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2007

Chapter 5   2007

後來聽說何安那劈腿,她也并不驚訝。盡管這女子曾愛顏森愛得轟烈凜然人盡皆知,可她更知,安那是一團火,而顏森這盆遠水,終救不了近火。

那是大三的某個短假,之衡回家。顏森的餐廳在泉州已經開到了第四家,生意正是紅火時,之衡約了初中的班主任一同去光顧。

連老師都來,顏森自然是要親自招呼的。席間三人同座,提到這可觀的業績時,顏森卻只是搖頭:“難,太難,生意一年比一年難。”眉梢間竟一點也沒有失戀的痕跡,只說生意:“這是個最壞的時代。”

“不,最壞的時代還在後頭。”安安靜靜吃着飯的之衡突然插口。

“哦?”

“我說的是整體的經濟趨勢,宏觀趨勢。”

“哦,對,之衡是學金融的呢!”顏森這才想起。

那時她成績再好,也預測不出一場盛大的金融危機近在咫尺,可清晰的條理依舊牽住了顏森的每一條腦神經。

後來他想起“沈之衡”三字,腦中浮出的總是這女子淡然表情下的那雙篤定的眼,一名大三生對全世界的經濟形态竟做出如此清晰的評判,顏森突然想起初中第一次考八百米:她跑了全班倒數第一,所有人都詫異:這是沈之衡嗎?最最品學兼優的沈之衡?倒是之衡自己很淡定地笑笑,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後來,一個人,天天在下完夜自習後,繞着操場跑了兩個八百米。

次年考試,不出意料地出乎了所有人意料,沈之衡同學跑到了全班第四名。這一次,她回給衆人的依舊是那道淡然的笑。那時他便知,這女子所有的成績都是在背面默默攢積起來的。無論面前是榮光或灰暗,她永遠默然,永遠低調,只內心發出驚濤般巨響。

無人知,無人聽得到。

也就是在那時,他愛上了她。

這天要打烊時,顏森發現之衡落了本《國富論》在他的餐廳。打電話過去,她說:“明天我去拿吧。”

第二天之衡果真又來了——顏森也在這,分店那麽多,可她就是知道,他一定會在這裏。

兩人在長形的吧臺前碰面,顏森将《國富論》交給她,她微笑,然後,輕聲地說:“我請你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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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嗯?”

“你還是學生,我請你。”

***

還是在這餐廳裏,顏森親自下廚,做了一盤海蛎煎,冰了一盆四果湯,小菜三五道,她坐在落地窗前,看着他穿梭在夕陽的柔光間。

已然不是年少時在校門口接女友的男子,從氣質到眼角淡淡的倦。

而顏森卻說她沒變,還是當時的沈之衡。

“當時的沈之衡是什麽樣的?”

他完全不需要思索:“很冷靜,總在角落處默默用力。”

之衡夾海蛎煎的手一頓。

還記得嗎,那年将“熱烈”套在安那身上後,她怎麽也想不出可套在自己身上的詞。

可原來旁觀者如此之清,一語道破了玄機。

之衡沉靜地看着他,許是看了太久,口吻裏竟生出了淡淡的自嘲:“可見在冷靜與熱烈之間,你最終選擇了後者。”

顏森像是沒料到她會說這句,一時間,怔住了。

之衡已扭過頭去看窗外的落日。

餘晖灑在這座古城裏,溫柔而陳舊,仿佛這城市還留在當年。

可你知道它變了,就是變了,即使總體的輪廓依舊,眼角眉稍也都換了新構造。

她說:“那時你每天去接安那下課,其實我都站在教學樓的走廊裏,看着你們消失。”

她說:“那時我在想什麽呢?其實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直看着……”

她還想說,可一道溫暖的觸覺已經罩上她手背。那是當年在茶杯上無意間碰到的暖,跨越了六年時光,正式地,堅定地——覆到她手上。

“還覺得這是最壞的時代嗎?”最終,她什麽都沒再說了,只這麽問。

他說:“不,不覺得了。”

這一定是最好的時代,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不早不晚,不慌不忙,我耐心地等了很久,回頭,你還在這裏。

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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