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更年期

艾果兒這學期的周末不大回家了。

因為她很忙。

也不大待在宿舍, 不上課的時間,她總是待在圖書館裏。

這就導致了一個結果, 接電話很不方便。

她的手機總是靜音, 要不是接聽不到,要不就是說話的聲音特別小, 跟做賊似的。

像所有不想做敗家子的富二代一樣, 不想做學渣的孩子,也很可歌可泣。

勤簡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用心, 所以艾果兒總是能在剛下課或者剛出圖書館時,碰巧接到他的電話。

艾青華就很随性, 随性的程度, 可能是今天中午出去吃大蝦, 鮮紅的大蝦端上來了以後,忽然致電“哎,女兒, 你來嗎”。

得到的答複可想而知,通常是“不去”。

這還算好的, 更多的時候是無人接聽。

人要是忙起來,時間過得簡直是飛逝。

大一的下學期,就在這種忙忙碌碌的氛圍中過去。

一放暑假, 艾青華以為他女兒得迫不及待地飛到大洋彼岸找那頭狼。

他已經做好了女大不由爹的準備,反正攔也攔不住,攔了又得想法子離家出走,倒不如他大方一點。

誰知, 他等了幾天都沒等來他女兒的反應。

艾青華很忐忑地問:“果兒,你和骁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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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有時候是好東西,有時候就是壞東西。

他女兒八歲那年,為了當一個好父親的他忽然腦洞大開,心裏想,往後啊,不管他女兒和誰談戀愛,要是掰了,他準得臭罵對方一頓。

不動手,是他這個文明人最後的底線。

可十年過去,艾青華很悲哀地發現,如果他女兒真的和骁掰了,他也沒辦法指着骁的鼻子教訓。

老父親很忐忑,并且操碎了心系列,終于換了個操心的原因。

“沒啊!”艾果兒面對着一臉嚴肅的她爸,很懵。

就在她下樓的幾分鐘之前,她和那頭狼明明才通完電話。

那頭臭不要臉的狼還要求她在電話裏親親。

他女兒回答的很快,并且眼神清澈,沒有閃躲。

艾青華最近在研究人的微表情,他從她的雞窩頭,打量到腳上的灰色拖鞋,由此判斷出她并沒有說謊。

可那就更奇怪了,他斟酌着用詞問:“那你不去看骁啊?”

“骁說那兒正是雨季,熱死了,不讓我去。”

艾青華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原來是他忽略了氣候問題。

大熱的天,屋裏還開着空調,他愣是吓出了一脊背的汗。

哎喲,是不是早點把她嫁出去,他就不用這麽操心了?

艾青華起身拿了空調的遙控器,準備把空調的溫度再調低一點兒,這時他忍不住這樣想。

人的思想是很有意思的,一個不經意的念頭在不經意的時候不經意地想起。

每天這麽不經意一次,直到艾果兒又一次晚歸時,艾青華徹徹底底爆發,氣憤地說:“打電話給骁,讓他回來,現在就娶你。以後讓你老公操心你晚上什麽回家,你老爸我不管你了行不行!”

當然是…不行。

艾果兒低頭看一看手表,已經十一點半了。

她知道這回自己真把艾青華氣着了,扁着嘴為自己辯解:“爸,我真在二局裏實習。”

“屁,你把你爸當老年癡呆患者哄呢!你一個開學才上大二的學生,人家憑什麽讓你實習?啊,你告訴我!”

“我們校長推薦去的。最近二局比較忙,讓我幫忙輔助做一個技術分析,就是打打雜,跑跑腿。”艾果兒半真半假地說。

“為什麽不推薦大三大四的,推薦你一個大一的去?”

“我搶來的,不要工資,連補助都不要。”

