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水中憑空生出一只有力的大手,緊緊地箍住淩思年的腰,緊接着他下沉的身體被人貼身托起,那人的體溫很高,在水裏也能讓淩思年渾身一暖。
紀晟安?
淩思年想要睜開眼睛确認,頭卻被霸道地按進一個堅實的胸口,緊接着,熟悉的嘴唇貼上來,淩思年幹癟的胸腔裏終于重新獲得救命的空氣。
Alpha 強壯矯健的身軀,瞬間猶如馬達全開的潛艇,淩思年被大力帶出水面,兩個人掀起一片水花,水花中響起劇烈的咳嗽聲。
氧氣争先恐後地從鼻子和嘴裏往身體裏鑽,淩思年幾乎要把肺咳出來。
”浮潛訓練區,水深六米,你猛子都不會紮就敢往這裏跳?是不是傻!“ 紀晟安甩掉臉上的水珠,表情冷的仿佛能點水成冰。
淩思年一愣,就憑紀晟安罵他這肺活量,哪裏像剛溺水!
“那你沒事趴在水底幹什麽!喊你也沒動靜。” 淩思年氣急敗壞地回嘴。
這下輪到紀晟安一怔。
泳池裏動靜鬧的太大,老譚早就小跑着過來查看,他看見水裏的兩人緊緊相擁,但是正比着嗓門兒吵架,畫面十分清奇。
“紀少,小淩先生,你們……” 老譚真想問”你們要不要先分開再吵“,淩思年偏頭看見他,先發制人地告狀,”譚叔,你剛才一定也看見了,這個人在水裏半天不動,難道不像溺水?“
譚叔啊了一聲,不住搖頭,”不會啊,我怎麽會那麽想。“
淩思年氣的大叫,“不像?!三分鐘,整整三分鐘都沒動靜,你就不擔心?!”
譚叔似有所悟,趕緊解釋,“诶呀,小淩先生不知道,紀少無氧潛水一口氣能下潛六十多米,平時憋個七八分鐘也沒問題。“
淩思年驚的瞪大眼睛,七八分鐘?确定不是人魚成精?
淩思年轉念,紀晟安其人, 渾身換了一遍血還能活蹦亂跳,手術一個月就能扔掉輪椅,這是多硬的命。
退一萬步,就算這人真出了什麽事,還有譚叔呢,哪輪得到他豁出小命去救人。
他神經病啊!
偏偏此刻,紀晟安湊到他耳邊,輕笑的氣息惹人生氣,“原來你擔心我。”
“我才沒有!”
淩思年懊惱地用手去推紀晟安的胸膛,氣勢洶洶,表情卻像極了被戳中心事的少女。
“這可是超深水區,你不怕?” 紀晟安松了手,淩思年的身體立刻一沉,剛才那一番生死營救,不僅讓他脫了力,這會兒甚至有點兒恐水症上頭。
眼看要嗆到水,紀晟安在最後一秒托住他,重新把人拉入懷抱,alpha 饒有興致地繼續在他耳邊調侃,”不如先練練憋氣?“
“憋你個大頭!”
Omega 話音未落,alpha 低頭,又一次含住他的雙唇。
窒息感再次襲來,淩思年惱羞成怒,他想要罵人,剛一張嘴,卻有人趁虛而入,用舌頭攻破他的防線。
淩思年像一只被惹急了的小貓,狠下心去咬那霸道的舌尖。
Alpha 吃痛,終于松開嘴,淩思年喘着氣,義正詞嚴道,”你放手,我自己能游回去。“ 說罷他深吸進一口氣,擺出一幅逐浪而去的架勢,紀晟安的手卻從水裏伸出來,手不是空的,指尖挑着一件東西。
“別着急上岸,看看這是什麽?”
