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情與真
情與真
雖然僥幸活了下來,三小姐變得非常脆弱,極其容易受刺激。就連晚上也要開燈睡覺,否則便會從噩夢中驚醒。也許精神刺激影響到了她的身體,她變得極其虛弱,走不了幾步便搖搖欲墜。
宅子的警衛比以前又增添了一倍,全都換上了更加機警,更加冷酷的人。除了黃律師和郭興二人外,所有的人進出都要受到嚴格盤查。
在宅子裏養病的時間裏,小姐就像依賴呼吸一樣的依賴他,甚至有些無理取鬧。
郭興索性搬到了宅子的一樓住下,幾乎每天都要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白天吃飯活動都在一起,晚上她半夜裏睡不着也會披着睡衣跑去找他。
多少次仆人們都看到他用風衣裹着小姐,把她抱回房間哄着睡着。
半年裏她幾乎戒絕了一切外界活動。
只要有他陪伴,她不需要和任何別人接觸。
就連他偶爾放幾天假離開,她都會等在客廳裏巴巴地望着,像小孩子一樣。
“都叫你不要等了,為什麽不聽話?”每一次他都如此責備,卻毫無效果。
有一次,她甚至撐着倒在了沙發上。明明已經感冒了,還不肯去休息。
“都這樣了,怎麽還不去躺着?”他用手摸着她發燙的額頭,心疼地問道。她蜷縮在他懷裏,好像一只柔弱的小鴿子。
幾次之後,他也不敢多出遠門了。
他為她放棄了別的生活,只希望能夠看她開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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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
丁家三小姐恢複健康後首次出現在外界的舞會上。
她身穿一身橘紅色的拖地長紗裙出現在大廳裏,如同一片熾熱的紅霞,分外搶眼。
那些早已守候在一旁的人們,無論真心還是假意,紛紛簇擁上前,祝賀她恢複健康。捧着鮮花邀請她跳舞的公子哥們數不勝數,立刻将她團團圍住。
郭興站在不遠處,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侯家的大公子端着一杯酒,牽上了小姐的一只手,他心裏頓覺不是滋味,略微轉了個方向。
他從前似乎沒有意識到,這種豔麗的紅色也很适合她。只不過這種風格驚豔炫目,第一次讓他覺得有些不安。
忽然,一只手牽住他的領帶。笑靥如花的三小姐,已經轉到他的身旁。
“你是我的保镖,怎麽能離開我太久呢?”
“也包括跳舞?”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們已經來到舞池。
小姐露出狡黠的一笑,“對,包括跳舞。”
他摟着她纖細的腰身,不顧周圍多少嫉妒的眼神,轉到了舞池中央。如何能夠抵擋得住的,眼前少女的撒嬌。他不是冷冰冰的大理石塑像,自然不會拒絕這一份邀請。
兩人相擁而舞的照片被周圍的記者逮個正着,出現在第二天的頭版頭條上。之後,即使在專門為小姐舉辦的派對上,她也只肯與他跳舞。她肆無忌憚地與他出雙入對于各種場合,這種保镖兼男朋友的雙重身份掀起了軒然大波。外面的媒體傳得風風雨雨,說郭先生将成為小姐未來的丈夫,最終掌握那億萬家産。
對此,黃律師沒有任何表示,對于小姐的行為。他沒有否定,也沒有鼓勵,更不接受任何媒體的訪。然而,丁家其他的人耐不住了,他們聯名要強行召開股東大會,以億萬家産不得旁落外姓人為借口,要逼迫小姐讓出部分繼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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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會前幾天。
“你又抽煙了。”她坐到他的旁邊,幫他松開領帶。
他的衣領誠實地散發出煙草的味道。
“恩。”他擡起被煙卷熏得有些發黃的食指,想合上茶幾上的報紙,被她一把搶了過去。
“如果我把錢還給他們,他們會不會放過我?”她看完報紙,可憐兮兮地問道。
“又在說傻話了。”他安慰她,“別瞎想,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她笑了,那是只對他露出的微笑。
“要是我一無所有了,你還會在我身邊麽?”她突然反問道,好看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他。
“我會一直保護你的。”他把她攬到懷裏,“我的命都是你的。”
“不。”她用手指止住他的嘴唇,“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好好活着。”
一如既往的,她靠在他的懷裏睡了過去。
茶幾上的水晶音樂盒緩緩地響起了旋律,是他特地從外面買給她的,緩慢的齒輪節奏裏有幽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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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
