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爬山

爬山

時間倒回半個小時前。

江奕白将修改完成的論文發送給導師。

關上電腦屏幕,取下金絲框眼鏡,捏了捏晴明穴。

還沒放松幾分鐘,一陣惱人的電話鈴聲響起。

“怎麽了?”江奕白閉目養神,薄唇輕啓。

李昊在電話另一頭說:“白哥,我好像在c大附近的小公園裏看見你上回帶到我店裏來的那個小姑娘。”

“嗯。”江奕白示意他接着往下說。

李昊瞧着面前正在痛哭的女生,因為不熟他也不敢上前打擾,建議道:“她坐在長椅上哭得很傷心,我怕出事情,你要不過來看看。”

江奕白起身,一邊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和手帕紙,一邊說:“發個定位給我,馬上來。在我到之前麻煩你先看着她,謝了。”

“害,這有啥的,我們之間的關系還用得着說謝。我在這幫你守着,你別着急。”李昊豪爽地說道。

綠色草坪中的原木色長椅,嬌小的女生坐在長椅一側,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從指縫溢出。

讓江奕白聯想到了第一次見到她,與她共同救助的小黑貓。

孤獨的隐在一角,舔舐着自己的傷口。

江奕白思索良久,該用怎樣的語言開口。

問“發生什麽事情了?”又會掀起她的傷疤。

說“好巧,又遇見了。”會不會有些刻意。

什麽也不說,安靜的陪着她。這對他來說是個好辦法,他的話本就不多。

在內心掙紮一番後,他邁着緩慢而又堅定的步伐走向長椅。

适才坐下,結果蘇爾爾往一旁挪了點,拉開距離。

安靜地待了幾分鐘,蘇爾爾的哭聲非但沒減小,反而愈演愈烈。

江奕白遲疑着出聲:“要不要跟我走?”

蘇爾爾被突然冒出的聲音吓了一大跳,手掌慢慢地從臉上移開,露出一雙瑩潤的眼眸,長睫上還挂着小淚珠。因為哭泣,鼻子不通氣,嘴巴無意識的微微張大。

看清身旁人的面容後,蘇爾爾又倉促地把臉給捂上。

她知道她現在是個什麽樣子,眼睛腫得像個核桃,鼻尖通紅還有眼淚的痕跡殘留在臉上。

她只有随身帶糖的習慣,沒有随身帶紙的習慣,先前的眼淚她都是直接用手背擦的。

這麽一想更傷心了,在內心怒嚎:狼狽的糗樣又被他看見了,我能不能鑽地洞逃走啊。

“給你。”一包手帕紙遞到她面前。

沒有立刻接過,而是帶着濃濃的鼻音說:“江奕白,你先轉過去好不好。”

雖然是疑問句,卻是陳述的語氣。

江奕白聽話地轉過身。

透過指間的縫隙,瞄到他沒有在注視自己,蘇爾爾這才從他手中拿過紙巾,收拾臉上殘餘的淚痕。

磨蹭了一會兒,蘇爾爾喃喃道:“我可以了。”

身前的女生小臉紅撲撲的,秋波潋滟的眼神,嘴唇紅豔,猶如被人狠狠地欺負過一般。

“要不要跟我走?”江奕白又問了一遍。

蘇爾爾不解地反問:“走?去哪?”

江奕白觀察了一下,蘇爾爾穿着簡約白色短袖、淺粉色束腳運動褲,配上一雙同色系運動鞋。

他将蘇爾爾拉起,調侃道:“把你賣了。”

蘇爾爾“嘁”了一聲:“那就看看我能不能賣個好價錢吧。”

江奕白的車是一輛黑色越野型的奔馳,沉穩內斂的風格與它主人一樣。

蘇爾爾擡腳下意識往後座走去。

拉了把門把手,沒動靜。

又拉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

正想着江奕白的車是不是出了問題。

前頭傳來江奕白的聲音:“坐到前面來,我不習慣給人當司機。”

“哦。”蘇爾爾應聲,打開前座的車門,系好安全帶。

他的車內部很幹淨,中控臺上沒有擺放和懸挂任何物件,也沒有香水的異味,只有一縷與他身上一樣的木質香萦繞在車內空間,很好聞。

她沒再問目的地,安靜地望着車窗外。

透過車內後視鏡,江奕白只能看到她柔美的側顏。

她平時在身旁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小鳥,今天卻格外安靜,江奕白一時有些不習慣。

随手打開車內的交通廣播,純正的播音腔響徹車內空間。

“近日以來,我市公安部門接到了多起拐賣兒童的惡劣事件的舉報,請市民外出時務必看管好自己的孩子,以免發生給不法分子趁虛而入的機會。另外如果有發現關于人販子的線索請及時上報公安部門,祝您出行愉快,謝謝。”

“接下來為您播放歌曲。”

……

“日後盡量別教今天的淚白流

留低擊傷你的石頭

從錯誤裏吸收

也許豐收月份尚未到你也得接受

或者要到你将愛釀成醇酒

時機先至熟透”

