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燭光微醺，樂聲流淌，淩思年坐在靜谧的包間裏和紀晟安一起吃晚飯。

海鮮做成熱菜和生吃迥然不同，溫吞的熱氣将食材的鮮美完全化開，一縷縷送進食客的鼻腔裏。

面對美食，淩思年空着木箸，心裏惴惴不安。

這麽多年他從淩野那裏受的委屈，今天算是找回一些，但也不是沒有代價，明碼實價，整整三百萬。

拍賣場上只覺得痛快，如今沒了淩野那張欠揍的臉在眼前晃蕩，淩思年不覺心虛起來，畢竟，他花的是紀晟安的錢。

淩思年偷偷擡眼看一眼餐桌對面，紀晟安垂着長睫，正在用刀子破開一只龍蝦，刀子明晃晃的，縱橫幾下，偌大的一只海霸王，已經身首異處。

淩思年清了清嗓子，別扭地開口，“紀先生，今天的事，真的謝謝你。”

紀晟安好像沒聽見，眼皮都沒擡，alpha 手執銀叉，專注地伸進龍蝦粗大的尾端。

“不過，我會把錢還給你的。” 淩思年說，“就是買畫的那三百萬，這一筆不算在契約裏，所以，我想我還是有必要現在說清楚。”

“你要還？” 紀晟安眉尖輕挑，上下打量着面前的omega，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憑你, 拿什麽還。“

是啊，他身無長物，連丁姨的藥費都出不起，似乎唯一的答案就只剩下一個，他會好好用身體償還眼前這位金主加債權人。

一想到這個，淩思年忽然惱了，心跳體溫一起往上竄，他當着紀晟安的面掰手指，“我可以幫霞姨，幫譚叔，我會設計，會畫畫，還會……”

說的信誓旦旦，其實幼稚的像個小孩兒。

紀晟安将一塊肥美Q彈的蝦肉從蝦殼裏拖出來，放到淩思年面前的盤子裏，沉聲說，“吃飯。”

淩思年瞪着盤子裏的龍蝦，狠狠地咽下口水，“我知道三百萬不是小數，但是，我說話算話，只是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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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晟安的手機忽然響了，淩思年只好先閉上嘴。

聽筒裏傳來的聲音算不上熟悉，紀晟安隔了幾秒才想起來，打給他的是洛明宇。

“老譚，霞姨……“ 洛明宇說出一串名字，”這些人不可能害你，可以首先排除。”

至于黑手可能是誰，洛明宇給出一個方向，大概率和索比斯拍賣行有關。

在紀晟安沒接手晟世之前，索比斯一直是拍賣界的龍頭老大，如今晟世一騎絕塵，索比斯想下黑手，也不能算意外。

紀晟安其實也早有懷疑，只是一直沒能找到直接有力的證據。

“不錯，繼續查，不管是誰，把他們都挖出來。”紀晟安說道，剛要挂電話，洛明宇卻又喂了一聲，“還有你讓我查的那個淩思年，我都查清楚了。”

紀晟安若無其事地擡了一下眼眸，坐在對面的omega 正在喝海鮮粥，賭氣一樣一口接一口，腮幫子鼓的像只小花栗鼠。

紀晟安悄悄揚了揚嘴角，把頭往旁邊偏了偏，“你說。”

洛明宇果然效率非凡，把淩家過往的狗血和淩思年這些年的種種查了個底兒朝天。“說起來，真有意思，“ 洛明宇在電話裏輕笑，”這小孩兒通過第三方還幫你們公司做了不少設計，而且你倆在一個叫小綠書的情感社交APP上還有交集。“

洛明宇微頓，打趣道，“說起來，你倆之間還真有緣份。“

洛明宇沒明說，但是他既然已經什麽都查清楚了，當然也知道如今紀晟安和淩思年是什麽關系。

紀晟安沒吭聲，彎了彎眉毛，挂了電話，手機裏洛明宇發來一長串的截圖，是他收集的淩思年一些繪畫作品，紀晟安的目光立刻被牢牢吸引過去。

與此同時，對面的淩思年抹了抹嘴角，接上他剛才被打斷的話，“今天拍賣場的那些畫我都認真看了，如果給我幾年時間努力，我覺得将來我的畫也有資格拿來拍賣……”

紀晟安不理他，自顧自地擺弄手機。

“所以，我先給你寫張欠條，這筆錢以後我肯定會還給你的。” 淩思年有理有據，最後擲地有聲地做出承諾，他認真地等待紀晟安反應，紀晟安卻輕飄飄地把手機一扔，“今天累了，你如果吃飽了的話，陪我去游個泳。”