郭先生特地系上了小姐為他挑的領帶。
他走到樓梯口等小姐。
她穿着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白色紗裙——他最喜歡的一件衣服——純潔美麗得像一束玉色百合。
“一起走吧。”兩人走出了大門。
她看到臺階上金色的棱線閃着光,分外刺眼。她開始眩暈。
外面的記者們擠得水洩不通,各種鏡頭的強光向她襲來。整個人仿佛迷醉在一片金光之中,似乎都有些站不穩了。這個時候,一雙有力的手從後面扶住了她。
“沒事,有我在。”
股東大會上的氣氛,至今回想起來還是讓當事人膽戰心驚。那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衣冠楚楚,西裝革履的各位分家代表坐在那裏,唇舌之間都是毒箭。
據說,那天所有的分家股東居然聯合起來,一致讨伐小姐繼承權的合理性和做法。
郭先生一直在維護小姐。
而小姐明顯也不肯示弱。在衆多親屬的圍攻之下不卑不亢,一掃往日的柔弱形象。有人說感情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氣質。如果是這樣的話,小姐那天絕對是分外耀眼。
會議開到一半,陷入了僵局。分家的股東以三小姐年幼,無力一人掌控全部産業為由,強令要求重新劃分遺囑。但是黃律師也提出,早在丁老爺子立下遺囑之前,在場的各家股東都是發了毒誓而且簽了合同,說明無論老爺子如何選擇繼承人,都會服從。除非小姐自己主動放棄財産的控制權,任何人都不得加以幹涉。
雙方争執不下。
忽然,從上方傳來什麽顫抖的聲音。
衆人擡頭看去,只見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搖搖欲墜,猛地往下砸去。小姐的首席位置離下墜的吊燈最近。
“小心!”義無反顧地,郭先生把小姐拽到一邊,整個身體覆蓋在她的身體之上,替她擋去了四處飛濺的各種玻璃碎片。
“興哥——”小姐第一次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郭先生仍然堅強地保護着小姐。
直到把她護送回家,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衣服和後背的肉裏都在流血。
他坐在沙發上,後背開始顫抖。
“痛麽?”小姐在一旁看着醫生給他剪開衣服,已經開始出現哭腔了。
他搖頭,“給我一杯酒。”
仆人端上一杯,他立刻搶過來一飲而盡。
“送她回去!”他兇巴巴地對周圍人下着命令,不願讓她看到處理傷口的血淋淋的場面。
可她還是留在原地不動。沒有誰敢上去勸她。
那一晚,她只為他而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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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城裏的各大報紙以大幅黑字登出了醒目消息。
“丁家三小姐自動放棄財産所有權,除豪宅外各家瓜分財産雲雲”。
從這一天起,她不再是最富有的,最引人注目的繼承人了。
或許,這才是脫離危險的最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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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後。
“不,不許你離開我,我會瘋的。”她仍然是任性的孩子,一直拽着他的雙臂不肯放手。即使全屋的仆人都上前來勸說,小姐還是不肯松手,當着一屋子人的面毫無忌憚地靠在他身上流淚。
不管他怎麽安慰她,她就是不肯放手。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今晚不走。”
她擡起紅腫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露出一種痛苦和幸福交織的神情,那副模樣讓任何人都不忍去傷她的心。
“來,先把眼淚擦了。”
他拉着她,走到沙發那裏坐下。周圍的仆人都識相地退了出去。只是放了一個臉盆和一條熱毛巾在旁邊。
他一邊抱着她,一邊小心地用熱毛巾給她擦眼睛。
她什麽也沒說,只是緊緊地抱住他。似乎想抓住這最後一個晚上。
他小心地哄着她,嘴裏呢喃着接下來的安排。他說他很快就會回來,只是去總部那邊報到一下,一個星期過後就會回來,繼續保護她。他說他不在的時候,讓她注意身體,不要又生病了。他第一次婆婆媽媽地說了許多,直到她又在他的懷裏睡着了。
天微微亮,他拉了條毯子蓋在她身上。他瞧見她眼角邊的淚痕,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等我回來。”
他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在她耳邊告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