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今天是回門的日子,顧容與一大早就醒了,紀箬笙也早早就起了,在書房看書,他是慣來如此。
用過膳,二人先是和紀父紀母說了聲,又在紀母的注視下上了馬車。後面的人拿着回門禮。
紀母看着他們上了馬車,又在門外站了許久方才慢悠悠的回到自己院裏。
她想明白了,沒必要和紀父再繼續耗下去,她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今日看着顧容與回門,她不禁想起當初的自己,新嫁婦的時候滿心歡喜,知曉薛安玥時的難過、不安,禪茶禮佛的逃避到如今的大夢初醒。這麽些年也該放下了。
紀母本家姓趙,她是長于水鄉的女子,在十一歲那年随父上京任職,後來機緣巧合之下趙父和紀老爺認識,之後又做主定下她和紀父的親事。
她當初知曉這件事時是忐忑的,還差人去打聽了紀父。後面又知曉薛安玥和紀父的事,她沉默了,随後就和父親說是退了這門親,但萬萬沒想到,先是紀老夫人不同意薛安玥,之後又是薛家的外放,一切的一切來的太快了。
在她還未反應過來時,她和紀父就成婚了,她初時很是克制自己,不停告誡自己不要投入太多感情,只要和紀父相敬如賓就行,但是她高估了自己,在和紀父的婚姻裏她陷的太快了,她原本想着只要維持原樣就好,她不會奢求太多,但是薛安玥回來了,不但回來了,還成了他的平妻,所以她魔怔了,瘋魔了。
她不在對孩子上心,終日禮佛,借此來逃避一切,現在,該醒了!
萬幸笙兒懂事靠譜,也把小瑜教的很好。
紀母也就是趙時清,在屋子裏坐了許久,許久,直到門外傳來下人“馬車備好”的聲音,她才起身讓身邊的嬷嬷先去讓馬車等會兒,又讓人去把紀父請來。
大壬朝規定成親的雙方父母,若是在朝中有官職可以休息三天,等到回門後繼續上朝。
紀父在書房,聽到下人來告知的時候還有點驚訝,同時也很奇怪?
他和紀母已有許久不曾好好說過話,除了逢年過節的時候,平日他們都不會有半點交集,一開始他是主動找紀母的,但很快紀母就開始去禪茶禮佛,他們也逐漸沒了交流,後面見面都是禮節性的打招呼,今日,倒是奇了怪了?
紀父把書放回原處,又理了理衣服,閑庭适步的去了紀母的院子。
“夫人今日怎的請我來了?”紀父一踏入院子就看到在院子裏站着的紀母。
紀母愣了下,随即反應過來,淡淡的點點頭表示回應。又一伸手請紀父進屋。
紀父在心裏連連好奇,但也沒表現出來,先紀母一步進了屋子。
紀母看紀父進了屋子,又讓人準備茶水糕點,這才施施然到屋裏坐下。
屋裏一時靜極了,紀父幹咳了兩聲,“夫人今日找我來所為何事啊?”,紀父拿起茶壺想倒水,尴尬的是裏面沒水,他只好摸摸鼻子把茶壺放下。
趙時清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紀父一眼,又轉頭吩咐下人去看茶水糕點。
“今日讓老爺過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想着與老爺讨要一件東西。”茶水很快上來了,趙時清先給紀父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
茶是紀父最愛的龍井,他撇去浮沫,慢慢酌飲。
趙時清也不說話,靜靜看着外面,七月的天,陽光灼熱,但看着在陽光下釋意昂揚的植物,趙時清不覺笑了。
“夫人因何而笑啊?”紀父放下茶盞,撫撫下巴上的胡子。
趙時清轉頭看向紀父,他們有差不多二十年的感情?或者應該是感情,趙時清說不準是不是感情,但她知道,她的愛戀,憎恨,成全,都是面前這個男人給予的,但現在,無所謂了。
“大人,我想向您讨要一件東西,您願意嗎?”趙時清直視着紀父。
“什麽東西?都讓夫人說的這般鄭重,夫人說了就是,我一定盡量給夫人。”紀父又拿起茶盞喝着茶。
“是……放離書。”趙時清轉過頭不在看向紀父。
房裏靜了一瞬,“碰”茶盞放在桌子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夫人這是何意?”紀父有些震驚也有不理解?但他只是看着趙時清。
“就是大人認為的意思,大人願意嗎?”趙時清看向紀父,他們有許多年的時間沒有正正經經的看過對方,這一看,才驚覺時間的流逝。
“夫人為何要……放離書?是發生什麽了?”紀父又拿起茶盞,但裏面已經沒了茶水。
氣氛沉悶下來,倆個人都沒說話,但趙時清還是提起茶壺為紀父續了杯茶。
“沒有為什麽,就是我想回家看看,但之後又想去走走,所以一時半會兒有可能就不會再回來了,想了想,還是讓你給我一紙放離書比較穩妥。”趙時清擡頭直視紀父。這個她喜愛許久的男人臉上沒有表情,但趙時清還是在他胡子抖動的那一下明了他的心情,至少也不是全無在意,這就夠了!
