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三十二章/電話

過年的前兩天,一條名為《穿越大業,和陳熹謝策一起過正旦》的視頻席卷網絡。

視頻開頭,一名身着現代裝的高中生,正站在一條古風街道上向大家介紹傳統春節的來歷——

“……業朝還沒有春節的叫法,新年第一天一般被叫作元旦、正旦或者元日,業武帝之前人們對它的慶祝遠比不上冬至,業武帝時期,正旦才作為一個單獨的節日來慶祝,并一直延續至今……”

“由于業朝官方非常重視正旦節的慶祝,所以無論民間還是皇室,都會舉行許多大型盛會,接下來……哎?這些人是怎麽回事?”

話沒說完,一群身着皂服的少年手持類似撥浪鼓的東西穿街而過,目測約有百餘人。

畫面中的高中生抱頭亂竄,最終爬上一根柱子才得以脫身。

她剛長舒一口氣,一道稚嫩的童聲從底下傳來。

“阿姊,你為何穿成這樣?是在練猴舞嗎?”

說話的是個七八歲的男童,他身着曲裾紮着兩個小髻,面頰還有些嬰兒肥,但笑眯眯的樣子總透着兩分狡黠。

少女支支吾吾下地,意外從小童嘴裏得知穿越到了大業,她給自己找了個走丢的借口,希望男童幫幫忙。

男童摳了摳下巴,看起來有些為難:“可是我和師弟正要去看獸舞……”

少女:“請務必帶我一起!還請小公子帶路!”

男童盯着她不倫不類的手勢看了看,一臉狐疑,揣着手不情不願往前走。

走到一處寮亭,男童忽然興奮起來,朝亭裏另一位正吃着小麻花的幼童招了招手:“師弟!方相神來過了嗎?”

那幼童看着也是個男童,只是更加秀氣些,也穩重很多,他從身側拿出一個面具淡然放到案幾上:“來過了,又走了,這是掉在地上的。”

遠處的街心,那群到處沖撞的皂服少年正在起舞,他們走到哪兒街上的百姓就跟到哪兒。

少女自來熟地和進入寮亭和兩位幼童攀談,很快得知眼前正在表演傩戲,那些少年手裏的撥浪鼓是一種叫作大鼗táo的皮鼓,每年正旦前的幾天都會上演,有些是百姓們自發的,有些則是天子授意,意在辭舊迎新,驅除邪病祈求好運。

兩位幼童看着年紀不大,說話卻像極了小大人。

少女跟着問了不少東西,得知吃麻花的那位幼童叫陳熹,坐沒坐相的幼童叫謝策,傩戲結束後她還拿到了蹭飯邀請。

請吃飯的幼童是陳熹,但謝策也跟着一起來了。

陳家是早兩年南遷而來的北方士族,門口豎着累世閥閱,上書歷代陳氏子官職功德。

少女對這些不感興趣,問起貼在大門上鬼怪一樣的畫像。

“這是門神嗎?怎麽長得不太像?”

“阿姊此話何意?它們一直長這樣。”陳熹不解。

“門神之風遠古已有之,神荼和郁壘看守鬼門,以葦索抓捕害人的鬼怪,連小孩子都知道,阿姊緣何不知啊?”謝策指了指門梁上的懸葦,一臉疑惑。

“哈,哈,”少女尴尬笑笑,“腦子被摔壞了,一時沒想起來。”

等兩位幼童進門之後,她撇了撇嘴小聲吐槽:“我們那會兒貼的都是秦瓊和尉遲恭,誰知道你們也有門神?”

進府之後,少女被人領去更衣,又以陳熹朋友的身份拜見了家裏的長輩。

晚上吃飯,一人一案,面對這桌在時人眼中極為豐盛的酒宴,少女卻提不起勁。好在大家也都沒有吃完,問過兩位幼童之後,才知道時人有“留宿歲飯”的習俗。即除夕的年夜飯不能都吃光,要留下一些在初一早上撒到大街上,寓意去故納新,新的一年豐衣足食。

第二天一早,陳家長輩入宮參加大朝會,幼童們則滿大街看百戲。

在竹節燃燒的爆竹聲中,視頻走到了尾聲。

但并沒有馬上結束,後面又貼了不少拍攝的花絮。

其中有一個是陳夕照為小演員指導跪坐的禮儀,她并未穿古裝,只是随意坐着,手裏甚至還端着小麻花,卻讓人舒心極了,仿佛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真實的陳熹确實像她這樣做過,而且不止一次。

