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刀子
刀子
她知道他不是愛放人鴿子的人,就算有事自己不能來,也會招呼唐默白來說一聲。可這回全無音信,她就察覺到了異樣,偷偷拿上一把水果刀防身。
在附近這片找了半個小時,才在後山的廢棄廁所邊看見一群人圍毆他。
然後,大搖大擺地就往他們面前晃。
她在女生裏算高的,但畢竟瘦弱,沒人把她當回事。
“你來幹什麽?快滾!”沈知南平時懶散胡鬧,說話常像開玩笑,這會兒卻動力真氣,眸子黑漆漆的,面部的表情抽着。
“幹嘛,這樹林又不是你家開的,我看風景不行啊?”丁安靜像在回答他的話,又似乎是對着其他人說的。
“行行行。”四五個混混完全把她當成了千裏送人頭的大傻妞。
丁安靜朝着其中一只在指揮、沒親自動手的混混走去。
“哥,借支煙呗。”
男子伸手的瞬間,丁安靜利用反關節把他壓下來,用腿掐住了他的身子,一只手敏捷地掏出刀子,擱在他的脖子邊上,稍稍掙紮一下就會蹭出血。
“放人。”她不多廢話。
“這……”
在他們的猶疑聲中,她的刀子又逼近了一分,男子的脖頸上的表皮已經劃破了。
“聽她的,放人。”
男子發了話。
丁安靜示意沈知南到她身邊,幫忙挾持住邊上的男人,然後不斷退後,向其他人吼了幾聲,讓他們不要跟過來。
就這麽把人質拖了三裏地。
沈知南把他打暈,兩人便全身而退。
不愧是野鴛鴦。
沈知南腦子裏就這一句教導主任罵人的話。
下意識的,從那次開始,沈知南就習慣性地把他倆綁在一起,好像是個一起出道的組合。
可惜,是限定的“trouble maker”。
他覺得好像剛要跟她扯上什麽關系。一切就消逝了。
那些一圈圈走過的操場,堆積起來,遠達不到讓兩個人修成正果的程度,卻已經足夠難忘。
剛上高二上學期,丁安靜的媽媽想過松口,對她和沈知南的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查了查男孩的家庭檔案,她不願意了。這種家境,把女兒嫁過去實在是賠本的買賣。
關上門,做到女兒窗邊,一遍遍追問他們的關系。
丁安靜煩透了,不斷重複着:“沒關系,普通朋友可以嗎?”
“行,我不反對你們來往。可我女兒可不能倒貼。”她一個村婦倒很會打算盤,在學生的口中聽到點風言風語就斷定女兒指定被占了便宜,心裏就冒出些壞主意,從包裏掏出一個地址。
“我看他爸賭博,媽媽也不是什麽好貨色,他自個兒也是個混子。不如你讓他幫幫你弟弟,丁卯剛出來又被|那|幫人報|複了。”
真夠不要臉的。
不想把女兒低價賣出,還非要占人家一點便宜。
“不可能。丁卯被打是他活該。”
“靜靜,丁卯畢竟是你弟弟。”母親說得大言不慚,“再說既然這位沈同學是你朋友,這點忙也可以幫吧。要是你這麽心疼他,我可就不能确定你們之間有沒有那種關系了。”
母親的手裏拿着“轉學申請書”,赤裸裸的威脅。
“行吧。”丁安靜嘆了口氣,答應了,跟沈知南說了這事,他說好,甚至沒有一點猶豫。
她沒太把那群人當回事,畢竟從小到大,被爸爸卡脖子,被媽媽摔在地上,她打架的本事是挨了無數打罵練出來的。
她想着陪着他一起去總沒事的,可她當天卻鎖在了屋裏,怎麽砸,怎麽哭喊,母親都視而不見。
那天,答應他一起來的女孩沒出現,沈知南一個人揣着匕首到了那家KTV,找到了被綁着的丁卯,跟綁他的大哥說:放了那個孩子吧。
那位大哥大笑,帶着幾分病态的癡狂,罵他不懂規矩。
最後,他出門的時候,左手少了一根指頭。
還是太自信,太輕狂了。
從醫院醒來。
整天賭博的爹自然不會來看他。
而她也沒來。
就在他很難握住東西的時候,情緒一下決堤了。
除了憤怒還有自卑。
他實在沒辦法相信她一點都沒有利用自己的意思。
丁安靜能在與他相處的時候那麽大膽直接,很可能就是因為從沒把自己放在心上。
或許,從頭到尾,他都只是她這場叛逆游戲的一個棋子罷了。
不過現在倒好,傷了手,也無法繼承父親在工廠裏的工作,只能好好學習了。
那時候,說實話,他是動過放下她的念頭的。
