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面試官
面試官
下午的培訓由漆京京負責，言臻跟着她到培訓室，見到了當初一起面試的劉志學。
漆京京在電子屏上先播放了公司的發展史，後又點開照片介紹了股東和每個部門的負責人。
上面的人言臻基本上都見過了，他最集中的意識落在了姜徊酌的那張照片上。
背景是不知哪裏的一家豬場，白色大褂蓋到膝間，姜徊酌腳蹬一雙勞保靴，光滑的鞋面沾了很多泥。
陽光從拍照的人這方而來，投在他臉上，破開幾分五官的深峻。
言臻眯了下眼，将照片上的人看得清楚。
姜徊酌的嘴角微微揚起，是帶着笑意的。
年輕、坦然、無可挑剔。
言臻想，以前的姜徊酌和現在相比，是有些不同的。
介紹完了，漆京京對他們說：“下午的培訓就是這些，從明天起你們的培訓就會分開了，言臻培訓産品知識，志學會有人帶。”
分開後言臻回到銷售部，距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剛坐下，一個男人就從後排走到了他身側。
言臻轉頭，對着有些熟悉的臉，辨認道：“裴老師？”
男人是技術部經理裴代安，銷售入職第二天後就要由他來負責了。
裴代安點了下頭，扔到言臻辦公桌上兩張試卷，說：“明天正式培訓前，你先把這兩張試卷做了，做完後交到我辦公室，我需要看一下你的行業掌握程度和領悟能力。”
言臻垂眸掃了一眼，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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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代安推開銷售部的門離開了，他看着試卷上的第一題——
1、請簡要概述哺乳仔豬拉黃白痢的主要原因。
言臻：“……”
他視線下移——
2、問，初産母豬奶水不足，可提供的解決方案。
言臻：“。。。”
他對于裴代安的突然到來有些猜測，因為如果新人第一天有這個環節，漆京京一定會告訴他。可漆京京告訴他的是，第二天他們才會正常培訓。
還有，什麽正常公司會在沒有進行培訓的時候搞這一套啊。
所以裴代安才不是要摸他的底，純粹是來找茬。
言臻将試卷上的題全看了一遍，憑着直覺填上了幾道選擇題，大部分還是空着。
雖然這些都能從網上找到答案，但這樣做也沒意義。
他回了下頭，盯住兩個沒有聯系客戶正在聊天的前輩，走過去拿着試卷虛心請教，不料這兩個人對他避之不及。
言臻看出來他們眼睛裏的躲閃，不再靠近，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下班時間到了，辦公室轉眼就走得幹淨。
言臻靠着椅背，指尖撚着空白的試卷，偏頭看向窗外。
三層不算高，挂在天邊的落日被幢幢高樓遮住，他垂眼看着外面奔流不息的車輛和已然茂盛的樹木。
其實他本來對這家公司并沒什麽一定要堅持的欲望。在面試的時候，誤會自己受到姜徊酌的不公平對待，擺爛後又想要得到這份工作再踹掉。
現在真的入職了，被明晃晃地孤立，他也不走，一部分原因是他自身性格執拗，不喜歡半途而廢。
剩下的很大一部分，就是他這二十年打過200份工，各行各業，見過各種人，區區一個職場孤立還能吓跑他？
不能。
反而會激發他的逆反心理。
靜靜地看了窗外幾分鐘，他拿着試卷去了一趟技術部。
裴代安已經走了，言臻拿着試卷無處可交，幹脆直接下班回家。