淩思年端詳了足足半分鐘,忽然瞳孔緊縮,一口空氣嗆進肺裏,比溺水還糟糕。
他認出那是一條泳褲,淩思年光速摸了一把自己,完蛋,正是他身上穿的那一條。
他剛才急于救人,後來被強吻,大腦一直處于缺氧狀态,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腰間那條松垮的泳褲竟與他不辭而別。
這下淩思年想走也走不了了。
所幸周圍無人,譚叔很識趣地早早閃身。
然而羞恥感仍舊排山倒海般襲來,想到水裏串串燈光,淩思年只覺得生無可戀。
本意救人,結果鬧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不說,現在還要被迫和alpha 坦誠相見。
淩思年甚至想,還不如剛才拉着這個alpha 一起“殉情。”
此刻紀晟安卻用手托住他的下巴,悠哉悠哉地看着淩思年,“要不要,我幫你。”
淩思年當然不願答應,可是泳褲在人家手裏,他又無法拒絕,紀晟安話音未落,已經潛入了水中。
Alpha仿佛有腮,能在水裏呼吸,他潛進水裏良久都不見出來。
淩思年如同吞下定海神針一般,僵着身體,他不敢動,更不敢往水裏看。
就在他幾乎要急出眼淚的前一秒,紀晟安終于重新出現,alpha 心情相當不錯,用濕漉漉的手揉了一把淩思年濕漉漉的耳根,“行了,幹嘛這幅表情,今天算你救我一命,那三百萬,你還清了。”
“什麽叫算?” 淩思年不滿地轉過頭。
“是,是你救了我一命。” 紀晟安笑道,“謝謝你,年年。”
這次晟世的拍賣盛典,彙集了慈善屆,收藏界,藝術界,商界甚至娛樂圈各界人士,堪稱行業盛事。
無聲拍賣不過是熱場,後面才都是重頭戲。
通常大型拍賣之前都會有預覽,古玩,繪畫,珠寶,各色拍品以展覽會的形式展出,讓買家有近距離接觸拍品的機會,以便後面的拍賣能夠更加順利地進行。
能入的了這次活動的拍品,當然不可能什麽人都有資格預覽,除了手握高額保證金賬戶的老客戶,還有就是拿到特別邀請的名流前輩。
晟世拍賣的預覽會設在卡特琳島最大的高爾夫球場,球場後面有一家私人會所,拍品一律以居家陳列的方式散放在會所各處,戴着白手套,打扮如同私人管家的拍賣助理們,面帶微笑,随時答疑解惑,确保所有到訪的客人獲得最專業的幫助和最頂級的體驗。
展廳內,錦衣華服的新老客戶,各界男女,手執香槟,左右顧盼,既是看東西,也是看人,既為了拍賣,也為了社交。
其中一人,少年模樣,白T恤,藍牛仔,在一片姚黃魏紫,豆綠趙粉中既低調,又打眼。
有人各懷目的,淩思年只專心看畫。
一大早,小林開車,紀晟安就把他送到了這裏。
“你在這裏随便轉轉,但是別跑遠。” 淩思年下車前,紀晟安親呢地幫他整理衣擺,淩思年的身體明顯一僵,他又想起昨晚紀晟安在泳池水裏幫他穿泳褲……
太社死了,淩思年落荒而逃。
紀晟安卻輕笑着又追了一句,“等我忙完了,就來找你。”
幸好繪畫占據了很大一片展區,這讓淩思年躁動不安的心很快平靜了下來。
今天的預展囊括了許多現當代畫家的作品,淩思年流連半日,在一幅不過六八見方的小品前駐足,然後就再挪不開步子。
畫面上有一個小小少年,赤着腳在沙灘上拾貝,偏偏趕在漲潮時分,那少年迎潮而立,戲谑的眼神似與白浪争鋒,搶奪海裏的珍寶。
畫下的署名,蔣茂良。
蔣茂良,當今最權威的藝術鑒賞家,大師級的畫評人,本人油彩丹青無所不精,随便一副作品,放到市場上動辄要價大幾十萬。
傳聞蔣家祖上曾是皇親國戚,以收藏世家著名,蔣茂良從小耳濡目染,年輕時拿下美術設計,藝術理論學雙料博士。
如今年逾古稀,這兩年提籠禦鳥,含饴弄孫,再少與人間俗世牽扯,似乎也封了筆。
淩思年細看眼前這幅畫的文字介紹,注明是蔣氏基金會用于籌款的作品,蔣家這樣的門第,每年為公益事業的捐贈不在少數,再看畫上的年份,還是蔣老爺子十幾年前的手筆。
只是這畫中之人……淩思年凝望那少年的一雙眼睛,沒來由地覺出幾分熟悉。
有人從背後拍了他一下,淩思年如夢初醒。
人還未及看清,聲音已經先一步傳到耳邊,“小淩同學,怎麽是你!”
淩思年猛然回頭,年輕的alpha 站在陽光裏,正沖他點頭。果然是蔣震,前兩天在塗鴉公園有一面之緣的那個美術生。
只是眼前的這個蔣震全不似當日的随性,運動裝變成了西服,滑板變成了馬丁靴,頭發顯然也是用發蠟精心抓過的,乍一看,就好像娛樂圈的某個流量小星,即将踏上頒獎禮紅毯。
淩思年在公園跑的太急,自覺失禮,今天再遇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和蔣震打招呼,“你好。”
“你不是美術生嗎,怎麽戴着晟世工作人員的胸牌?” 蔣震的目光落在淩思年的身上,“你還在這裏打工?”
淩思年的名牌上:拍賣助理“幾個字被白T恤襯的頗為顯眼,淩思年并不想解釋,胡亂點了點頭。
蔣震的眼神有些複雜,随即他發現了淩思年正在看的那副畫,眉梢立刻向上翹了翹,問道,”你在看這幅畫,你喜歡?“
平白要他評價大師的作品,淩思年可不敢那麽随便,他謙遜地笑笑,”蔣老先生的作品,自當頂禮。“
蔣震往前湊幾步,大大咧咧擡了擡下巴,”我就不喜歡。“
年紀輕輕敢這樣評論一個重量級的前輩,還真是百無禁忌。
然而蔣震所站的位置與牆上的畫咫尺相隔,淩思年眼中的那絲熟悉感立刻鮮明起來,畫中少年桀骜的眼神竟然和身邊人完全重合到了一處,淩思年腦海中靈光乍現,蔣茂良,蔣震,一筆寫不出兩個蔣字,莫非這一老一少是一家子?
蔣震兀自振振有詞,“這幅畫的視角一看就是長輩看晚輩,明明我都十一了,爺爺還把我畫的像個小屁孩兒。”
淩思年撲哧一笑,果然,如他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