艾青華的嘴一抽,真想說他女兒腦子有病。

她圖的是什麽呢?艾青華百思不得其解。

她爸的面色雖然不好,但終于不再質疑。

艾果兒悄悄地松了口氣。

有一件事情艾果兒沒有說謊,那就是她真的在二局裏實習。

殺人案幾乎每個城市都會發生。

快放暑假的時候,市裏忽然發生了一起性質惡劣的殺人案件。

當然,市民們從報道上只能得知一點點不甚詳細的信息。

租住在城中村的一位獨居姑娘,三天沒有上班,她的閨蜜報了警。

報道上說,她是深夜晚歸被犯罪分子尾随,給活活勒死的。

一時間,搞的人心惶惶,如花似玉的姑娘不帶個保镖,夜裏都不敢出門。

實際的情況卻更加的血腥。

那天,接到報案的片警在敲門未果,破門而入時,看見的是這樣的場景。

早已沒了聲息的姑娘橫陳在浴缸裏,已經像要凝固的血液從浴室一直流到了客廳。

屋內淩亂不堪,尤其是雪白的牆壁上,滿是用鮮血畫上去的塗鴉,令人觸目驚心。

片警同志忍着心裏的寒栗,再仔細一看,整整一面牆壁上都是用鮮血書寫出來的數學公式。

負責這件案子的就是二局的刑警隊長劉軒朗,他出警之後,順便往琴山路上的警校家屬院拐了一趟。

那天正好是他的恩師、校長蔡澤城的五十一歲生日。

他不準備留下吃飯,就是想把一箱土特産當作壽禮,給老師送過去。

不經意就和刑偵經驗豐富的老師多聊了幾句。

“你說滿牆都是數學公式?”蔡澤城不由自主擰着眉。

這是他思考重要問題時的唯一表情。

“是的,我都懷疑這個犯罪分子精神上有問題,一定是小時候被數學虐到了。”來自一個數學渣不負責任的推理。

“那數學公式解出來了嗎?”蔡澤城又問。

“沒啊!”劉軒朗重重地嘆了口氣,“老師,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我當初考警校,就是誰騙我警校大多數專業不學數學。誰知道,偵查系必修高數,我年年挂科。要不是您高擡貴手,我都畢業不了。”

“哼,要不是看你确實是個幹刑偵的好苗子,我也不會高擡貴手。”老頭兒沒好氣地說。

劉軒朗撓了撓比板寸還短的頭發,嬉皮笑臉地說:“我從您這兒走,就得去求專家。您是不知道現在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專家啊,一個比一個譜兒大。要不您把教高數的海教授借給我呗”

“海教授住院了。”

“唉,那我還得去請專家。”

聽着自己學生的嘆氣聲,蔡澤城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去年全省的數學狀元好像就在他們警校裏。

聽海教授說過,那孩子啊,好像數學挺厲害的,不比系裏那些普通老師差,甚至還更好。

彼時,艾果兒正在圖書館裏啃一本非常之經典的探案小說。

啊,《現場勘查》太難了,是人學的嘛!

學的太累,她準備換一換腦子。

就只見一個大叔範的男人大步向她走來,居高臨下。

他特別沒禮貌地翻看了一下她壓在胳膊底下的書,跟着咧了咧嘴,又撓了撓頭,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她說話。

“老頭子也不靠譜了,給我整一個靠看《福爾摩斯探案集》破案的學生?!”

艾果兒被他突然襲來的嫌棄眼神給刺激到了,翹着上嘴唇挑釁道:“這位一臉胡子還沒畢業的師兄,請讓開,你擋住了沐浴我的聖光。”智商太低會傳染,OK?

總之,這是一個不太愉快的會面,兩看生厭。

一直到,艾果兒用一天一夜的時間,解開了牆壁上的數學公式,跟着劉軒朗又用一天一夜的時間破了案子。

兩人再見面——

噢,數學天才!

噢,刑偵高手!

艾果兒的暑期工,就是幫劉軒朗解開了公式要來的“報酬”!

其實劉軒朗也不大明白,才大一的女生,會對警察這個行業有着對美妝一樣的瘋狂迷戀。

他深深地覺得可能數學好的人都有點兒變态。

比如那個把數學公式寫滿了牆壁的瘋子。

為了能讓他這個小師妹像個正常點的女生,沒什麽案子要破、閑的蛋疼的劉軒朗準備找她談談。

于是乎,主動提出要送她回家。

艾果兒的駕照還沒拿到手,整天擠地鐵都擠瘦了,有專車坐,雖然是個看起來快要報廢的破吉普,但她也很樂意。

可上了車之後,她才發現這是個鴻門車。

路遇紅燈,劉軒朗挑釁似的将她打量,“嘶”了一聲後,才說:“你老實跟師兄說,你為什麽想當警察?”

這個問題要是換個人問,艾果兒肯定本能地說“關你叉事”。

但這個人是劉軒朗,二局乃至全國都有名的刑偵大神。

艾果兒覺得自己遲早得求他,她整理了一下語言,慢慢地道出了實情。

“十八年前的三月十三日,香島發生了一件性質惡劣的撞車綁架案。

香島警局很快就成立了專案組,一共追查了二十三座城市,最終于半年之後鎖定了綁匪的位置。

但綁匪窮兇惡極,身綁炸彈,闖進了一個正在上課的幼兒園。

警方為了保證人質的安全,最終選擇用狙擊手遠距離将其擊斃。

但遺憾的是,就此失去了那個被綁架孩子的蹤跡。”

“對,我知道,這就是香島最轟動的313大案。怎麽了?”

