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打架
打架
言臻出帳篷的時候身側的人已經離開了。
大概是淩晨四點多,當時姜徊酌的動作很輕,可言臻還是聽到了。
他阖着眼,聽着姜徊酌離開。
在後來的幾個小時裏,他一直沒再睡着。
關于自己某些不太好解釋的情緒,他并不能分清楚那到底是因為什麽。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這些對自己而言極其反常的情緒來源是因為姜博士。
一個姿勢在原地躺到外面有了聲音,言臻擡眼,眸光清明。
他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來一個不太厚的舊本子,看着上面的“答案之書”四個大字,凝神想了片刻。
指尖落在側邊時,言臻突然又将這個本放回了包裏。
*
這個本有十幾年了,是他媽媽買的,從小學時候就開始陪伴他。
那時候年輕的媽媽告訴他:“如果有什麽困擾你的問題,不要為它分心太久。你就想着它翻開這個本,裏面是什麽答案,我們就怎麽做。”
葉映是一個很灑脫的人,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成長中所有不順坎坷的地方都能有方向。
所以除了這本答案之書,她還告訴言臻:“如果一件事情你拿不定主意,那就憑着感覺走。你覺得做了,開心大于失落,那它就值得做。”
在後來的這些年裏,言臻用答案之書很多,他也習慣了随身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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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這一刻,他不想把答案交到答案之書手裏了。
他剛剛冥想的問題是:之後要怎麽面對姜博士。
将答案之書放回包裏那一刻,他有了自己的答案——
随着心走。
而他在關于姜徊酌的所有問題上,從來沒有依賴過答案之書,反倒一直都是随着心。
外面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言臻收拾好東西出去,看到漆京京。
“睡得好嗎言臻?”漆京京朝他走過來,“姜博士呢?”
言臻接過她手裏的早餐,說:“姜博士已經回去了。”
“哦對,他還要見客戶,”漆京京疑惑地看向他的身後,“姜博士的帳篷他自己還了嗎?”
“沒有,”言臻頓了幾秒,解釋道:“昨晚只剩一頂了,我和姜博士擠了擠。”
“啊?”漆京京不可置信道,“你倆擠了擠?”
言臻:“怎麽了?”
漆京京看着言臻,以一副明顯有事的表情說:“沒事、沒事,去吃早餐吧。”
這天的安排比較緊湊,好在溫度并不高,一整天下來除了累,別的也都還好。
每天的晚飯都是段珂提前和當地的飯店聯系好的,直接送到他們的駐紮地。
梁威吃了幾口,直接癱在言臻身側。
“我好累,累得不想動嘴。”他有氣無力地說。
言臻往旁邊偏了一些,制止他靠着自己的動作。
在梁威從他身上脫落而要抱怨時,言臻擡手擰了擰右邊肩膀,說:“不能靠了哥,再靠這邊肩膀就酥了。”
梁威:“靠,你怎麽比我還虛。”
“……”言臻自證:“別,還是你虛,我純粹是因為晚上睡覺沒翻身,這半邊肩膀才特別累。”
“那你為啥不翻身,”林蘇往嘴裏送了塊奶糕,問。
言臻:“……”
還能為啥,他另一邊就是姜博士,一晚上他都睡得心不安理不得的。
“太累了,就懶得翻,”言臻胡扯道。
林蘇差點被噎住,灌了口水,她問身邊的漆京京:“到底還是咱大了幾歲啊,不懂現在的年輕人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漆京京配合着笑笑,內心os:我也不知道博士的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等都吃完後,田娜提議都早點去休息,這一天下來大家都很累。
言臻和漆京京去扔垃圾,天色暗藍,幽深廣闊。
“言臻,”漆京京忽地開口。
“嗯?”
“我覺得你這些天興致不高,”漆京京斟酌着開口,“在公司有什麽困難嗎?”
“沒有,”言臻回答得很快,“大家都很好,沒什麽困難。”
“那你……”
話未出口,言臻的工作手機響了起來,漆京京立刻噤聲,示意他接。
電話是劉老板打過來的,在他們來團建前一天,言臻和姜博士剛去過他的豬場。
“小言啊,我也一直忘了問,那天的雨也沒停,你們那天沒淋着吧?”