畢竟,他當然不知道,丁安靜此時已經被母親拎到了窗外,懸着着半個身子。
班主任一個電話打過來。
有人拍了他們牽手的照片。
一個實錘。
丁安靜已經随母親的願沒去醫院看沈知南。可偏偏有人不願意放過他們。
而最不願放過她的,是母親。
她聽了這個消息就暴怒起來。
丁安靜只能受着。她不想離開這所學校,也不想離開他。
世态炎涼,她習慣了薄情的活着。
可偏偏有他,在薄情的世界裏也深情依舊。
她想着,如果世界上有這樣的人的話,那似乎也有值得期待的地方。
為了這種期待不泯滅,她就受着。
可到了學校,沈知南不再理她了,很快和其他的女孩談笑風生,對她的态度和對其他任何女生都一樣,戲谑圓滑,不付真心。
似乎過往的一切都是從未發生的夢境。她對母親做出的抵抗也成了徒勞。
後來她答應了,到小姨任教的縣城學校,專心備戰高考。
考了高分,填志願還得是母親想要的。什麽女孩學會計金融好,能有體面工作,當老師好,能嫁好人家,到時候專心帶孩子。
她畢業了回到當年讀的高中,成了那裏的英語老師,想來都很諷刺。
太諷刺了。
天之嬌女和堕落浪子掉了個個兒。
走了千千萬萬步,都是在倒退。
她不是自卑的人,但要讓現在的她賴賴地跑回去巴結他,門兒都沒有。
恬不知恥的事,丁安靜可做不到。
更何況現在她帶的是畢業班的學生,陪完晚自習回家連歇口氣兒的空閑都沒有,哪有空談什麽情情愛愛的。
以當前應試教育這種大敵當前的局面,她就是和母親剛天崩地裂吵了一架,也得在面對學生的時候雲淡風輕,抓着緊讓他們多學點東西。不然家長都快比她這個老師卷了。
所以談戀愛什麽的,還是等到54歲左右最合适吧。
正好快退休了,有錢有閑,足以讓好幾個年輕帥氣的小男孩不用努力了。
唔,夢還是留到晚上在做吧。
備完課,她還研究了一會兒新的記憶法,盼着能幫學生更快記住必考的3500詞。
出辦公室的時候約莫10點的光景了,再過半個小時學生的宿舍樓就要熄燈了。
宿舍樓是這兩年新建的,估計是為了适應高考緊張的趨勢,學校都不敢再耽誤學生們在路上的時間。
除了學生們有宿舍樓,老師也有,只不過更遠一些,是越過學生宿舍的一棟高樓,還要過一條馬路。
宿管阿姨這個時間已經關門了。馬路上卻還有女生在晃,拿着手機打電話,跟對方争執。
後頭閃出一道光,一輛紅色的轎車駛過來,靠近那個女孩,裏面的人探出頭,開始調笑,他們用當地的土話說着類似:“美女,走來走去不累嗎,今晚夜色和你一樣美,你上來跟我一起兜風,過半小時就送你回來。”
原本那個女生壓根不想搭理他們,但恰恰電話裏她的男友把她說的一無是處,她為了證明自己有魅力,還很厲害,就俯下身子,低到窗邊,和那幾個男人說:“謝謝,這車還配不上我。”
就在這時,裏面的男人探出身子,伸出手,抓住了女孩的胳膊,還說:“皮膚真細嫩啊,不愧是女學生。”
另一個男人停了車,走下來,環着女孩的腰,想顯得親密一些。在男人高大的映襯下,女孩顯得更加嬌小,體型幾乎只有他的一半。
女孩謊了神,眼睜睜地看着男人扯着她的衣服,打量着她的手包,戲谑道:“喲,還是名牌。還有這手機,學校不讓帶吧?”
話音未落,男人被抵到車邊,丁安靜拿着小刀頂住了他的喉嚨,這可是她的絕招,每次都能恰恰好地威脅到對方,不差分厘。
她也是鄉下人,罵人的土話說的比對方還溜,便不緊不慢地說了起來:“你倆要敢動她一下,我可不确定自己會幹出什麽事來。”
男人目瞪口呆,搞不明白長相那麽柔美的女生怎麽有這麽大的力道。
另一個男人沒親自感受過丁安靜的力量,還一臉不以為然,他開始譏笑夥伴:“阿斌,一個小婊子至于麽,她沒那個膽。我看她長得也不錯,也夠辣,幹脆一起帶回去。”
“有種你倆來呀。”丁安靜笑得滲人,“來看看我有沒有這個膽。”
刀子切破男人的皮膚,露出一條小蟲爬似的口子,血往外滲。
清晰的血跡彰顯了她清晰的态度,剩下幾個人都看呆了,沒想到穿着長裙的娴靜女子下起手來這麽狠辣,而且每個動作都幹淨利落,輕盈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