視頻還有P2,和拍攝無關,與其說是花絮不如說是日常。

離開影視基地前,陳夕照順手撿了幾根枯枝回來,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個瓷瓶裝起來,上頭點綴上紅色的棉線、小紅包還有幹柿子,看起來格外喜慶。

她還沒有習慣鏡頭的存在,轉身發現跟拍的盛逸悔吓了一跳,平複下來又腼腆笑笑,對着鏡頭說了幾句吉祥話。

最後一個鏡頭,是盛逸悔端着一杯茶吹眉瞪眼,小聲吐槽:“大業的茶,難喝。”

視頻是盛逸悔和謝策聯合投稿。

發布沒多久就上了熱門,第二天甚至上了首頁推薦,作為《歷代春節習俗》專題的主推,短短兩天就斬獲接近千萬的播放。

評論和彈幕的觀衆瘋狂吹水——

【看見陳謝我啪的一下點進來。】

【進來準備開噴,最後扛着鍵盤揣兜離去。】

【還真有謝策和陳熹?雖然是幼年版的……】

【陳熹的小演員怎麽是個女娃娃?也太不尊重人了!】

【我以為是拉郎,告辭。】

【難道不是嗎?!小孩子也演得很好啊!】

【服化道牛逼,我說倦了。】

【等等,扮演陳熹爸爸的人不是前幾天的算無遺策嗎?】

【做飯洗衣打掃算命,還能演,還有什麽是這個男人不會的?】

【我願稱之為天生文人氣,感覺那時候的士大夫就是他這樣的。】

【春節+将相同門+那個算命的博主,這波熱度屬實是被博主蹭到了,可惡!】

【一個糊咖一個新人,能整出這種狠活兒,你們的福氣還在後頭。】

【哈哈,博主的吐槽也太真實了吧。】

【不過是一個自制短片,演員儀态和細節都好考究啊!】

【博主富婆!富婆愛我!】

【半個小時的自制視頻,居然還有禮儀指導?講究。】

【好像不是專業的,花絮有聽博主叫她大嫂啦。】

【不是成年版陳謝我不是很認可,博主考慮出續集嗎?】

【續集+1+1+1】

……

巨大的熱度讓這條視頻輕松竄上熱播榜一,謝策和盛逸悔的賬號一夜之間漲粉數十萬,這簡直是盛逸悔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趴在沙發上反複觀看正片,一邊看一邊誇:“大嫂你真是太厲害了,他們清一色好評,連挑刺的都沒幾個。”

陳夕照正在看電視,對她這不知道第幾次的感嘆已經徹底免疫了。

謝策提着空水壺從陽臺進來邀功:“陳夕照正片臉都沒露,你怎麽就光顧着感謝她啊?”

盛逸悔嗯嗯對對敷衍了幾句繼續循環播放,自己雞蛋挑骨頭:“可惜了這個相機的防抖性能不太行,下次一定要換個更好的……”

說到一半逐漸消聲,她翻身正坐看起來有些猶豫:“大嫂,如果我說想把這個欄目一直做下去,你會支持我嗎?”

陳夕照咽下嘴裏的小麻花。

“怎麽個繼續?”

“就……把陳熹和謝策的童年故事當作情景喜劇一直拍下去,或許幾年,或許十幾年,就當是成長日記,我想把這個故事一直寫下去。”

“那你說的支持是?”

“就是,就是腳本的話,我沒有靈感的時候可以來問你嗎?我看你對這些似乎信手拈來,或者你願意加入我的團隊,幫我做做幕後嗎?”她對了對手指,有些忐忑。

聽過她的解釋,陳夕照哭笑不得。

她該怎麽解釋,之所以對這些信手拈來不是什麽天賦異禀,而是她真真切切經歷過。她很樂意幫逸悔這個忙,但目前手頭上的時間并不寬裕,而且她對視頻娛樂行業也沒有太大的興趣。

想了想,她說了實話。

盛逸悔似乎有預感,并不怎麽失望。

恰在此時,謝策提着一壺水從兩人旁邊經過,陳夕照看了眼已經躺回去的盛逸悔,出聲叫住他:“師兄。”

“師兄?”謝策挑眉,渾身都是警惕。

“拜托你件事。”陳夕照只當看不懂。

謝策扭頭就走。

陳夕照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謝策突然轉回來,放下水壺抱胸而立:“說吧,不一定答應。”