言臻笑笑:“放心吧劉老板,沒淋着。”
“那就好,”劉老板說,“我給你打電話是有個事兒。”
“劉老板您說。”
“這不我新上了一批母豬。哎,選錯時間點了,這幾天熱的呦,這母豬來了眼睛都沒神,太蔫了,呼吸也難,更別提飼料了,一口也不吃。”
言臻立馬反應過來這是母豬熱應激。
他問:“是全群母豬都有這樣的症狀嗎?”
劉老板:“基本上是,就極個別的幾頭沒事兒。”
漆京京站在他身邊,多少聽到了一些。
她拿出手機,在筆記裏面打下幾句話:先給豬打腎上腺素急救,然後用涼水給豬沖涼,提醒客戶別沖到肚子。
确定言臻看完後,她又點開公司的産品價格表,指着其中的大單品“旺血氧”。
言臻會意。
這通電話挂斷後,言臻也談妥了一萬的訂單。
“恭喜你呀!”漆京京興奮道,“又開單啦,真厲害!”
言臻問:“你也懂母豬的應激嗎?”
漆京京看向別處:“在公司待久了嘛,也聽到過一些。”
她好像有什麽不願意講,言臻也就沒問。
“這一單主要是你幫我了,”言臻岔開話題,“到時候我把提成轉給你。”
“喂喂喂,”漆京京不滿道,“我看起來像是差這點錢的人嗎?這樣吧,等你工資發下來了,請我吃飯。”
“好,”言臻說,“地點你定。”
他們說笑着往回走,迎面與獨自一人的孟川遇上。
“诶呦,”孟川拐着腔調說,“我們新人又開單了啊,可真是厲害。”他說完鼓了鼓掌,神情卻傲慢得很。
如果是言臻自己在這裏,他肯定會回怼幾句。
可漆京京也在身邊,他又在一開始便看到過孟川刻意為難漆京京的樣子,便想着盡快帶她遠離孟川。
可孟川依舊不依不饒:“你傲什麽,”他盯着從身側走過的言臻,嗤笑:“需要我提醒你嗎?你的單子都是怎麽來的。”
漆京京猛地轉身,不知道哪句話觸到了她的逆鱗。她快步過去,一巴掌打在了孟川的臉上。
孟川毫無預料,臉被打得一偏。
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也揚起了手。
“你他媽——”
揮起的手還沒降下,他的手腕被狠狠一擰。
“松開!”孟川瞪着面前鉗制着他的言臻,吃痛道:“還不讓人說實話了?你們的單子不都不幹淨嗎?剛剛開的這單,是和客戶睡了,還是和老板睡了?”
漆京京手掌發麻,聽到這句話只覺得渾身血液逆流,她紅着眼睛上前,扼住孟川的頸口:“孟川,你說話真惡心!”
已經進帳篷的或者還在聊天的同事們聽到這邊的聲音,紛紛趕過來。
來的時候便已經成了這樣一幅景象——
孟川伛偻着腰,左手握着右手手腕,臉皺成一團。
言臻攔着漆京京,漆京京擡手夠不到孟川,便上腳去踹他。
“我去,活久見,”梁威驚訝道,“竟然有一天能看到京京打人。”
“別看熱鬧了,去幫忙啊!”林蘇趕忙上前幫着言臻拉住京京,并安撫着:“別生氣京京,別和他一般見識。”
銷售一部的人圍在孟川身後。孟川見到自己這邊有人了,忍着痛大聲喊道:“我就是說了實話,看把他們兩個激怒的。人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他們自己不幹淨,怕我說什麽。”
“做什麽虧心事了啊,”身後有人問道。
孟川嘚瑟地看了言臻一眼:“你們都入職半年多了吧,有見過言臻開單這麽快的嗎?嗬,你們以為他是怎麽開單的……”
他拐弄腔調,釣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幽幽道:“他和姜徊酌睡了啊。”
同一時間,言臻松開漆京京,擡腳踹向孟川的肚子。
孟川往後踉跄幾步,全靠身後一群人支撐。
他捂着肚子,上前和言臻扭打在一起。
“你敢做不敢認啊!”孟川臉上挨着拳頭,出口的話也不能輸,“那天石自源都看到你和姜徊酌一起吃飯了,他什麽性取向,你真不知道?你們當真沒肉.體.交易?要真沒有,第二天你為什麽沒來上班!”