“那……夫人會回華京嗎?還有孩子們,你和他們說了嗎?還有…………”紀父停了下來,在與趙時清對視的那一刻,他注意到她眼角的皺紋,他突然意識到他們都不在年輕了。
“夫人需要的我會備好,只是……只是還望夫人記得孩子們,我…我先回去了。”紀父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逃離了院子。
回書房的路上,紀父一一去回顧他們之間的過去,除了相敬如賓,再後來的日子裏就添加了冷漠,疏離,他們就這麽過了這些年。
趙時清讓嬷嬷去把行李再次确認了一遍,又想着紀父的話,想着,确實,要和孩子們說聲,還有就是之後管家權的事,雖說她常常禪茶禮佛,但該管的一樣都沒落下。
兒媳婦進門了,管家權可以交給兒媳婦,還有她手上的鋪子莊子都可以拿給兒媳婦,還有就是小兒子的那一份也可以先讓兒媳婦幫忙管着,其他的也沒有什麽了,就等着紀父的放離書就行,還要給父母親去信說明情況。
在大壬朝,夫妻雙方可以進行的交流後分開,但也分情況,第一種就是雙方都自願的放離書,大壬法律保護雙方的合法利益。第二種是只有一方願意的,那就通過報官,找當地的縣長,鄉長都可以,只要情況屬實就可以。第三種是強制性的,直接由官府介入,走法律來判。
顧家三房一早就開始準備了,今天是回門的日子。
蕭媛和顧謝在屋裏下着棋,心不在焉的下了一棋,蕭媛又擡頭看向屋外。顧謝嘆了口氣,
“夫人,小滿會來的,大概是路況不好,你也別太憂心了,在這樣下下去,你就欠我許多了。”顧謝手執黑子放在棋盤上。
蕭媛看了眼棋盤,又看向顧謝,她和顧謝成婚後一直以下棋為賭,輸的人答應贏得一方一件事。而顧謝每次都有些稀奇古怪的點子,蕭媛微微紅了臉,今天她不知不覺都輸了許多。
想到這,她看着顧謝的眼光更是炙熱,顧謝看着她滿眼的祈求,忍不住嘆口氣。
“之前的不算,現在可以專心了?”顧謝拿起茶盞抿了抿。
蕭媛連忙點頭,拿起白子下在棋盤上。夫妻二人下的專注,你來我往間又結束一局。蕭媛還是輸了。她不禁微微皺眉,臉頰微鼓。
“夫人,走吧,咱們一道出去見小滿吧,現在多半到了。”顧謝理理自己的衣服。回身看還在坐着的蕭媛,也不禁笑了。
“夫人呀!你呀。”顧謝搖搖頭笑着,又彎下腰作勢要抱起蕭媛。蕭媛臉紅着拍打他的手。
“多大人了,真是的,走吧走吧,看小滿。”蕭媛着急忙慌的就出了屋子,還差點被絆倒。
顧謝笑着跟在後頭慢慢走着。
“籲”馬車停在顧府外,紀箬笙先下馬車,又折身準備接顧容與下馬車。
顧容與看着面前的手,猶豫下還是把手放在紀箬笙手裏慢慢走下馬車。
門房早就通知了蕭媛顧謝,因此顧容與和紀箬笙一進屋就看到端坐在椅子上二人還有顧時延和蘇璇和一雙兒女。
顧容與和紀箬笙先是行禮等顧謝和蕭媛喝了敬茶之後又拿出回門禮奉給雙親。
顧謝帶着顧時延和紀箬笙去了書房,現下屋裏就只有蕭媛,顧容與,蘇璇還有倆個小孩子。
倆個小孩還差一個多月就滿周歲,現下在被蘇璇抱在懷裏正好動得很。
墩墩一看見顧容與就“呀呀”兩聲,又伸手要去扒拉抱在丫鬟懷裏的妹妹,妹妹看着墩墩就流了口水,還笑着。
一時間屋裏都是笑聲,之後孩子困了,讓丫鬟抱了回去。
“小滿,箬笙對你…如何?有難受嗎?”蕭媛呷口茶看着顧容與。
顧容與迷茫的看着她,想了想“還好啦,感覺和家裏沒什麽倆樣,也不用去給紀夫人請安,嗯~,很好。”顧容與笑嘻嘻的看着蕭媛。
蕭媛和蘇璇都沉默了,她們想問的……,倆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裏的無奈。
蘇璇看着還在歡天喜地說着事的顧容與,想想又覺得不必操之過急。
“呀,對了,阿娘,我和你說我來月信了,疼死了。”顧容與抱着蕭媛的手臂撒嬌。
月信?聽到這,婆媳倆個一時有點哭笑不得,原來是這般。
書房裏,顧謝和顧時延、紀箬笙已經下過一輪棋了。
“中秋節,你和小滿有安排嗎?”顧謝不緊不慢的把棋子擺放在合适的位置。
“暫時沒有。”紀箬笙執棋思考,又緩緩把棋放在棋盤上。
“那…可有時間來府上參加墩墩他們的周歲禮?”顧謝皺皺眉看着棋盤。
紀箬笙不說話,只是默默的把棋放好,“承讓。”顧謝嘆氣,嗐。
“有,到時回府吃飯即可。”顧謝起身坐在一旁讓顧時延上場。
“那你母親那裏?”顧謝拿起茶盞喝了起來。
………“母親那裏我會和她說一聲。”紀箬笙頓了下,看顧時延放好棋子,方才執起手中棋子。
吃過午飯,顧容與和紀箬笙就告辭回了紀府。
馬車內,顧容與和紀箬笙各占一方,聽着外面的吆喝聲,顧容與有點犯困,她每天都是要睡午覺的,現在到了時間不禁有點打瞌睡。
她努力的睜着眼,但外面的吆喝聲讓她想起讀書的日子來,吵鬧的聲音時遠時近,顧容與在這聲音裏陷入了睡夢裏,腦袋一點一點的。
紀箬笙回頭就看見顧容與在打瞌睡,他有點想笑但還是坐了過去讓她靠着睡。
馬車慢悠悠的走着,顧容與靠在紀箬笙手臂上睡得天昏地暗。
再次醒來,顧容與是在床上,她一邊打着哈欠一邊伸着懶腰。
在下一個哈欠來襲時,她終于發現不對了 ,她不是在馬車裏嗎?怎麽到床上了?
