊打出一張牌,“四條。”

下家連忙哎了一聲:“我碰我碰。”他打出一張牌,接着陳仲秋的話說,“陳老三你這就不夠意思了,行不行嘴巴一碰的事,你要真有這個心,明天就把你那幾壇精釀挖出來給大家聞聞味。”

對家見牌不要,摸了一張,大喜:“哎胡了胡了,三六萬摸胡。”

“哎我看看,喲,這得一人六十吧?”

“你倆六十,老三另背我一杠,他七十。”

擁擠的麻将房內,密密麻麻坐着十數個中老年男女。

桌上放着水果,地上掉滿了瓜子皮。

陳仲秋麻溜翻出一張五十兩張十塊:“給給。”塞完抓起一把瓜子嗑起來。

對家邊收邊說:“老三啊……你以前輸五塊錢都能上臉,今兒半天沒胡一把還笑得出來?”

陳仲秋搖頭:“今天手氣确實不行。”話雖如此,卻還是笑着的。

有人猜測:“這麽爽快,八成有什麽喜事。”

“我猜猜,不會是梅開二度吧?”

“哈哈哈……”

幾個人一邊和牌一邊說笑。

陳仲秋抽空打開保溫杯:“喜事确實有,但不是我。”

“不是你還能是誰?”

“總不能是夕照吧?”

“怎麽不能?”

“還真是?她交男朋友了?”

陳仲秋揚了揚下巴:“什麽男朋友,給我找了個好女婿。”

後頭那桌有人驚呼:“呀,你那閨女年紀不大吧?就結婚了?”

陳仲秋:“緣分到了擋都擋不住。”

下家打了個骰:“什麽時候辦酒啊?”

陳仲秋頓了頓:“不辦。”

有人質疑了:“哪兒有結婚不請吃喜酒的?陳老三你不會是見糖糖嫁了個好婆家心裏過不去,在诓我們吧?”

陳仲秋回頭震聲:“我诓你們做什麽?我女婿比糖糖那老公條件好多了,我有什麽過不去?”

“啧啧,一聽就在吹牛……”

“什麽時候的事?”

“就……最近嘛。”

“我說你回來這麽久,準備辦酒是吧?”

“都說不辦了,辦什麽辦。”

“不是老三,好歹是結婚的大事,就算不請人,咱們陳家自己幾個叔伯還是得見見吧?”

“就是,陳老三你在怕什麽?”

“我怕什麽了?”

“怕吹的牛被人戳了呗哈哈!”

“說老實話,你這個好女婿不會是驢糞蛋子表面光吧?還比糖糖老公條件好哈哈哈……”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找到什麽樂子似的。

陳仲秋撚了撚袖子:“誰說的?是夕照他們兩口子說不辦我才不辦的,你們不知道我那女婿天天不是開會就是出差,忙得很,以為跟你們一樣,天天閑得無聊掰扯人辦不辦酒?”

“喲喲還犟上了你看……”

“我沒犟!”

“那你拿出證據!否則就是在吹牛!要不就是拿不出手!”

“我……”陳仲秋一拍桌面,“我拿就拿!怕你們?說要什麽證據?”

衆人跟着一愣,牌也不打了。

恰好窗外閃過一陣車燈,有人突發奇想:“你有本事讓你女婿給你買輛新車,有糖糖老公買給陳老二的一半好,我都服你!”

陳仲秋一聽氣笑了:“不就是一輛三十萬的小奔嗎?還一半,我女婿早給我買了輛六十萬的福特皮卡,馬上就到!”

“哎喲喲喲,真是闊氣啊!”

“哈哈哈好了好了,出牌出牌。”

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有人打圓場,很快這件事就被揭過去,只有陳仲秋好幾次欲言又止。

兩天後。

最後一個工作日結束,陳夕照正在收拾過兩天去呷貢島的行李。

她抱着幹衣服從洗衣房出來,猝不及防被門外飛速掠過的人影晃個正着。

看清是蹲身擦地的謝策,她有片刻凝噎:“……這些事情交給掃地機器人就行了,你到底在執着什麽?”

謝策轉了個彎,再次順着原路返回:“機器可以做的事我可以做,我能做的事機器卻無法取代。”

“比如呢?”

