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的玫瑰
她的玫瑰
請柬展開,裏面竟然夾着一張B612星球的登機牌。
他拿開手繪的登機牌,發現請柬上赫然傲立着一支玫瑰,花瓣自胭脂向赭石色過渡,濃烈得好似西洋油畫一般,瑰麗難言。
不同于長輩規規矩矩的請柬致辭,他這行玫瑰下還有一串俏皮的英文,故意保留了她原本的字體:
“是你為你的玫瑰付出的時間,使得你的玫瑰是如此的重要。”——狐貍。[1]
付聞櫻笑道:“別看小筠年紀小,但這畫畫的,大人都比不了。”
孟懷瑾聞言,只是揚唇苦笑,“倒是坑了肖老爺子呀,這小丫頭。”
付聞櫻摩挲着請柬,“我們不也是後來才知道?何況沁沁這孩子也不錯的。”
孟宴臣汗顏,爸爸媽媽好像早就知道孤兒院的畫了。
“我想過了,小筠要是以後想學美術,咱們就培養出個藝術家來,”孟懷瑾單是想想,就覺得心裏美滋滋的,“女孩子嘛,肩上不用擔那麽多責任。”
妻子也表示了贊同:“對,你的衣缽,就靠宴臣了。”
孟宴臣聽着父母的話,并沒有表示異議,似乎早就聽習慣了。
他垂眸凝視着請柬上的玫瑰,他從不曾給她讀過《小王子》。
玫瑰虛榮、聒噪、恃寵而驕,還時常端着,他不懂小王子緣何愛上玫瑰,只覺得不可理喻。
無論是他還是他,往後喜歡上的,一定是優秀亮眼的存在,而不是B612星球上那朵庸俗玫瑰。
那時他年歲尚小,還不懂玫瑰之戀背後的隐喻,還不懂偏愛的輪回淵源。
Advertisement
那時他還不清楚,究竟誰是玫瑰,誰又是小王子。
節目開始了,家長們熱烈鼓掌,期盼着目睹兩年的幼兒園時光,能把自家熊孩子塑造成什麽小天才。
孟家人等啊等,等啊等,終于在最後一幕等到了自家小團子。
不同于尋常的話劇,這部一開始就配了音樂,是清脆的小號聲。
衆所皆知,小號聲色狂野,不出場則已,一出場,則震翻全場。
幕布升起,一個小火團蹦跶到了舞臺中間,小爪子擎着金燦燦的小號,大家夥定睛一看,竟是個粉雕玉琢的亞洲女孩,她扣着小紅帽的火紅披肩,葡萄眼又大又圓,嘟嘟的腮幫子鼓起,滿臉認真地吹着她的小號。
小號聲結束,她的臺詞卻都變成了朗朗上口的兒歌,這一個月集訓的聲樂功底終于撐起了她的願望。
孟家夫婦無疑是極為滿意的,認真地觀賞着臺上的小家夥,心底泛出養女兒的溫柔憐愛,同時又驕傲無比。
小小一只孟宴臣,也握着他的小賀卡,饒有趣味地看向自家妹妹。
三場話劇結束後,平平無奇的預判被打破,小禮堂迎來孩子們的歌聲。
小姑娘站在舞臺中間,絲毫不怯場,稚氣的歌聲呼喚來其他的小演員們,唱跳着演出小紅帽的經典劇情。
……
沈聽筠拿獎了!
家人們誰懂!
她和小朋友們一起策劃的歌劇,在四幕表演中拿到了二等獎。
當然啦,每一幕都有獎可拿,因着他們的策劃和音樂相對而言比較生澀稚嫩,所以,憑着股創新精神,喜提二等獎。
說來已經很不錯了!
沈聽筠對這個結果十分滿意。
表演結束時,她層向臺下望了望,看見了安靜內斂的孟宴臣。
她猜,如果是大勳公主在,一定會高興地沖她張牙舞爪,她答應大勳公主的事,終于漂漂亮亮地完成了!
雖然他不在現場很可惜,但學校給錄了像,沈聽筠拿到了一盒光盤,可以事後給魏勳看。
幼兒園還置辦了獎金,她拿到小朋友們分發來的40元。
忘了說,發的是英鎊。
2002年的40英鎊,彙率高達13塊多,對小小的沈聽筠而言,已經是巨款了。
她拿到約合五百多塊的人民幣,陷入了沉思。
呆滞了一會兒,她便想起哥哥給她讀的《富爸爸窮爸爸》,書裏說,富人靠占據資源,讓錢為他們服務。
這種資源包括不局限于地皮、商鋪……還有人際資源。
沈聽筠決定拿這筆錢做筆投資,去喂養她的小玫瑰。
不過,人生的第一筆金,還是要做點有意義的事。
比如——給家人買禮物。
她一個小朋友,是不能獨自在外閑逛的,哥哥說,會有壞人專挑她這種小糯米團子偷。
雖然她心智已經比小小孟宴臣成熟太多,時常對他的規勸說教陰奉陽違,但……哥哥說的不無道理。
因此,在徐姨的陪伴下,她成功采買好了家裏人的禮物。
禮物清單如下:
小姨:貴族至尊,妖豔紫串,每一處細節,都經過百般打磨。
姨夫:成功人士,巅峰茶杯,每一處零件,都經過精工匠造。
徐姨:薰衣草安眠枕,成全您的每一場白日夢。
沈聽筠對自己選購的禮物,和預熱的廣告詞都十分滿意,一路翹着嘴角,去給孟宴臣選東西了。
也不知為何,她忽而對木雕産生了興趣,就像小孩子都覺得別人的零食好吃一樣,她也覺得許沁玩的木雕似乎很有意思。
團子一個激靈,猝不及防地變得雄心勃□□來——送孟宴臣一個木雕,比許沁好一百倍的那種!