“夫人,您醒了?”芷蘭聽着裏面傳來的動靜。
“進來吧。”顧容與想知道她是怎麽回來的,現在無疑是個好機會。
芷蘭一進門,顧容與就打手勢讓她關門,雖說疑惑,芷蘭還是照做。
“夫人,怎麽了?”芷蘭疑惑的看着顧容與。
“芷蘭,我怎麽回來的?”顧容與急忙把芷蘭拉到身邊。
“原來是這個啊,是姑爺把你抱進來的,他還說讓我們不要打擾你。”芷蘭笑着看向顧容與。
顧容與小小的舒了口氣,但又立馬提起來,那,是不是有很多人看見了?她有沒有流口水?天啦!顧容與把自己又埋回了被子裏。
好不容易收拾洗漱完,顧容與吃着零嘴,看着話本,但她明顯心不在焉。
“芷蘭,姑爺去哪了?”顧容與漫不經心的吃着零嘴。
“姑爺去紀夫人院裏了,他說到時候回來在和你細說。”芷蘭偷偷看向自家小姐。
顧容與臉上有茫然,還有隐在眉梢的開心。
紀箬笙是在快吃晚膳的時候回來的,但整個人不是太提的起勁的樣子。
顧容與心生好奇但還是先讓下人上了菜,又一邊偷偷觀察着。
平日裏,紀箬笙雖然很安靜但也不是今日的茫然失措的安靜,他…好像不高興。顧容與想。
“箬笙哥哥,你吃這個,今天廚房新做的菜,味道很不錯,你快嘗嘗。”顧容與夾了一筷今日廚房新做的菜放在他碗裏。
紀箬笙停下吃飯的動作,又看着碗裏的菜,一秒,兩秒,他開始吃飯。
顧容與舒了口氣,還好還好,不是太糟糕。
今天紀箬笙罕見的早早上了床,顧容與想想還是和他一道去床上躺着。
顧容與翻身看着緊閉眼睛仿佛睡着的紀箬笙,想想她還是小心問着,“你…今天不開心是為什麽呀?”顧容與把身上的被子裹緊,雖說是七月的天,但顧容與有個壞習慣就是聽人說話時要是在床上她就會習慣性裹被子。
紀箬笙靜了許久,久到顧容與都以為他睡了,他才說話。
“我母親要與我父親和離,她很快就會走了。”紀箬笙沉聲說着。
“啊!這…”顧容與太驚訝了,這這這,是什麽情況?
雖說一直都知曉紀夫人和紀大人不是太親熱的樣子,但是他們也相敬如賓過了這麽多年,怎麽突然就要和離了?
但當下,紀箬笙又會怎麽想?顧容與回想着她的那個時代,要是父母離婚對孩子的傷害幾乎是伴随一生的,現在她也遇到了這種情況,雖說她是個孤兒,沒有父母,但是她也有家人,孤兒院的夥伴還有院長都是她的家人,現在,她也有些低落。
但她還是很快振作着,“你不要難過哦,實在不行我借我的肩膀給你。”顧容與挺挺胸膛,又拍拍肩膀。
紀箬笙“噗嗤”一聲,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平常的樣子,“我沒事的,快睡吧。”紀箬笙揉揉顧容與的頭發,先她一步躺下,之後翻身背對她。
顧容與愣了愣,也躺下閉上眼,過了會兒,她又睜開眼看向紀箬笙的背,如此反複幾次,她終于撐不住睡了過去。
紀箬笙想了許久,直到肩膀突然麻了,他又想到顧容與的“借肩膀”忍不住笑了,但他迅速的閉上嘴,小心翼翼的看向顧容與。
顧容與已經睡了,面朝他這邊,紀箬笙突然就心安了,其實,這件事,他不是設想過無數次嗎?現在只不過是變成了現實。
他現在要想的不再是關于如何維持父母關系,而是他自己的小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