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團建(三)
團建(三)
“來吧小帥哥,”劉亦興奮不減,“讓我也嘗一把被深情表白的滋味。”
他挪了挪身體,面向言臻,說;“我準備好了。”
言臻抿了抿嘴唇,喉結又劃動了一圈。
以他的角度,看向劉亦時正好也能看見姜徊酌。
現在大家都靜下來了,紛紛看向自己這邊,唯獨姜徊酌低頭在看手機。
暮色四合,手機屏幕的光線投在他的輪廓上,言臻只看到他的指尖在動。
他在和要追的人聊天,言臻想。
他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唇間洩開一道縫。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
一陣歌聲打破了這短暫安靜的氛圍,劉亦拿出自己的手機,“我的客戶來電話了,我先去接。”
他立刻起身走到一旁,言臻看了他一眼,聽到林蘇和岑溪的話。
“劉經理的手機鈴還真是一直沒變過,”岑溪說。
“我也換,”林蘇拿出自己的手機,“好運來,祝我每天有好運,主打一個心誠則靈。”
在這個聲音之後,他聽見另一道散漫又含着笑意的聲音——
“現在要深情表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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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臻微蹙眉心。
劉亦一走,現在他的右邊就成了姜博士。
“這樣也可以嗎,”不知誰的聲音響起。
漆京京說:“這有啥的,誰讓劉經理錯過了呢。”
“我倒是覺得現在這樣更合适,”林蘇湊熱鬧道,“言臻你快深情表白,把姜博士捧到天上去,說不定下個月咱們還能有團建。”
言臻被趕鴨子上架,他現在這個要深情表白的人比剛剛不熟的劉亦更難。
聽着周圍寄予厚望的聲音,言臻咳嗽一聲。
“姜博士,”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姜徊酌,清晰地吐字:“你是我見過最好的、老板。”
頓了頓,他繼續說:“因為覺得你好,所以希望你的願望都能實現,想要追求的……都會到你身邊。”
“嘶,”林蘇感慨,“好純情的表白。”
言臻說完了才意識到自己心口不一。
前面的話都是真的,可到了後面,他确實希望姜徊酌的願望都能實現,但他不希望姜徊酌追求的那個人到他身邊。
不管為什麽,他不希望。
“好,”姜徊酌注視着他的眼神不變,輕點了下頭,“謝謝。”
“這游戲被他倆玩的怎麽不太對勁,”旁人嘀咕道,“但也說不上來哪裏。”
“行,那言臻你來轉吧,”田娜把水瓶往他那邊遞了遞。
言臻只希望別再轉到自己,然後瓶口就很争氣地轉向了姜徊酌。
衆人看着姜徊酌,聽到他說:“真心話。”
瞬時,下午剛聽了謠言的幾個人異口同聲道:“姜博士,下午楚子曈說你在追人!”
楚子曈這個倒黴蛋:“……額,我倒也不是故意說的。”
姜徊酌沒瞞着,點頭道:“是。”
“誰?”這幾個人連帶上楚子曈齊刷刷問道。
姜徊酌搖頭:“這算是下個問題了吧。”
“啊!姜博士!”林蘇焦急道,“那你快轉!”
姜徊酌本想把話題轉到下個人身上,誰料他一轉,最後瓶口沖向的還是自己。
“……”
“姜博士,你要追誰!”一群八卦的同事們聲音都拔高了幾個度。
“這個……”姜徊酌看着這一圈人,目光狀似不經意地看向言臻,緩聲道,“我還沒說要選什麽。”
“求你了姜博士,求你選真心話,”林蘇說,“我們不問到底是誰了。”
“那就真心話吧。”
幾個人對視,靠眼色傳遞信息,最後林蘇捅捅田娜,田娜捅捅陳休。
陳休被迫問道:“您要追的人……我們認識嗎?”
聞言,言臻覺得自己胸口堵了一口氣。
他也和所有人一樣盯着姜徊酌,等着他的回答。
興許是他想聽到答案,又不太想。那中間隔的幾秒就顯得格外漫長,連呼吸都停滞在那一刻。
劉亦接完電話回來,照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臉懵地看着這一圈人。
他的回來沒影響任何。
黯淡的天色下遠遠拂來一陣風,言臻發頂輕晃了晃。他眸光裏慣有的靜寂被風吹散,裏面是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彼時姜徊酌的目光亦是投射過來,與他相撞。
“認識。”姜徊酌看着他說出這句話。
聽到答案後心頭的堵塞并沒有緩解,反倒是更酸了。
認識。
這個答案既然能肯定地在這裏說出來,那這個人一定是公司裏的人。
言臻沒再探尋,順手拿起放在自己前面的一罐啤酒。
他垂着眼皮打開,還沒喝到口中,又聽到姜徊酌的聲音:“不是生病了?要喝酒麽。”
聞言田娜看向言臻,也說:“是啊言臻,別喝酒了,你吃點水果。”
言臻拿着啤酒,明顯一幅不想聽他們話的表情,但礙于面子,他沒反駁。
這人的側臉輪廓實在是僵硬,看起來很不開心。
姜徊酌看了他幾秒,又說:“想喝就喝,出來玩不掃你興了,我陪你。”
*
本來的真心話大冒險是怎麽變成喝酒的,漆京京也不記得了。
只記得誰開了個頭,然後立馬有人拿酒跟上,到最後這一圈人都喝了酒。
這裏臨河傍山,晚上的風有些涼。
別的人群都散了,早早回到自己的帳篷裏,漆京京提出要大家早點回去休息的時候,才猛然意識到,姜博士和言臻來得晚,最初劃分帳篷時沒有算他們。
“姜博士,言臻,不好意思啊,是我的疏忽,”漆京京抱歉道,“外面小賣部有租帳篷的,就是有點小,我去租兩個。”
“沒事,”言臻說,“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去租。”他看向身邊站起來的姜徊酌,“姜博士,你在這裏等我吧,我幫你一起租了。”
“一起去,”姜徊酌眺望遠處,問:“是那邊嗎?”