陳夕照微笑起身,正要開口卻被桌上的鈴聲打斷。

有電話。

來電顯示甲方老板盛先生。

陳夕照拿起手機顧不上說話,拍了拍盛逸悔的腿,示意一旁的謝策:“你剛才的打算可以告訴他,我知道的他一定知道,他知道的我卻不一定,我去接個電話。”

不等兩人有什麽反應,她就進了健身房。

電話接通,熟悉的聲音很快順着聽筒傳入耳中。

“沒有打擾你工作吧?”他聽起來很客氣。

“如果你說的是采買年節禮物,陪着逸悔四處兜風,那的确。”她絲毫不客氣。

“哈哈……”

生疏一掃而空。

盛知樾也開起了玩笑:“應該沒有買搓衣板?”

陳夕照瞬間理解:“可不一定。”

盛知樾:“那看來我這個禮物送得正是時候。”

“什麽禮物?給我的嗎?”

“當然,猜猜是什麽?之前我們提到過的,在呷貢島。”

陳夕照想了想,不确定道:“排球?”

“嗯,再猜。”

“不對嗎?難道是網球拍?”

“接近了,再給你一次機會。”

陳夕照竭力思考了許久,依舊沒有頭緒:“總不能是馬吧……”

“猜對了。”

“哈?馬和網球拍哪裏接近?”

“至少比我和你更近。”盛知樾脫口而出。

“……”

通話頓時陷入沉默。

盛知樾是在措辭如何解釋,陳夕照……陳夕照她在認真計算距離:“你現在是在港城?确實挺遠的。”

“……”

又沉默了一會兒,盛知樾才開口:“在叫我了,我長話短說,上次在呷貢島提到有空帶你騎馬的事并非玩笑,我挑了一匹性格溫順的紅馬放在西郊馬場,記在你名下。你随時可以去……也可以等我回來一起,順利的話,我除夕之前應該能趕回來。”

陳夕照異常吃驚。

馬不是貓啊狗,一匹良馬甚至比陳仲秋那輛福特皮卡還貴上不少,她吃驚于盛知樾的慷慨,更吃驚于他的不動聲色。

“盛知樾……”

她才開個頭,對面傳來一道高呼——

“盛董!要開始了!”

“好,一分鐘。”

盛知樾應了一句很快回到話題:“夕照,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我還是那句話,你可以不要,但我不能不給。就當是借給你的,去玩吧。”

陳夕照是想要和他掰扯的,但想到還有工作在等他,生生忍下來:“知道了,我會去的。”

“那我挂了?”

“嗯。”陳夕照停頓片刻,由衷道,“謝謝你,盛知樾。”

盛知樾已經取下電話,卻因為隐約聽見聲音立刻将手機貼回耳邊:“你說什麽?”

陳夕照含笑:“沒什麽,你去工作吧,一切順利。”

盛知樾擡手掩去唇角的弧度:“嗯,我真挂了。”

“好。”

包間內,衆人都已就坐。

面對姍姍來遲的盛知樾,有人忍不住打趣:“盛董竟也會遲到,這種盛況可不多見。”

剛才陳夕照面前那個謹慎中帶點無措的盛知樾已經不見了:“抱歉,家裏有點事。”說是道歉,面上卻只有兩分禮節性的微笑。

對面立刻有人接話:“新婚燕爾,大家都懂的。要說現場有誰不懂,那只能是桓陽的二少了……”

在場唯二的另一位年輕人立刻舉起酒杯:“幾位董事要麽是前輩要麽是長輩,就是玩笑我也該聽幾分,只求在我父親面前千萬不要提起這茬兒,被逼怕了……”

“哈哈!”

衆人哈哈大笑。

另一邊,陳夕照挂斷電話并沒有馬上回到客廳。

她看着屏幕上的通話記錄,莫名覺得頂部的“甲方老板盛先生”有些奇怪。

她想了想,擡手改成了“盛知樾”。

如此才覺得順眼許多。

客廳裏,盛逸悔已經和謝策解釋完了。

但各自的臉色都不算和緩,看起來有些分歧。

“……謝策,我勸你有幾斤本事就開幾斤的價,別以為自己叫謝策就真和我1/2男神一樣牛叉,你這個要價都快趕上三流明星了,真當我溫室裏的富貴花沒有受過烈日的拷打嗎?”