“聽說,辦理此案的警察,當時推斷這個孩子已經死了,因為綁匪知道自己沒了減刑的籌碼,所以才變得更加窮兇極惡。但實際上,那個孩子還活着,并且于前幾年回到了親生父母身邊。”

艾果兒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又說:“所以,我推斷還有其他的綁匪逍遙法外。”

劉軒朗沉思了片刻,點了根煙,但只抽了兩口,就扔到了車窗外。

他點頭認同道:“嗯,确實有這種可能。但香島離咱們這兒隔了小半個中國,這件案子和你有什麽關系?”

和她有什麽關系?

關系很大!

林如丹的生日正是三月十三日。

那一天,她慶祝完自己的生日之後,帶着三歲半的勤簡驅車回家……

狼來到艾家之後,按照艾青華的推測,申報的戶口比艾果兒大了兩歲,實際上,他比艾果兒大了整整三歲。

想想一個不滿四歲的孩子被遺棄在了大山裏,當時的勤簡該有多麽的恐懼、多麽的絕望。

艾果兒的瞳孔不自主地收緊,義正言辭地說:“一個人的出生是沒法選擇的,成長的軌跡也是沒法選擇的。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沒人會願意在什麽都不懂的年紀,與自己的親生父母分離,并且九死一生。”

更何況,勤簡的經歷,深刻地說明了人還不如狼。

這是艾果兒一直耿耿于懷的事情。

案件發生的時間太過久遠,那個年代的通訊和交通遠遠不及現在發達。

聽說因為孩子失蹤之時年紀太小,早已忘記了很多事情。

被找到的時候,也沒能給警方提供什麽有利的線索。

還聽說,孩子就是在本市找到的,好像是被一個什麽植物學家給收養了,植物學家的姓氏并不算常見,姓什麽來着。

劉軒朗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裏,眼睛忽然一亮。

他眯着眼睛問:“你和那個失蹤的孩子是什麽關系?”

艾果兒不再隐藏,淡淡地說:“他以前是我的哥哥,現在是我的未婚夫。”

劉軒朗把玩着手裏的車鑰匙,忽而一笑:“敢情,你是要為夫報仇!”

好好的一個刑警隊長,笑起來卻跟個混蛋似的。

艾果兒的嘴角莫名一抽。

卻聽他又道:“你未婚夫現在不是過得好好的,何必再尋找過去的真相,自尋煩惱!像你說的這種案例,不是沒有過,但什麽線索都沒有的話,除非那個漏網之魚因為其他的案子落網,自己交代了這個事情,要不然的話,這是一件比大海撈針都難的事情。”

艾果兒心知他說的是對的,可還是不服氣地道:“你做警察的正義感哪兒去了?”

“人的出生是沒法選擇的……但我仇富啊!全國人民都在仇,難道你不仇嗎?”劉軒朗開起了玩笑。

“我為什麽要仇富?我爸很有錢啊!”

這下,輪到劉軒朗的嘴角抽了。

這話還真是沒法讓人反駁。

兩個人的談話就到了這裏。

艾果兒開門下車,劉軒朗從駕駛座探頭出來,揮了揮手道:“明天見。”

艾家不遠處的香樟樹後,艾青華的眼皮子狂跳。

他就是出門買包煙,還想着順道迎一迎他女兒。

結果他都看見了什麽啊!

艾青華氣呼呼地回家。

這個時候,艾果兒已經回了自己的房間。

艾青華噔噔噔上樓,站在她的房門邊,把門敲的像是要拆門似的。

艾果兒換好了居家服,打開房門,不快地說:“爸,你要幹嗎?”

艾青華氣勢洶洶地吼:“我跟你說艾果兒,你要是和骁掰了,你就不是我女兒了!”

他很生氣,根本就沒空去想,骁和他女兒,誰才是親生的。

說完,便一扭頭沖進了書房,關門的聲音快要把樓給震塌了。

艾果兒站在原地,愣了許久,一臉的莫名奇妙。

她爸這是……更年期了?

不行,她得趕緊上網查查,男人有沒有更年期?

還有,男人更年期的時候,是不是也像女人更年期那樣敏感、易怒?

啊,還得查一下,什麽精心口服液啊太太口服液啊,男人更年期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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