漆京京點頭。
“好,”姜徊酌說,“今天一天都累了,回去休息吧。”
劉亦喝得有點多,被陳休和田娜架着丢回自己的帳篷。等人們都散了後,姜徊酌問:“喝了多少?”
言臻朝旅店走去,留給他一個背影:“沒喝多少。”
他有些糾結姜徊酌想要追的那個人。
可這個問題他還沒糾結多久,就遇到了另一件事——
“只剩一頂帳篷了?單人的?”言臻重複道。
小賣部老板:“是的,你們來得太晚了,只剩這一頂了。”
言臻沒想到這樣邪門的事兒還能發生在他身上。
他轉頭看向姜徊酌,說:“姜博士。”
“嗯,”姜徊酌看着他,“你想說什麽?”
“租下來吧,”言臻說,“你睡,我去找個旅店。”
“這一片都是露營,沒有旅店,”老板提醒道,“最近的旅店得有三裏地。”
“那我和梁威他們擠擠。”
姜徊酌默不作聲地看着他付錢,又接過帳篷。
走到他們的駐紮地,言臻找了片空地,将帳篷放下,說:“姜博士,我去了。”
姜徊酌這才開口,嗓音混在一旁流動的河水中,顯得有些涼:“和他們擠擠可以,和我不行?”
言臻停住腳步,回過頭。
“可以,”他說。
兩個人真正躺進帳篷裏後,才發覺其實裏面的空間并不小。
他們也不算太擠。
只是密閉的空間就好像培養皿,這拼湊出來的一小片天地成了他們情愫和心跳的溫床。
言臻閉着眼睛,可近在咫尺的人卻不容忽視。
自從他得知姜徊酌在追人,又得知這個人自己也認識後,之前和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偷來的一樣。
姜博士太好了,可一想到這樣的好是屬于別人的,言臻就會覺得心頭堵塞。
“你今天看起來不太開心,”姜徊酌忽地打破了平靜。
“好像有些。”言臻回答道。
姜徊酌轉頭看向他。
頂部柔和的光将言臻的輪廓包裹。這人生得很白,一眼看過去冷淡漠然。
現在仍然是。
姜徊酌意識到,其實他們相識的時間還很短,他卻見過了這人的很多面。
醉酒後呢喃出的“累”,生病後不想麻煩自己的小動作,淋雨時惦記着要給自己遮,還有他看起來不開心的時候……
自己已經見過這麽多面的言臻了啊。
他最初被言臻的表面性格吸引,後來又因為言臻這些不輕易顯露的情緒而愛上他。
原來愛是穿透層層外殼去擁抱對方真實的靈魂。
“方便告訴我原因嗎?”姜徊酌問。
這人的眼睫在姜徊酌的注視下輕輕顫着,頓了很久,他悶聲開口:“不方便。”
姜徊酌笑裏面帶了些無奈,“好,那就不說。”
不知誰的手機開始震動,言臻摸了摸自己的兩個手機,剛想要說“姜博士,是你的”,還未說出口就聽到他起身出帳篷的聲音。
自從知道姜博士有要追的人之後,他下意識地就将姜博士的所有行為和那個人聯系在一起。
現在姜博士出去接電話,他也覺得對面是那個人。
他蹙起眉心,覺得頭頂的燈光晃的眼不舒服。
沒過多久,由遠及近的聲音停在帳篷外,帳篷被掀起,言臻下意識地轉身想要留下一個後背,卻在那一刻聽到姜徊酌說:
“言臻,出來看,有螢火蟲。”
他先是用了幾秒鐘的時間思考姜博士的聲音為什麽聽起來像是哄人,又用了幾秒鐘坐起身,眨着眼睛問:“真的嗎?”
……
水流平緩,野草茂密。與無數個夏季的夜晚一樣,這裏彙聚着無數個生命的動靜,卻是一點也不吵鬧。
點點光亮跳躍在河邊,眨眼的功夫,這些隐匿在夜色裏的草木都被點亮了。
言臻靜靜地看着面前的景象,聽到身邊的人低聲問:“以前見到過螢火蟲嗎?”
“沒有,”言臻說,“只在電視和書上見到過。”
他的眼眸亮晶晶的,轉頭看向姜徊酌:“那你呢,姜博士。”
“兩年前見到過,當時在豬場,晚上我自己在旁邊的田野裏走,有很多螢火蟲。”
他們從站着,到後來直接坐在草地上,言臻盯着大片的螢火蟲看了又看。
姜徊酌回帳篷裏拿了兩件衣服,很順手地搭在了言臻身上。
“姜博士,你困了就先回去睡吧。”
姜徊酌坐到他身邊:“怎麽,不允許我也有文藝的一面?”
兩個人陪着彼此在這裏待了很久,回到帳篷後言臻很快就有了困意。
臨入睡前,姜徊酌滅了那盞燈,說:“明天早上我就走了,好好玩。”
言臻“嗯”了一聲。
“不要不開心了,”許久之後,言臻又聽到這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