一想到許沁相形見绌的樣子,小姑娘便燃起了鬥志。
但小姨不喜歡家裏有木屑。
沈聽筠思量片刻,決定找個隐秘的地方刻木雕,用卡紙接着木屑,再清理幹淨,應該就沒問題了。
刻什麽呢?
她對自己的技術有深刻的認知,知道簡單的都搞不定,不如整個更簡單的?
木料是巴掌大的長方體,要不……刻個正方體得了?
哭唧唧。
她頹然地趴在桌子上,與那木料四目相對,琢磨了許久也不得思路。
“還是先找個隐秘的地方。”團子拿着那一小包材料去家裏探索了。
她不常在別墅裏晃蕩,年紀雖小,卻也知曉為客之道,即使孟家把她當自家人,但她也不能不識好歹。
一番轉悠,她發現頂層有個閣樓。
團子壓了壓門把手,發現是鎖着的。
生活不易,小狗嘆氣,偌大的家裏竟然找不到一處秘密基地。
木雕任務只能轉移到地下進行,她每天只刻一點,然後用紙巾收好木屑,裹幾層再丢進垃圾桶。
·
雖說家裏小姑娘送的禮物,對于身價不菲的孟家夫婦而言,稱得上廉價,但夫妻倆卻很喜歡。
孟懷瑾真的很有女兒奴的潛質,小筠送的茶杯,就放在辦公桌上,印花沖着每一位過來處理事務的手下,與老搭檔顧輝洽談時,時不時就拿小茶杯抿上一口。
後來這種顯擺又朝自家妻子攻擊去。
在他第三次拿起小杯子抿茶時,付聞櫻持着紫砂茶碗,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老孟,你是在我這炫耀嗎?跟家裏那倆孩子一樣,幼稚。”
孟懷瑾笑笑,也不反駁:“就是高興吶,小筠送你什麽了?”
付聞櫻想起那禮物,便無奈地苦笑,搖了搖頭。
兩人一起下班回家,付聞櫻從車座旁拿出個小盒子,遞給了孟懷瑾:“喏。”
是一串紫色手串,牌子上還挂着“紫金砂”字樣,可明眼人一瞧,就知道那材質摻假,根本不是什麽紫金砂。
騙騙他們小孩子的。
孟懷瑾只得淡聲誇了句旁的:“款式還是不錯的。”
付聞櫻聞言,忍俊不禁,擡起左腕,腕上帶一款上萬的卡地亞手表,與小外甥女那幼稚的小手串格格不入,“我呀,這幾天下班,都得戴上這小珠子,才進家門。”
倒是給孟懷瑾逗得輕笑幾聲,“家裏有個小棉襖,就是不一樣啊。”
甚至讓他想起了那句話——一物降一物。
孟宴臣也知道了小筠送家人禮物的事,甚至連徐姨都有份,平日不住地感嘆睡眠得到改善,要多虧小筠的枕頭。
所以……家裏就他沒收到禮物?
好、好失落。
烏烏。
這倒也不怪沈聽筠。
其實她是打算一起送出去的,但正方體被她刻壞了,不得不耽擱幾天,去刻長方體,很不幸,又刻壞了……
眼看那邊角料的體積都快趕上主幹部分,沈聽筠終于破防了。
咱就說,強扭的瓜不甜,人肯定都有自己不擅長的領域。
因着木料形狀破壞太嚴重,依稀呈個胡蘿蔔形狀,沈聽筠便破罐子破摔,去刻她的胡蘿蔔了。
這日,她終于把胡蘿蔔塗好色,眼巴巴等着它晾幹,終于攥在手心裏噠噠噠地跑去找孟宴臣。
不想正趕上許沁過來,她從手心裏變出一個木雕小貓來,磨砂的外表光滑細膩,原木手感極佳。
“宴臣哥哥,送給你,這是沁沁新學會的樣式。”
躲在門後的沈聽筠攤開手心,瞧了眼自己那……妖嬈曲折的胡蘿蔔,忍不住皺了皺眸子。
想想當初的雄心壯志,她又覺得自己好中二。
對于自己實踐後明确不喜的事情,她便懶得去争個高下,又不是有病,何苦為難自己。
木雕這塊,她大抵是打不過許沁了。
她颠了颠自己手裏那個醜東西,決定還是不送給孟宴臣了。
小胡蘿蔔她沒丢,畢竟是她精心做出來的第一個醜木雕,被她小心收好。
孟宴臣不稀罕,她自己稀罕,那可是她的寶,她刻了好久,把小手都磨紅了呢!
[1]摘自《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