……

蘇爾爾心情看起來好轉了不少,跟着歌曲輕輕地哼唱。

車窗外的風景極速掠過,逐漸駛離市中心。綠得透亮的田野、巍峨的山林開始出現在視野之中。

蘇爾爾揶揄道:“真打算把我賣了。”

以為她信以為真,江奕白立刻反駁道:“沒有,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

哪知蘇爾爾竟朝他湊近幾分,眼巴巴地望着他:“我發現你現在竟然會開玩笑了诶,有進步,繼續保持。”

江奕白有些赧然,握着方向盤的手指不覺地縮緊。

沿着視野寬闊的公路開了一會兒,江奕白轉動方向盤,将車開進停車場。

停車、熄火。

他一邊解開安全帶,一邊對蘇爾爾說:“到了,下車吧。”

瞟了一眼路邊的指示牌。

“崎山歡迎您!”

蘇爾爾眼眸微微睜大,硬着頭皮問道:“你是要帶我爬山嗎?”

江奕白打開後備箱,拿出來一個黑色的登山包,應聲:“嗯,車只能開到這,剩下的路我們要爬上去。”

蘇爾爾說:“不是吧,我什麽都沒準備。”

江奕白答道:“沒關系,必需品我包裏都有。而且來之前我觀察過,你穿的這一身正好是運動風的衣服。”

蘇爾爾是一個既來之則安之的人,既然來都來了,那就直接享受吧。

“來都來了,開爬吧。”她率先向階梯走去。

崎山樹木繁盛、怪石林立、蟲鳥活躍,是天然的“氧吧”,也是c市著名的景點之一。除此以外,最吸引游客的莫屬山頂上矗立着的百年古寺——崎靈寺。

六月初,天氣還未完全入夏,但白日的氣溫也算不上低。

崎山常年被綠植包裹着,陽光被層層枝葉阻攔,不見蹤跡。走在林間小路上,涼意從四面八方襲來。

樹林中傳來枝葉摩擦的細響,随即一陣風拂來,攜帶着幾分涼意。猝不及防間,蘇爾爾打了個寒顫。

見狀,江奕白從登山包中拿出來一件黑色的沖鋒衣。

“披着吧,山林間風大。”

蘇爾爾沒跟他客氣,接過直接穿在身上。

江奕白185的衣裝穿在166的蘇爾爾身上略顯滑稽,将她整個人襯托得更加嬌小。

但是并不突兀,是現代社會所流行的男友風。

衣服極致黑與蘇爾爾肌膚極致的白在視覺上形成強烈的沖突,莫名的有種清冷妩媚感。

順着臺階向山上爬了一會兒,蘇爾爾感覺小腿處發癢,她停下腳步,在路邊随意找了塊石墩子坐下。

一直在身後跟着她的江奕白也随之坐下。

挽起褲腳,被蚊子咬過紅腫的包在白皙勻稱的小腿上尤為明顯。生理上的癢意迫使蘇爾爾一直在撓,結果就是包更加紅腫,她也更加癢。

江奕白自然也注意到這個情況,又低頭翻了翻包。

在登山包的夾層中,他找到了一瓶風油精。

翻找了一圈,确定沒有過期,才将風油精的蓋子打開給蘇爾爾。

“你是百寶箱嗎?怎麽什麽東西都有?”蘇爾爾見他拿出了一樣又一樣自己需要的物品,“不對,是不是你提前就謀劃好的?”

真不是江奕白提前計劃的,只是正好接到了李昊的電話,正好在後備箱中瞧見登山包,才想着帶她爬山。

他一直認為在爬山的過程中可以摒棄掉腦海中的雜念;當登頂時,看見世間萬物皆以縮小的姿态呈現在腳下,能夠得到一種治愈的感覺。

上個問題的答案江奕白還沒思考出來如何回答,聽見蘇爾爾再一次發問:“也不對呀,你怎麽會知道我在c大附近的公園裏。”

江奕白不答反問:“李昊你還記得嗎?我室友,上次帶你去參觀c大,在小吃街碰見的那個男生。”

蘇爾爾思忖了一小會兒,點頭。

“他看見你一個人情緒不好的在公園裏坐着,怕出什麽事所以打電話給我。”江奕白解釋自己今天出現在公園的原因。

蘇爾爾比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尴尬道:“好了打住,我知道了。”

實在不想再回憶一次剛剛的糗事,本想找個沒有認識的人的地方默默發洩,沒想到還是遇上了熟人。

蘇爾爾把風油精倒在手心,把自己小腿部分全都抹了一遍。

“元氣滿滿的蘇爾爾又回來啦。”她站起。

越往上走,山間階梯的坡度越陡峭,幾乎快要與地面形成直角。并且腳能踩中的面積也開始逐漸變少,必須要時時刻刻盯着腳下的臺階才能防止發生意外。

蘇爾爾的腳控制不住地微顫。

“別害怕,我一直在你身後。不會讓你出事的,放心吧。”男聲在身後響起,堅毅且充滿力量,話語間是濃濃的安全感。

蘇爾爾的心漸漸放下。

從上山開始他就走在她的後方,也不并排同行,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現在她終于知曉了他的用意,為了讓她安心,沒有顧慮的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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