帆船酒店的頂層，修建了一座露天無邊界泳池，白天水天一色，夜晚攬星納月，其規模和豪華程度，據說排的上世界前三。

當然，這樣的設施也只有酒店的VVVIP才能享用，紀晟安的身份顯然比VVVIP 還要尊貴，他大駕光臨，除了帶在身邊的淩思年和老譚，連救生員都被清了場。

紀晟安叫淩思年換泳裝。

酒店提供知名品牌聯名的泳衣，小號泳褲穿在淩思年身上，太短，卻還松，淩思年拼命将抽繩拉到最緊。

Omega 露出細腰長腿，玉蘭花瓣一樣白皙的身體映在深黎暮色和湛藍的池水之間，實在好看。

紀晟安也換了衣服，他身上穿着和淩思年同款的泳褲，結實飽滿的肌肉裹在富于彈性的布料裏，顯現出極限的張力，這樣的身軀，洋溢着雄性之美。

大概是專業使然，淩思年情不自禁在腦海裏悄悄描摹那人的線條，描着描着，就描到兩腿之間，那裏巨丘凸顯，尺寸着實駭人，饒是在畫室裏見過無數人體模特，淩思年還是倒吸了一口海風。

如此蔚為大觀，比例失調，真的不反人類？

“看得這麽專注，怎麽，你很喜歡？” alpha 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惹得淩思年又羞又驚，險些失足，得逞的alpha 卻莞爾笑了一聲，問他，“會游嗎？要不要我教你？”

淩思年會游泳但是并不精通，此刻卻果斷地說了一聲，”不要，“ 馬上閉氣，迅速跳入水裏。

淩思年只敢在淺水區撲騰，然而alpha 的水性顯然相當好，一個猛子已經潛進深水區，恣意的如同一尾魚。

兩個來回下來，淩思年就游不動了，他披上浴衣，在泳池邊找了一張躺椅坐上去，最近他真的特別容易累。

坐着也無聊，淩思年順手拿過一張餐巾紙，酒店有筆，他便在餐巾紙上勾勾畫畫，淩思年不再敢貿然去畫那人的線條，他便認真琢磨紀晟安那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他總也看不透，但是卻總能給他帶來不一樣感受的眼睛。

一小疊餐巾紙都畫滿了，淩思年才擡起頭，遠處的天際與海岸線混成墨染的一帶，暮色由深及淺，收進眼前的泳池，漾着最純粹的藍。

水面如鏡，不見一個人。

紀晟安呢？

淩思年站起身，他走到泳池邊，無邊界泳池的水裏都裝着燈，将池水營造的水晶一樣透明。

水晶裏嵌着個人影，紀晟安沉在深水區的底部，臉朝下趴着，一動不動。

這人是在練習憋氣？淩思年開始在心中默默數秒。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過去了，紀晟安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仿佛一個沒有生命的假人。

“紀先生！” 淩思年忽然慌了，他大喊一聲，腦子裏跳出最可拍的念頭。

紀晟安的身體還沒完全恢複，俗話說，淹死會游泳的，紀晟安這條魚雖說肚皮朝下，但怎麽看着好像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

耳際傳來“撲通” 的跳水聲，淩思年的身體比腦子先一步做出反應。

紀晟安溺水了，要趕緊救人，這個念頭在淩思年的腦子裏瞬間膨脹，他心急如焚，憋足一口氣，潛入深水區。

淩思年頭第一次頭朝下潛水，入水不深，他已經能明顯感受到水的壓力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彙集到胸腔，他身體裏存着的那點兒氧氣不争氣地化作一連串小泡泡，争先恐後地從他鼓起的嘴角溢出來。

淩思年一手捂住胸口，奮力地用另一只手去抓紀晟安。因為水折射的關系，深水區遠比在岸上看着還要深許多，淩思年使出渾身的力氣夠了幾下，就是夠不着。

疼痛從肋骨間危險地向胸口蔓延，淩思年在水裏也能感覺出頭重腳輕，身體本能地想要沖向水面。

水下的短短的數秒已經如此難受，也不知道紀晟安沉在那裏已經多久，現在怎麽樣？

淩思年完全豁出去了，他吐出最後一個氣泡，閉上眼睛，伸出的指尖因為用力過猛好像抽了筋。

這一刻，omega仿佛在用生命靠向alpha。

眼前漆黑一片，意識變得混亂，淩思年拼盡了最後力氣，依舊兩手空空，無能為力，更糟糕的是，此刻連他自己也處在了溺水狀态。

完了，淩思年意識不清地想，如果和紀晟安雙雙淹死在游泳池裏，會不會有人覺得他們是一對殉情的情侶？

如果是那樣，好像也不是很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