言臻克制着力度,除了最開始的幾下往孟川臉上招呼,剩下的都錘向了被衣服遮着看不到的地方。
本來孟川手就疼,他們兩個很快被拉開。
言臻嘴角挂着血,眼神陰鹜地盯着孟川。
孟川有些脫力,被裴代安和石自源拽着,勉強能站直。
在孟川終于說不出來話的時候,言臻擡手蹭了下嘴邊的血,語氣平靜地對圍觀的所有人解釋:“我很尊重姜博士,他也給了我很多幫助。但我從入職以來,與他從未有過任何不當的行為,姜博士的為人大家一定比我還要清楚,我們坦蕩清白,從未有任何交易。”
緊接着,他看向孟川:“就憑你一張嘴,但凡有腦子的人都不會信,只會覺得你思想惡心。如果你非要繼續造謠,不管是我和誰的謠言,就拿出床.照來證明你說的是真話,不然沒人信你。”
衆人鴉雀無聲。
言臻轉頭看着漆京京,問:“沒碰到你哪裏吧?”
漆京京搖頭。
他們往駐紮地走的路上,梁威攬着言臻的肩:“行啊小子,有啥謠言就拿出來你和那人的床.照來,這下可沒人敢了,你真會說。”
另一邊大客戶部的同事們還都停留在原地。
他們一直都很尊敬姜博士,很認可他的能力和為公司的付出,自然也對孟川這個關系戶沒什麽好态度。
劉亦大聲說:“都撤吧咱們,省得在這裏多待一會兒,再有什麽謠言纏上咱們。要我說啊,這樣的謠言要是有人信,那真的是沒腦子,怎麽長這麽大的啊。”
陳休拽了他一把,讓他收斂一點。
劉亦非但不收斂,反而往前走着,聲音更大了:“前有京京,後有言臻,哎,小人妒人才啊~”
拽着孟川的石自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那“沒腦子的人”,他首當其沖。
一輪月牙挂在天上,姜徊酌見完客戶又回了公司,繼續參考論文研發新的産品。
這天晚上他接到了很多個電話。
第一個是段珂打過來的,她詳細地敘述了整個事件,詢問姜博士該怎麽處理。
只是……
她所敘述的,那是她的視角。
“孟川說您和言臻關系不清白,言臻很生氣,和孟川打起來了,之後又對所有人澄清了你們沒有關系。”
姜徊酌聽完沉默了很久,段珂聽不到回答,以為打擾了他,剛想要挂斷。
“你說他很生氣麽?”姜徊酌忽地出聲。
段珂反應了幾秒,意識到這個“他”是指言臻。
“是的。”她回答說。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片刻,最後姜徊酌問:“他受傷了沒?”
段珂:“不太嚴重。”
“好。”
挂斷後,手機屏幕還沒熄滅,下一個電話又打了進來。
就這樣,大客戶部的幾個與姜徊酌相熟的幾個人都打了電話過來。他們說沒人信孟川的話,也說言臻聽到造謠很生氣,把孟川揍了一頓,最後還不卑不亢地解釋清楚了。
其中劉亦說的話最多,他詳細地描述了言臻當時的反應,還有他之後對漆京京的态度。
最後他說:“姜博士,你別說,我覺得咱們公司沒準能成一對兒呢。”
不知道第幾通電話挂斷,姜徊酌伏着身子,一個姿勢停留了好久。
鋼筆點在純白色的紙上,從第一通電話停留到現在,漆黑一片,那處紙已經被點破了。
原來是不喜歡啊。
所以在古鎮和自己一起走時才會一直沉默,所以在車上時才會全程看着窗外,所以只說自己是他見過最好的老板,所以才不願意和自己一頂帳篷,所以在淩晨自己走時還會裝睡……
原來這些都是因為不喜歡啊。