“愛給不給,我就值這個價。”

陳夕照聽見倆人的對話,腳下的步子登時轉了個方向。

鈴聲再次響起。

這次是個陌生號碼,看起來還是個座機。

她等了一會兒才接通:“你好。”

對面準确無誤叫出她的名字:“陳夕照!你可真有本事啊!我大兒子被你拿捏得死死的還嫌不夠,連我兩個小的都不放過是嗎?你就看不得別人好過,非要除你之外全世界都是孤家寡人是嗎!你休想我告訴你!”

這樣銳利的聲音想忘記都不行,陳夕照立刻認出對方:“翁……媽?”

“你還知道叫我一聲媽?有你這麽當兒媳的嗎?結婚至今就露過一面,平時一句像樣的問候都沒有,你好大的官威啊,你當自己是總統嗎?”對面張口就是一頓持續輸出。

陳夕照下意識看了眼身後同樣逮着謝策強力輸出的盛逸悔,忽然就理解了什麽叫“骨肉至親”。

她沒有打斷,只是将聽筒拿離耳邊,停在一個既聽得見又聽不清的位置,等着她自己歇下來。

過了大概兩分鐘,對面隐約響起另一個女人的聲音,翁舒窈随即停下。她咳了一聲,終于說出這次電話的真正目的:“陳夕照,你明天務必來西郊馬場一趟,天天不着四六,也不知道拓寬一下交際,我心情好,帶你認識幾個同齡的新朋友,你不要不識好歹。”

“交際?”

謝策的聲音猝不及防出現。

陳夕照警惕撤開:“你怎麽神出鬼沒?”

謝策指了指她的手機:“答應她,順便帶我也去見見世面。”

陳夕照一眼看穿他的打算:“見世面?我看你是不想奮鬥了吧?”

謝策一點不知羞恥:“價格合适,年齡都好商量。”

陳夕照:“……”

電話裏傳出翁舒窈的不耐煩:“喂?喂!陳夕照!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陳夕照正色回答:“在聽的媽,您說個時間。”

她沒有拒絕翁舒窈的邀約。

既然答應盛知樾好好演那就好好演,反正閑着沒事也是閑着,正好順便去看看盛知樾提到的那匹馬。

至于翁說的新朋友,認識認識也無妨。

謝策見她答應下來喜不自勝。

轉頭磨在她跟前非說要帶他一起去。

“夕照啊!你可憐可憐師兄!”

“師妹啊~我唯一的師妹!你看看師兄眼底下的黑眼圈,那都是想騎馬給想的!”

“陳熹……陳夕照啊!就當師兄求求你,師兄這輩子沒求你什麽吧?你就當我要死了,你想想我若是明天出去就讓人撞死了,你今天拒絕我,回頭的悔恨該是多麽痛徹心扉……”

“都沒掉眼淚,一點都不真誠。”

“你都求人了,怎麽也得下個跪吧?”

“大嫂你得忍住,忍不住就掐我。”

陳夕照最煩謝策來這套,打又打不死,狠又不狠心。

再加上盛逸悔抱着薯片在旁邊時不時煽風點火,更加頭痛。

她無奈給盛知樾發了個消息。

問他能不能給謝策也借一匹馬。

問翁舒窈也是可以的,但陳夕照私心裏并不想這麽做。

消息發出去沒多久,盛知樾就回過來一個電話。

陳夕照立刻起身:“你怎麽回電了?不是在忙嗎?等你忙完再回我也是一樣的。”

盛知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裏頭烏煙瘴氣,正好出來換口氣。”

“哦好……”

陳夕照長話短說,把剛剛翁舒窈的電話和謝策的請求都和他說了一遍。

盛知樾的回答很幹脆:“當然可以,有的是,只不過給他的就真的只是暫借。”

“別說暫借,就是租借他也求之不得。”陳夕照有些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你如果覺得不方便,回頭扣他工資也沒事。”

謝策抓住關鍵詞,一臉驚恐:“扣工資?”

盛知樾笑着點點頭,往拐角走了幾步,正要說話,臉上的笑意忽然凝固。

拐角之後,一道年輕男聲斷斷續續傳進盛知樾耳中——

“……不行,絕對不能停……我知道你的壓力……這是我們桓陽最後的臉面,就算當作廢鐵拉出去填海也不能停……我這裏還有一點可以撐一撐……只要過了今天,嗯……”

耳聽對方的電話快要結束,盛知樾即刻轉身離開,對陳夕照說了句抱歉,很快挂斷電話。

他沉着臉找到何智明,直奔主題:“桓陽的款打了嗎?”