“比如,有溫度的人文關懷。”

抹布準确投入水桶,謝策叉着腰不無驕傲道。

直裾已經換下,但發型卻還保留着,他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襯衫西褲,和身上的粉色圍裙格格不入。

“……”陳夕照頗為頭痛,“你沒事要不去剪個頭發吧?我給你錢。”

“無功不受祿,雖說你是我最親的師妹,但直接要錢總歸不太好。”謝策搖了搖頭。

“行。”陳夕照轉頭就走。

“哎等等!”他阻攔,等到陳夕照不解地望過來,他又開始扭扭捏捏。

“你不說我走了?”

“哎我說,我說,”他掃了眼樓上,近前道,“經過兩天的觀察,我覺得你對你家主君的家庭情況并不是非常了解。”

“?”陳夕照擰眉。

“他的家資比你想象的要得多得多得多。”他總結。

“所以?”

“所以你完全可以不用繼續你那份麻煩的工作。”

“然後?”

“然後交給我。”他終于說出自己的目的,“你能做的我應該也可以,現在的問題就是得先拜托你麻煩他幫我弄個身份,否則我一直都是黑戶,行事不太方便。”

陳夕照恍然大悟:“哦,可以。”

謝策眼神一亮,頗有眼色地接過她的東西:“是吧,交給我。”

陳夕照話鋒一轉:“但這對我又有什麽好處?我建議你直接跟他談。”

她一把扯過衣服繼續上樓。

謝策雙目氤氲,眼看又要開演,玄關突然響起一陣突兀的門鈴——

“叮咚叮咚!”

施法中斷,謝策掖了掖眼角:“我去看看。”

他快走兩步,極為熟悉地打開視訊器。一張微胖的中年男人的臉,清晰出現在屏幕上。

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眉心逐漸糾結:“伯父?”

“有客人嗎?”

盛知樾提着空杯出現在樓梯口。

陳夕照收回視線,不确定道:“好像是我爸爸。”

……

玻璃明淨澄澈,男人修長的身影映得格外清晰。

“嗯,就這些,辛苦了。”

盛知樾挂斷電話,轉身回到會客廳。

沙發區域坐着三個人。

說話的陳夕照,喝水的陳仲秋,還有正在吃紅薯片的謝策。

“爸,您怎麽突然過來?”

“不是你們之前給我打電話,說知樾要請我吃飯,怎麽叫突然過來呢?”

“沒有伯父,我沒說過這話。”謝策接茬。

“沒說你,”陳夕照回想片刻,“什麽時候的事?”

“就我回村之前啊。”

受傷那天車裏的場面在眼前一晃而過,陳夕照記憶回籠:“那您也該提前告訴我一聲,家裏都沒準備什麽菜。”

盛知樾回到沙發:“我已經訂了一桌席面,過會兒有人送過來,沒關系。”

陳仲秋很是滿意:“你看,還是知樾周到。”他想到什麽,伸手往身後的背包裏又掏了掏,掏出一個紅蓋小壇子,“對了知樾,我還帶了瓶老酒,特意給你的,咱爺倆今天得好好喝一頓。”

謝策聞着味開口:“陳年佳釀,至少也得十五年了吧?”

陳仲秋笑道:“你倒是識貨,十八年了,夕照五歲那年起我就備着,這些年多少人找我要我都沒舍得開,就等着今天這頓。”

謝策搓手:“那我也能……”

陳仲秋縮手:“你不能,紅薯片都給你吃了,你還要什麽自行車?”

“自,自行車?”謝策沒聽懂。

“讓你沒事好好上網,看你這兩天淨打探什麽了?”陳夕照掩唇嘟囔。

盛知樾看在眼裏,招呼陳仲秋:“爸,我喝不了酒,咱們先去茶室坐坐?聽夕照說您頗好此道。”

陳仲秋一臉茫然,但還是跟着起身:“哎?好好,我正好也有點事跟你說。”走出兩步還不忘把酒和包帶走,“我什麽時候好喝茶了……”

陳夕照目送兩人離開。

謝策眼巴巴望着消失的酒壇,面露疑惑:“伯父怎麽好像不記得我了?”

陳夕照收拾桌面:“因為他只是陳夕照的爸爸,不是我阿父。”

謝策哦了一聲收回視線,并不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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