三層已經空了，言臻下樓的時候想到中午的事情，那個吊裏吊氣的人，應該做不到管理的位置上，大概率也是銷售。
可三層的銷售部沒有見到他，漆京京說二層也有一部分銷售，看來就是在二層了。
漆京京也在二層。
言臻皺了下眉，覺得漆京京除了工作壓力外，外在環境可能也給了她一些困擾。
正想着這件事，電梯到了一樓，言臻邁出腳，與另一部電梯裏出來的人打了個照面。
言臻：“……姜博士。”
姜徊酌微挑了下眉，鼻梁上架着金框眼鏡，神情淡淡的，與言臻第一次見到他并不一樣。
他們初次見面時，姜徊酌是面試官的身份，身為公司股東，偏重于考量言臻符不符合公司的用人需求。
彼時他利落深峻的五官帶了些笑意，卻并不讓人覺得容易接近。
現在的姜徊酌從電梯裏走出來，似乎是因為身邊沒有人，帶着幾分倦意。
聽到言臻的聲音，他眸光一凝，倦意被迅速斂去。
“嗯，能适應麽？”姜徊酌這樣問。
話出口後言臻還未說話，姜徊酌先覺得這個問題挺有毛病的。
最初他就看出來言臻的性格和适應力比大部分人要強很多，所以他才動了讓他來做銷售的心思。
怎麽，他現在這樣問，是不知道說什麽，還是沒話找話？
言臻點點頭：“能适應。”
姜徊酌也點頭：“能适應就好。”
對話不尴不尬的，偏偏兩個人都是要出公司，便又有了一小段相伴的路程。
言臻暗自想着自己這裏還有一批手機膜，倒賣出去能收個成本價回來。現在有三個人聯系自己要收，還沒決定好賣給誰。
之前他會在夜市出攤貼膜，價格很公道，生意一直不錯。後來開始找工作，就暫時擱置了。
現在既然已經入職了，他也就把其餘小時工都辭了，夜市也不打算出攤了。
起碼幹一行愛一行，入職了他就要全心投入。
并肩走到門口，姜徊酌微不可見地轉了下頭，瞥了言臻一眼，問：“你進公司，是有私心的麽？”
言臻的思緒被拉回來，怔了兩秒：“嗯？”
姜徊酌又說清楚了些：“你來公司，是為了某個人？”
言臻止住腳步，中午發生的事情迅速在腦海裏過了一遍。
姜徊酌轉頭，淡淡地看着他，繼續道：“如果是這樣，那你……”
言臻神情坦然，眸底清澈。
他就這樣看着姜徊酌，話語從容：“我對公司的确是一知半解，大部分印象來自于面試官。所以其實當初您給我的印象還不錯，我自然地代入，覺得公司也不會差。”
他說話的時候姜徊酌已經止了話頭，說完後，他笑了一下：“姜博士，這樣的想法，應該也是正常的吧。”
這位博士原本寡淡的神情驀地有了絲裂縫，他薄唇輕啓，凝滞片刻，似是有些不确定：“我……給你的印象、還不錯？”
言臻轉頭，落在姜徊酌眼睛裏只剩線條利落清隽的側臉。
看了看公司外川流不息的車海，他說：“姜博士，不走麽？”
姜徊酌下意識地和他一起走出公司，馬上出公司門的一刻，蹭了下言臻的肩膀。
他轉過身，對言臻說了一句：“你先走，我還有些事情。”說完便朝着電梯的方向走去。
言臻匪夷所思。
姜徊酌腳步不停，兩個電梯都沒在1層，他轉身去走樓梯，到了二層行政部。
他拿了總經辦處的鑰匙，給段珂打了個電話。
姜博士的備注在手機上是個極其罕見的名字，段珂立馬接聽，聽到姜博士在問自己監控室的電腦密碼。
她說出一串數字，對面說了句“好，謝謝”便挂斷了。
姜徊酌去到總經辦，找到連接監控的電腦，打開，調取了中午的監控。
他沒開燈，監控室又是陰面的方向，他的輪廓淺淺映在屏幕上。
“我來公司确實是因為他……”
姜徊酌在心裏将這句話默念了幾遍，興許是因為他發現自己才是言臻那段話裏的主人公，在悄然不覺間，失了大半的冷硬和穩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