何智明敲了敲手機:“正要打。”

盛知樾沉聲:“讓他們停止,桓陽一系的項目,所有進度立刻停止。”

何智明瞬間肅然,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還是很快吩咐下去。

片刻後,他回複:“可以了,已經全線暫停。”

盛知樾撐着桌沿埋頭長出了一口氣。

何智明終于問道:“桓陽重工……發生了什麽意外嗎?”

盛知樾搖了搖頭:“是桓陽集團。”

桓陽重工是桓陽集團的全資子公司,這次他們要融資上市的是桓陽重工,并非集團。

何智明不解:“什麽意思……”

盛知樾擡頭:“我剛聽到那位二少的電話,讓誰不要停工,因為關系到桓陽最後的臉面。”

何智明立刻懂了:“您是懷疑,桓陽重工被自家集團當了魚餌?就為了套走這次的百億融資?”

想知道桓陽重工為什麽不能停工,就得知道它什麽情況下會停工——

産品賣不出去的時候。

賣不出去,意味着新的資金進不來,久而久之就會坐吃山空。

但為了維持表面的平靜,生産又決不能停下,因為市場的需求還在,一旦停下,等于告訴所有人他們的産品出了問題,那些看人下菜碟的投資方一毛錢都不會給。

這次桓陽重工的融資上市,是桓陽集團針對投資方的一場局,入局最深的人就是他盛知樾。

“可是這個項目從一開始就慎之又慎,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何智明踱來踱去,百思不得其解。

盛知樾似乎想起什麽,眉心微微皺起,但很快甩平。

“對了,您怎麽會聽到這通電話?”

“是我太太,她有事問我,我就出去了。”盛知樾回神。

“謝天謝地感謝老板娘,她真是個活菩薩……”何智明神神叨叨朝窗外拜了拜,拜完似乎冷靜了一點,“打款的事我這邊一定會拖住,但合同已經簽了,總拖着不是辦法……”

盛知樾立刻:“所以一定得盡快找到他們虧空的證據。”

何智明苦笑:“那這是不是意味着,過年別想放假了?”

盛知樾眉梢微動:“?”

得知能跟着去馬場,謝策非常開心。

晚上做了個火鍋,那水平簡直超常發揮,連陳夕照都忍不住多吃了半碗飯。

正做着睡前瑜伽消食,陳夕照又接到盛知樾的電話。

一天之內打三次,這還是兩人之間的頭一次。不過這次相對之前的兩次,并沒有什麽固定的主題,而且大部分時候都是盛知樾在說。

明明上一秒他還說着“今天吃了什麽”,下一秒就換成“下次去什麽地方度假”,又或者“好久沒有去看奶奶”,問陳夕照什麽時候有空一起去。

陳夕照從這堆毫無邏輯可言的廢話裏看出盛知樾的不對勁,她總感覺現在的盛知樾比上午的時候蒼老許多。

沒錯,蒼老。

她打斷了他的絮叨:“盛知樾,出什麽事了?”

對面陷入靜默。

良久,盛知樾再開口,聲音多了兩分沙啞:“夕照,我可以輸一次的對吧?”

他沒有等什麽回應,繼續道:“我的确,也可以輸一次的對吧?”

她沒有打斷。

“沒有誰非得一直贏,就算是用兵如神的陳熹,他也輸過一次,甚至差點丢了性命,可過後依然東山再起……”

陳夕照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有許多問題想要問,卻知道此時最好什麽也不要問。

她放松背脊,語氣也多了幾分輕松:“當然,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就是聖賢本人,身邊的人也不都是聖賢。該挨的刀,該吐的血,一點都不會少。所以盛知樾,你可以犯錯,甚至可以一無所有。”

“夕照……”他的聲音愈發暗啞。

“但你得記住現在的不甘,”她的聲線從所未有的冷酷,“越是劣勢,就越要反擊,直到咬下對方一口肉。不要怕輸,只要命還在,咱們總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盛知樾換了口氣,再開口已經歸于平靜:“我應該趕不上除夕了。”

陳夕照恢複笑容:“但我會等你。”

“夕照,你不用……”

“我會一直等你。”

她不是個喜歡等待的人。

卻屢次為盛知樾破了例。

破例的滋味着實不好受,仿佛踩着棉花行走,有點不安,有點惶恐,還得提防着不知什麽時候會來的踏空。

歸根結底,還是不習慣。

她但願自己不要習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